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躲藏藏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不善的意味濃烈,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隨時可能變成電閃雷鳴的局麵。


    範特西的身後的城門兩側,已經陸陸續續匯聚了不少人影,身上的衣物代表著他們的身份。


    毫不避諱的靈氣湧動著,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更是不在意雲奕還沒進城,料定了真有事情他也逃不了。


    氣氛變得嚴肅,衝突一觸即發,雲奕也微微扭動著身子,保持著一個可以隨時拔劍的姿勢,無論是應對對麵的同僚,還是身後的陳公。


    “哈哈,這位大人是在說我嘛?”陳公的聲音在城門門洞裏迴蕩,完全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和緊張的情緒,他橫著身子從白龍的屁股後麵走了出來。


    範特西目光落在陳公的身上,眼中的警惕更盛,這人舉手投足間,與環境契合的狀態和普通人別無二致,可對方那渾厚的聲音仍在他耳中震動,又絕非普通人能夠達到的程度。


    “大人不必緊張,老朽陳木,你可以稱唿老朽陳公,今日來冀城,也同這位小兄弟一樣,是有些話要與陸城主說說。”陳公竟然抬起手,朝著範特西恭敬地作揖。


    不過範特西卻能感受得到,陳公的眼睛雖看著自己,視線和注意力卻又不在自己身上。


    “此為老朽的信物,大人可以將此物交給陸城主。”說著,陳公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截青灰色的被打磨的光亮的圓柱形石頭。


    範特西絲毫不懼,左手把玩著「城防令」,有意讓陳公看見,慢慢走到陳公的麵前。


    那石頭普通,上麵既沒有陣法銘文,也沒有奇異味道,他伸手將東西拿在手中,還帶著些餘溫。


    “那就請陳公,先在此處等待片刻吧。”


    隨著範特西的話音落下,一道水波般的紋路在浮現在城牆上,連綿不絕生生不息。


    這般變化落在陳公眼中,他隻是微微一笑,似乎並不介意,就這麽跟著走進了城門。


    雲奕從白龍背上翻了下來,動作有些僵硬,範特西側目也注意到,他給雲奕使了個眼色,接著徑直往城內走去。


    不聽眼見雲奕跟了上去,趕忙從白龍的頭頂跳了起來,一下撞在雲奕的背上並緊緊扒著長歌劍,然後趴到雲奕的肩頭,而雲奕險些被它撞倒在地上。


    “範大人,城門怎麽又是緊閉的狀態,是不是陸城主真的出事了?”雲奕見範特西的態度有緩和,試探著先開口問道,又怕惹出什麽誤會,趕忙解釋。


    “你是知道不聽的,它雖然不能修行,但是它的感知是極為敏感的,之前你的偽裝逃不過他的感知;同樣陸城主的狀況也是,上次見麵以後,不聽就跟我說過,陸城主是依靠外物強行激發身體潛能的,已是強弩之末飲鴆止渴。”


    範特西眯著眼,城主是兩日前身子狀況急轉直下的,而這個時候,無論是城裏衙門,還是城外莊子上的孟府,都沒有找到雲奕的蹤跡,就像是人間蒸發,更像是畏罪潛逃了一般。


    那個與雲奕象是的孔贏還留在城裏,範特西自然將他列入監視之中,可惜依舊沒有發現雲奕的行跡。


    在陸明情況變差之前,他接觸過的人並不多,就連城主府內的侍衛和傭人,也無法輕易接觸到他,範特西便認為是之前接觸過的人裏,有誰施展了手段,隔些時間爆發了出來的。


    他清楚自己,更是不會懷疑馮忠和陸文濤,也就隻有雲奕是個沒有完全了解的人。


    可雲奕又迴冀城來了,這又與他的推測產生了衝突,總不能是罪犯總喜歡迴到案發現場看看的心態吧,雲奕此時的解釋也是能夠說得通,這也就讓他內心的懷疑打消了幾分。


    “城主現在的狀況是不太好,所以你要是想見他,怕是也沒有什麽機會。”在沈家出事以後,便是城主府多次護著自己,陸明更是對自己照顧頗多,範特西的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擔憂,那個處變不驚意氣風發的青年此刻也是一籌莫展。


    “還有,你這是怎麽了,現在下馬都這麽費勁兒?你去了哪兒?出了什麽事情?”他上下打量著雲奕,畢竟比較熟悉,那與之前明顯不同的精氣神,不可能注意不到。


    “咳咳,我這一身傷,就是跟著有關。”雲奕作勢咳嗽了兩聲,繼續道:“冀城的危機還沒有結束,可能還會有人前來,而且有些事情不方便與你說,還是要當麵告訴陸城主。”


    範特西眯著眼,他本就知道雲奕還藏著些秘密,現在這便是直接跟自己攤牌了。


    雲奕深知現在時間才是最重要的,可他不能跟範特西吐露太多,因為羅家所在的消息,很可能就是從冀城傳出去的,也就說,城裏還有人在為神遺教做事,目前並沒有暴露。


    “勞煩範大人通報,就說我雲致去了趟村子,情況有變。”他鄭重的直視範特西的眼睛。“這句話隻能告訴陸明大人,切不可多說給第四個人聽。”


    “好吧,我答應你,若是見到城主,我會一字不差的告訴他。”


    範特西也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嚴重,不過他也不清楚現在陸明的情況,隻是點頭應了下來。


    -


    雲奕現在可沒有別的心思,更是沒有功夫去跟孔贏互通有無。


    他就一直跟著範特西來到城主府門前,目送著侍衛為他開門,他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進去。


    雲奕沒有離開,就守在門外,生怕進展順利,自己離開導致沒能第一時間麵見陸明。


    不聽偏著頭看向他,眼珠轉動,雲奕搖了搖頭,示意它不要貿然行動。


    黑鴉從雲奕的頭頂飛過,喉嚨發出沙啞的叫聲,影子遮住了太陽,又迅速飛遠。


    那是傳說中來自太陽的物種,太陽寓意著希望與新生,雲奕無奈的笑了笑,想著自己怎麽這麽安慰起自己來了。


    寬闊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也不知道冀城的百姓麵對如此頻繁的戒嚴,又是怎樣一個態度,雲奕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靜不下心,這個時候還會想一些亂七八糟無關緊要的事情。


    就在他腦子混亂,胡思亂想的時候,城主府的側門被打開,馮忠站在門內,朝著他淺淺一笑。


    “雲公子,請跟我來吧。”


    雲奕沒有看見範特西的身影,他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還是那處幽靜的院子,不過院子裏的石頭山上,那些青苔脫落了,下麵池子裏的水,也變得有些渾濁。


    院子裏飄蕩著青煙,濃厚的有些影響了視線,氣味也頗為古怪,不隻有之前那種草藥香,裏麵似乎還夾雜了好些東西,氣味鑽進雲奕的鼻子,讓他一陣皺眉。


    範特西就站在院子裏,竟沒有在屋裏,他看了看雲奕,眼中帶著失落,轉過身,就要往外走。


    “雲公子,你可以進去了。”馮忠也停下了腳步,示意雲奕可以進去麵見陸明。


    雲奕看著範特西的背影,他張開嘴。


    “哦,範大人這是去叫人去了,主人吩咐的。”馮忠微微點頭,雲奕也意識到了,應當是去叫陳公的。


    “陳公,陳木。”雲奕的腦中閃過這兩個名字,“明顯陸明的狀況並不好,範特西也沒能進屋相見,自己也是憑借關於羅家的事情才有機會,這個陳公到底什麽來曆?”


    推開門,雲奕繞過屏風,這次陸明並沒有在太師椅上坐著,雲奕在裏屋的床上,才看見對方的。


    “請。”跟著他的馮忠輕聲說道,引導著雲奕來到床邊,又挪了凳子過來,放在雲奕的身旁。


    “大人,雲銅鑼來了。”他輕輕的朝著陸明喚道,生怕驚擾到了他,又擔心他沒有聽見。


    陸明側躺在床上,微微蹙眉,眉間淡淡的黑氣。


    他眼皮細微的顫抖,緩緩睜開,適應了片刻,眼中才有了神采。


    雲奕的樣子倒映在他的眼裏,越來越清晰,他瞳孔微微收縮。


    “你,你說什麽,村子出事?”他的聲音很輕,若非是屋子安靜,雲奕怕是就在他麵前也聽不清說了什麽。


    “是,山裏的村子,死了好些,還有些被人擄了去,現在下落不明,是神遺教的。”雲奕鄭重地點了點頭。


    明明兩人都沒有詳細解釋,又像是多年朋友的默契一樣,都知道對方說的是同一件事情。


    “怎麽會,怎麽會,他們怎麽會知道地方的。”陸明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著,整個人的精神更加的萎靡了些。


    他的唿吸更弱了,身子往下陷去。


    “大人!”馮忠驚唿著,上前一步來到他床邊,雙掌間浮現淡淡綠光。


    綠光將陸明籠罩著,一股濃烈的生機流動,從馮忠的身上緩緩流淌過去。


    陸明的臉色有些好轉,臉上帶著歉意,“老忠,你不用白費力氣的,我的狀況你是知道的。”


    “你姓雲,我之前就覺得看你有些特殊,你是雲家的後人?”他的氣息平複了些。


    “是。”雲奕沒有解釋,給了個肯定的答複。


    他想了想,又從身上摸出了從青城離開的時候,羅健送給他的,項家的令牌。


    “你是,這麽多年以來,唯一一個來冀城的雲羅後人。”看著雲奕手掌中靜靜躺著的令牌,陸明的臉上掛著真誠且欣慰的笑容。


    青城項家,他知道,也查到了對方與雲羅山莊的聯係,畢竟雲穆在修行界可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隻是冀城內布有暗樁,他不能主動聯絡,這麽多年來,也沒等到項家來聯係他。


    “你是青城項家來的?”


    沒等雲奕迴答,陸明的聲音變得急切,“老忠,快,再聯係一下他們,去追,咳咳咳。”


    雲奕知道陸明的意思,他眼珠轉動,“城主大人,你是要聯係那夜去城外礦區的高手們?知道村落位置的,除了你我,還有第三個人嗎?”


    陸明的表情一僵,他也不傻,“除了我,就連濤兒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這些人的存在。”


    “你是說,是有人透露的消息?”他的臉色變得深沉,眼珠轉動著,似乎在心裏思考著可能的人選。


    “還有,既然山村那邊安排有人手,冀城這邊可能也有變故。”雲奕將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看來方博文身後的人,與神遺教的聯係頗深,而方博文對他也非常重要。”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是針對方博文的,他本以為是方博文自己牽扯到神遺教,卻沒想到能引動暗中的神遺教浮出了水麵。


    陸明沉默著,似乎在思考著對策。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清晰明顯,顯然沒有隱瞞的打算。


    屋裏的雲奕和馮忠都聽得真切,馮忠的眼中更是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馮忠直起了身子,哪怕是還在維係著法術,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冷厲了起來?


    陸明有些後知後覺,他渾濁的眼睛看向兩人都注意的方向,這個時候,屋門被推開。


    “陳木!你!”範特西驚訝的聲音傳了進來,一同到屋裏的,還有那個滿頭白發的陳公。


    他看著屋裏,眼中流淌著緬懷與迴憶。


    眼神聚焦迴來,他的神情變得愜意,臉上浮現微妙的笑容。


    他腳步不快,又仿佛帶著某種魔力一般,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節拍上。


    馮忠如臨大敵,整個身子都緊繃著,那蓄勢待發的靈氣已經刺的身旁的雲奕都感到一陣不適。


    陳公的眼中好像就隻有床上的陸明一樣,完全無視了床邊虎視眈眈的馮忠和頭皮發麻的雲奕。


    “陸明城主,好久不見。”陳公深吸了口氣,淡淡的說著。


    陸明吃力的支撐起身子,目光越過雲奕,落在對方的臉上。


    三千白發如雪,臉上的皺紋如刀刻般深邃,歲月的痕跡無情地模糊了他的模樣,也漸漸磨滅了陸明的記憶。


    然而,在他的腦海深處,仍有一張臉若隱若現,那是一張被時間侵蝕的麵孔,卻又仿佛與眼前這張蒼老的臉漸漸重合在一起。


    “是你,你怎麽迴來了,你,你怎麽變成了這般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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