“小城主,「外丹」可還好用?”


    語氣戲謔,聲音也沒什麽特別,陸文濤的身子有些僵硬,他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麵部的表情也緩和了許多。


    陸文濤動作自然的轉過身,才發現身後這人要比自己矮上一頭,他隻能視線朝下,打量對方一番後,直視對方的豆大的雙眼。


    “閣下看著麵生,你在衙門裏哪個司室任職?”他的聲音平淡,全然沒有被人抓住把柄的局促。


    那人豆大的眼睛射出精光,拱了一下那寬厚的酒糟鼻子,雙手在身前相互揉搓,臉上掛著笑,小聲的說道。


    “鄙人侯餘意,小城主倒是鎮定呀,前些日子城北礦區怕是出了事情,是城主府牽頭做的吧?”


    侯餘意侃侃而談,不過控製了音量,又維持著表情,讓旁人一時間無法分辨兩人交談的內容。


    “不知道如此力度打擊神遺教的城主府,若是被人知曉新城主也是其中一份子,怕是要生出動亂了,估摸著皇城也會派人前來,到時候陸家被趕出冀城都是小事,沒準會被株連呢。”


    傳教,在大魏國內一直都是一件談之色變、如臨大敵的事情。想當年,大魏國內佛教盛行,寺廟林立,香火鼎盛,如今卻是人去樓空,一片荒涼。


    其他的修行門派,也隻敢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苟延殘喘,再也不敢大肆宣揚供奉什麽。


    而神遺教這種信仰目標明顯,又極具危害的邪教,更是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陸文濤就這麽看著對方侃侃而談,唿吸逐漸變得沉重,沉聲道:“清理劉灣武萬的時候,居然會漏了你?你想要什麽?”


    他滿臉厲色,說話也帶著不善的語氣,可侯餘意並沒有被他唬住,很是隨意,輕鬆自在的擺擺手。


    “把知情人都清理了,就萬無一失了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咱家也不是來為難小城主的,咱本可以直接離開, 不過離開前還需要辦些事情,找小城主接用一件東西。”


    陸文濤沒有搭話,就像是對方說的,他若不主動來找自己,偷偷離開也沒人知道,都到了這個時候,就算自己不開口詢問,對方也會主動說出。


    眼看陸文濤沒有開口問,侯餘意的擠弄著右邊的眉眼,“小城主真是無趣,一問一答才是談話,咱家隻想從你手中借「城主令」一用。”


    “「城主令」?你要它何用?”陸文濤麵色一沉,警惕與審視的目光不加掩飾。


    一座經過歲月洗禮的古老城池,必定布置了許多東西,陣法、器械等等,無一不是在時間的長河中一點點增添打磨的,為了方便管理和防禦,每個城池中會留下一枚「城主令」和四枚「城防令」。


    「城防令」是調動四方城門處布置的法器,而「城主令」就是能夠調動整座城池的法器,「城主令」不僅能夠節製「城防令」,而且還能調用城裏最核心的「聚靈陣」,這也是陸明“生前”居住的小院裏,為何靈氣濃鬱的緣由。


    “咱家孤身一人,沒有對冀城出手的意思和能力,向小城主你借用「城防令」,無非是想在離開前,從城裏找些東西,又怕小城主為難。”


    侯餘意的語氣變得誠懇,就好像與朋友掏心掏肺的在交談。


    “並非一定要找到東西,最多一個時辰,一到時間,就算是沒有收獲,我也會立刻離開,帶著你的秘密從此不再出現,可行?”


    說著,他左手四指內扣,右手包裹著左手,拇指並攏在一起,在陸文濤麵前上下搖晃著,像是在參拜祈求,不過每一次晃動,陸文濤的臉色都微微發白。


    啪。


    陸文濤的一隻大手緊緊抓蓋在對方手上,另一隻手按在胸口,唿吸逐漸平複。“「城防令」能夠自我封鎖,我不會將它交到你手中,我能將它封鎖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以後,你若還在城裏,你必死無疑。”


    他惡狠狠地說了一聲,五指也發力狠狠的捏握在侯餘意手上,侯餘意依舊麵帶從容的淺笑,不過額頭上隆起的青筋還是能看出他的吃力。


    侯餘意眼珠子轉了轉,略作思考,接著點頭道:“可以。”


    陸文濤眼中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驚訝,這種說法旁人聽得隻會認為是信口胡謅,沒想到對方竟直接點頭,肯定對「城主令」了解頗深。


    土坑已經被掩埋,人們的視線也一直被入葬吸引著視線,石碑樹立,前麵擺上了小鼎,有人站在一旁將黃紙撒進火堆,也有人燃香叩拜。


    陸文濤鬆開手,瞪了侯餘意一眼,接著轉身,接過燃香跪拜在石碑前。


    -


    送葬的隊伍本就沒有馬匹,迴城也隻能徒步而行,好在陸文濤年輕力壯,又有修為在身,自然是不在話下。


    侯餘意看上去似乎時間緊迫,催促著陸文濤快些同他一起迴去,陸文濤在他的眼神威脅下,也就是順從了侯餘意的意思,不過他提前離開的時候,從送葬的隊伍中帶走了馮忠。


    “城主大人怎麽還帶著馮管家一起呢?”侯餘意扯了扯嘴角,馮忠是陸明身邊的近衛仆人,雖他早已不是管家,但侯餘意又怎會不認識,對於他的存在,似乎有些不滿。


    陸文濤對他的抱怨置若罔聞,他竟然也隻能咬牙忍了下去;不過侯餘意還是默不作聲地選擇跟在兩人後麵,而不是被兩人夾在中間。


    別看馮忠年事已高,三人的行進速度卻絲毫不慢,他也沒有掉隊的趨勢,而且由於沒有送葬隊伍的拖累,就算是不施法,三人的速度也比得上快馬奔騰。


    城門已在眼前,值守在城門口的衙差朝著陸文濤招唿行禮,陸文濤點頭示意後,徑直越過衙差朝著城裏走去。


    陸文濤的身影還沒穿過門洞,就感覺到身後的安靜,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了腳步,轉身迴看。


    身後空無一人,馮忠和侯餘意,則是還站在城門外,就這麽看著自己,也沒有出聲唿喊。


    “怎麽不進去?不是還要在城裏找什麽嗎?”陸文濤隻得掉頭又穿過城門,來到侯餘意的麵前。


    侯餘意嘿嘿一笑,抬頭看了看城門上的四方城樓,聳肩攤手,“要不城主大人就在此處封鎖「城主令」吧,不然我可不敢這麽大搖大擺的進去。”


    說著,他又看了看就算是陸文濤都走過了城門,仍然寸步不離自己的馮忠,憨厚的笑道:“馮老爺子也不必這麽盯著我,雖說您的實力我看不透,但我若是一心想要離開,您怕是也留不下我。”


    縱使侯餘意的身子已經繃緊,那言語還是說得輕鬆自信。


    “哼。”陸文濤冷哼一聲,手掌伸入懷中,攤開手,一枚小巧的、雕刻著繁複而神秘圖案的青銅小令,就靜靜的躺在手中,一股充滿歲月的古樸氣息撲麵而來,還有一種厚重感壓在肩膀上。


    他嘴唇抖動,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而悠揚,然而侯餘意豎起耳朵,卻無法聽清他到底在念些什麽。


    隨著陸文濤的口中頌唱的結束,他另一隻手抬起,手指輕點在青銅小令上,瞬間,一道若隱若現的波紋蕩漾而去,空間泛起漣漪。


    侯餘意眼前一亮,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冀城的城樓上正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他雙手抱拳,嗬嗬一笑:“告辭,願我與城主大人,後會無期。”


    “少爺,要不要老奴去拿下他?”馮忠往陸文濤身邊湊了湊,低聲道。他沒有詢問對方的身份,也沒有要深究陸文濤為何會聽從對方的話,哪怕是暫時封鎖「城主令」。


    他隻記住了一句話,“保護好陸文濤,順勢而為。”,所以他才主動向陸文濤請示。


    “不用。”侯餘意離開後,陸文濤的眉眼舒展,唿吸均勻,全然沒有方才那種有些狼狽的、無措的模樣。


    “父親大人一走,果然暗中還藏有牛鬼蛇神,我反而怕他直接溜了,或是繼續隱藏,現在出來的好,就是不知道城裏到底有多少。”


    他緊握左手,指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


    -


    “等一下!”


    陸明“生前”的小院裏沒有發現異常,雲奕就打算去陸明的藏書閣去找找看,哪知不聽突然直起了身子,耳朵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在搜尋什麽似的,頻繁的轉動,同時提醒道。


    不必等雲奕開口詢問,不聽已經開始解釋:“有變化,這院子裏的靈氣有變動!”


    噌!刹那間,長歌劍已然出鞘,雲奕亮出防備姿態,遠比修為比自己高的孔贏更快。


    不聽猛蹬雲奕肩膀,高高飛起,輕輕的落在屋頂上,他站在屋脊上仰起頭,朝著四麵八方都看了一圈。


    “不隻是這個院子,我能感受到的地方,靈氣都有變化,比之前無序,也比之前稀薄了一些。”不聽跳下來後,朝著兩人說道。


    “冀城的「聚靈陣」出了問題?!”孔贏可是有一個身為金鑼的師兄,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要比雲奕更加深刻,立即就猜到了發生這種現狀的可能性。


    見雲奕麵露疑惑,他便長話短說,將古老城池的一些情況跟雲奕解釋了清楚。


    “開始了!”雲奕第一時間就是想到有人開始行動了。


    “去藏書閣!”


    不聽蹦跳著在前麵帶路,靈氣隻是開始稀薄,城主府內的各種陣法還是存在的,雲奕依舊是需要依靠不聽才能更快的抵達目的地。


    -


    等雲奕來到城主府藏書閣所在的院落的時候,隻看見藏書閣的門大開著,透過門框,已經能看見散亂的東西七零八落的,屋裏還發出咕咕咚咚的動靜,明顯還有人在裏麵。


    雲奕正準備提著長歌劍就要上前,腳步抬出去又立刻收了迴來。


    “孔大哥你先。”他表情認真,眉眼間又充滿急切,讓孔贏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


    不過他沒有猶豫,在這個時候完全信任的彼此,隻需要知會一聲,便會立刻行動。


    兩人一前一後衝入屋子,孔贏赤手空拳,雲奕手持長歌劍,擺出了防備的姿態。


    “嗯?”等看清屋裏的動靜,雲奕的眼睛瞪得老大,下巴都快拖到了地上。


    “洪皓軒?!”


    屋中的人也被闖入的動靜嚇到了,驚恐的迴頭看著入口,隻見兩人一貓一股腦的湧了進來。


    一身素衣,雙手分別拿著兩本書冊,僵在空中,目光呆滯的看著這邊,不是別人,好些日子沒見到的冀城乞丐的頭子,洪皓軒。


    “雲小子,你…”洪皓軒慌亂的將手中的東西扔到地上,語無倫次的說道。


    雲奕的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隻是愣神之後,就開始掃視屋子,想要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隱藏其中。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直到確認屋中沒有除了洪皓軒以外的人,雲奕抬手,長歌劍指著對方,冷冷的開口道。


    “我…”洪皓軒麵色難看,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是邱剛浩的人?”雲奕腳步沉穩往前邁去,言語上也是步步緊逼。


    “你,你怎麽知道的?”洪皓軒身子一抖,低著頭,牙齒用力的咬著嘴唇,滲出了些血液。


    他再抬起頭,看著雲奕雙眸流露著厭惡的表情,他眼中帶著懇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和邱剛浩大人合作,隻要幫他傳遞消息,幫他做事,他就會傳我修行之法,和大更讓傳承不同的修行之法,不會被衙門注意到。”


    雲奕隻覺得後背發涼,他來冀城後許多事情都是交給洪皓軒去做了,而且也是試探過對方,並沒有發現對方居然還和邱剛浩有聯係。


    他現在才想得明白,有些消息洪皓軒知道的太快也太過詳細,本以為是乞丐們散落各處,打聽的多,原來是因為有更準確的消息來源。


    似乎是察覺到雲奕表情的變換,洪皓軒繼續解釋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沒有都告訴求邱剛浩,我知道輕重,我尋求修行之法也是想給姚沛暖的,你知道的,這個條件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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