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牌位上的那個“瑞”字,雲奕的心裏咯噔一下,仿佛一隻無形的手突然攥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唿吸產生一瞬間的凝滯;他的眼睛瞪大了,像是想要急切地確認什麽,立刻朝著破敗的祠堂內跑去。


    “小心!”


    眼看隨著雲奕的奔跑,祠堂上方本就搖搖欲墜的木梁終於堅持不住,徹底崩碎,磚塊兒、青瓦混雜著斷裂的木頭,如雨點般向下方傾瀉而來。


    提息閉氣,雙手間流轉著靈氣,雙臂揮舞,長歌劍在頭頂形成一道防護,擋住了絕大部分雜物,可是數量還是太多,雲奕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細小的石頭掉了下來,劃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膚。


    看上去極為狼狽,但雲奕自己清楚,隻是是一些不影響自身的外傷,他沒有仔細查看,三兩步已經走出了廢墟,快步來到供案旁。


    他伸出手,就在要觸碰到牌位的時候僵在空中,遲疑也隻是出現了一瞬,他就已經將牌位輕輕的扶了起來。


    牌位所用材料,就是山裏最常見的杉木,雖然普通,但也看上去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樣子,縱使上麵有些浮灰,也是不均勻的,經曆這次風波從屋頂房梁上落下來的。


    牌位的正反麵,除了“瑞”字,再也沒有其他花紋,沒有姓氏,沒有宗族輩分,也沒有諡號稱唿。


    供案上還有不少牌位,大多比這個牌位擺放的要更高些,現在也是七扭八歪的。


    雲奕趕忙將它們都擺正,不知道之前是怎麽樣的位置也沒有強求,他就是想從其他牌位那裏得到些有用的線索。


    可惜所有的牌位都被他看了個遍,不是單字,就是雙字,一樣的沒有姓氏,一樣的沒有宗族輩分、諡號稱唿,而且這些牌位上的字,也是十分陌生。


    “瑞,羅瑞,羅瑞。”


    他的目光癡癡的看著一開始注意到的牌位,喃喃地念叨著,不知怎麽的,他就是覺得,覺得這個瑞字,供奉的就是雲羅山莊最後的莊主,他真正的父親,羅瑞。


    不聽已經跟了進來,它看看情緒低落的雲奕,又轉頭看看牌位,閉上眼用鼻子嗅了嗅味道。


    “牌位上的味道,和銅錢上的味道很接近,有八成的相似度,和猴子身上的要有九成。”


    雲奕掃視著祠堂,想從祠堂中找到一些線索,作證他能夠證明這些人身份的線索。


    這麽小的一個山村,人數也不足百人,卻建造了一個這麽大的祠堂,更是供奉著這麽多的牌位,明顯是不正常的情況,而且,牌位沒有姓氏,隻能是曾經人丁興旺的大族,又不得不躲藏才會這般小心。


    “你說方才這裏有很混亂的氣息?”雲奕一遍查看祠堂內的每一處角落,一遍聲音簡潔沉靜的問道。


    不聽警惕擔憂地抬著頭,眼神一直朝著上方屋頂什麽的看個不停,“沒錯,在來的路上感受到的,這邊的氣息很是混亂,靈氣緩緩往這裏流動,應該是被之前的爆炸推開的,現在這裏的氣息雖然複雜,卻不再混亂,甚至有些單薄了。”


    它的尾巴用力的甩動著,表達的心中的不安,畢竟它沒有修行在身,怕是不能硬扛碎石破瓦。


    “村子的東北方向,還遺留著一些氣息,與村子裏的某種氣息相近,而且更濃,也更新鮮。”


    “媽的,除了我,還有外人找到了這裏,殺了一部分人,擄走了一部分。”


    可惜祠堂內一無所獲,也不知道是本就沒有,還是同樣被人帶走,雲奕不甘的站起身,叫罵了一句。


    “噓!”


    不聽的眼神閃著靈動的光,注意力從祠堂的屋頂移到祠堂的外麵,沒等雲奕跟它比劃著詢問,它轉身一躍,精準的落在雲奕的肩上,尾巴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它來不及施展影響最小的精神力連接,簡短的提醒在雲奕的腦海中響起。“有人來了,是修行者,小心。”


    雲奕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縈繞在他身體周圍動蕩的靈氣瞬間失去了束縛,在空中自由的飄蕩,他左右看了看,找了個被倒塌的牆壁磚瓦擋住的角落,藏了進去。


    -


    並沒有讓他和不聽久等,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祠堂外麵的廣場上傳來,雖然腳步聲很輕,那也是紮實的修行帶來的,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


    “哎,這麽偏僻的地方,等到被冀城發現的時候,氣息什麽的,早就散了,何須讓我還迴來處理一番。”


    一道略顯尖銳的抱怨聲傳來,這聲音清脆而刺耳,讓人不禁想起了金屬摩擦的聲音,然而,隻聽聲音無法分辨出性別年齡。


    雲奕在原處等待了一會兒,隻聽見那人的腳步就在祠堂外的廣場上來迴移動踱步,走一段又停下一會兒,不知在做什麽。


    “而且這些人的血脈不純,又沒有修為在身的,拿他們提煉「人丹」能有什麽效果?好事輪不到我,打雜讓我來,八成是故意為難我罷了。”


    那人繼續肆無忌憚的喃喃自語,伴隨著清脆碰撞地磚的聲音傳來。


    “「人丹」?”雲奕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這種非人道的邪法,是被整個修行界所不容的存在,哪怕「人丹」妙用很多,但誰也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誰還沒有個牽絆,沒有家人,沒有宗族。


    若是這種邪法不阻止,那麽人人皆可為魚肉,也就成了所有人的共識。


    就在雲奕愣神的當下,外麵那原本嘈雜的聲音竟然就這麽消失了,祠堂裏寂靜的嚇人,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雲奕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外麵也沒有了猴子們的叫喊聲,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走進祠堂以後,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此刻,整個世界都變得異常安靜,隻有雲奕的心跳聲在這寂靜中迴蕩著。


    “不見了,那人的氣息不見了。”不聽的聲音在雲奕的腦海中響起,急促且錯愕。


    一貓一人躲在角落裏,不清楚對方的實力之前,都不敢貿然去試探,現在那人的氣息也從不聽的感知中消失,人和貓頓時如同睜眼的瞎子一樣。


    煉化「人丹」必定需要施展法術,也定會引動靈氣,可外麵現在沒有動靜,什麽情況根本無從了解,祠堂隻有一個大門,破陋的地方雖然也有,可在門外一切都能盡收眼底。


    雲奕的在腦海中思考著對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看看外麵什麽情況,不能弄出動靜,更不能用精神力試探。


    他蹲著,雙腳穩穩踩地上,慢慢起身,歪著頭,不讓頭頂先伸出去,而是先露出一隻眼睛。


    突然,一個慘白的,麵無血色,眼眶漆黑,嘴唇又紅潤的纖瘦臉龐,就擺在他的眼前。


    他被眼前的東西嚇了一跳,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依然忍住沒有出聲,但身子本能的往後仰去,就這個功夫,他也看清了出現在眼前的是個什麽東西。


    那是一個比雲奕要高上半頭的人,他一身寬鬆的墨色長袍,頭發散亂披在肩上,雙眼睜得老大,皮膚卻沒有因為這樣而出現褶皺。


    “嘻嘻,你倒是沉不住氣呀。”


    他咧著嘴,牙齒和皮膚一樣慘白的,一臉笑意的看著雲奕,眼中是貓咪戲耍老鼠般的玩味。


    雲奕的反應極其迅速,體內的靈氣一股腦地湧向四肢,長歌劍本就沒有收起,從他身後轉動著,化作一道流光已至身前。


    叮!


    火花四濺,如同孤魂野鬼模樣的那人抬著左手,手中反握著一柄短刃,輕而易舉地擋下了雲奕的雷霆一擊。


    沉重的力道作用在兩人的手臂上,雲奕借機與對方拉開距離,眼神凝重地打量著對方。


    鬼人也同樣在打量著他,不過眼中沒有忌憚,很是輕鬆隨意,畢竟從方才緊急情況下出手的力道,大概能估摸出雲奕的修為。


    “之前沒見過你,而且這個村子裏本來就沒有修行者的,你是才來的,冀城人?”


    見雲奕沒有迴答他的意思,鬼人也並沒有覺得惱怒,右手一甩,一柄長劍瞬間出現在手中。


    “等我斬斷了你的四肢,再慢慢盤問。”


    說著,他的舌頭還輕輕的舔了舔鮮紅的嘴唇,“修行者練成的「人丹」,才是真正的大補。”


    雲奕毫無保留的催動靈氣,異樣的內丹在丹田內瘋狂的旋轉著,巨大的牽引力將靈氣掠奪向雲奕湧來,帶來唿唿的風有吹倒了祠堂上本就不穩定的木梁。


    碎磚破瓦,木屑灰塵,既是限製動作的阻礙,也成了阻擋鬼人的一種手段。


    長歌劍在雲奕的手中有時如同雷霆萬鈞的棍棒,有時又變迴斬斷一切利刃;而鬼人卻如同鬼魅一般,長短子母雙劍行跡詭譎難測,更是時常左右手唿喚,若非空間狹小更是逼得雲奕連連後退。


    冷冽的劍光在空中交錯,碰撞發出叮叮叮的聲響,雲奕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凝重,身子已經被逼入祠堂內的死角。


    他眼珠一轉,屏息偏頭,歪著肩膀用力朝著祠堂窗戶旁的牆壁撞去。


    轟隆一聲,雲奕混雜著牆磚衝出了祠堂,接著,那麵牆也終於不堪重負,轟然倒塌,連著這整個搖搖欲墜的祠堂也一起變成了廢墟,揚起一陣漫天的煙塵。


    “你以為逃出來,就沒事了嗎?”一聲輕蔑地嘲弄傳來,鬼人直直地站在祠堂外的空地上,伸手拍了拍自己沒有一絲灰塵墨色的長袍,似乎在嘲笑雲奕的不自量力。


    雲奕的目光又在廢墟上飄忽了兩眼,方才的交手激烈,不聽早在第一擊得時候就跳走了,現在也不知道躲在了什麽地方,既然鬼人沒事,不聽身子靈巧,應該也沒事。


    “嗯~。”鬼人朝著雲奕深深的吸了口氣,享受的樣子,“你這般修為,居然能夠招來這種程度的靈氣,吐納術也絕非凡品,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嘿嘿的笑著,甩了甩頭發露出貪婪的眼睛。


    明明剛剛還是神情隨意的說笑樣子,頃刻間,鬼人消失在了原地,雲奕仔細關注著,才看見對方的身形如同幽靈一般,在空中飄忽不定。


    鬼人的長劍如同閃電一般,快速地刺向雲奕。


    雲奕側身躲開,手中的長歌劍畫出一道弧線,並沒有攻向鬼人,反而抵在身側,叮得一聲脆響,擋下了短刃的偷襲。


    鬼人沒有得手,又變換了方向,速度極快,他的身影在空中留下了一串殘影,讓人難以捉摸。


    雲奕深知不能陷入對方的節奏中,現在場地寬闊,長歌劍有施展的空間,腳下步伐輕盈,左手掌中運氣,同時長歌劍身被火焰覆蓋。


    雲奕纏了上去,攻擊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向鬼人傾瀉而去,而鬼人卻如同閑庭信步一般,在雲奕的攻擊中穿梭自如,長劍短刃應對雲奕的攻擊簡直信手拈來,空中的虛影讓人眼花繚亂。


    “劍法正統,步伐穩重,根基紮實,沒想到還是個正經的劍修。”鬼人還不免抽空點評著雲奕,仿佛是他無聊苦差中的一點樂子。


    雲奕沒有被他的言語幹擾了思緒,他現在就隻有一個念頭,拖。


    對方的修為比他高,能夠施展的法術,身體的強度,攻擊的力道,都比他要強出一截,但也沒有到如隔天塹的地步,能夠有範特西那般,差不多六骨境的程度。


    拖住對方,讓他無法施展強勁的法術,用自己連綿不絕的靈氣消耗對方。


    他的思路,是不考慮不聽的情況下,現在自己最能實施的,可他還是小看了一個能夠修行到六骨境的修士,所得到的經驗,見識的手段。


    鬼人的短刃突然變了方向,朝著一個空處刺去,恰好長歌劍移動到這個地方,被短刃正擊劍身,就好像是長歌劍自己湊上去的一樣。


    長歌劍的劍身晃動著,一股力道順勢傳到雲奕的手臂上,身子不穩,險些將長歌劍脫手。


    接著鬼人長劍往後收起,劍柄朝著前方,重重地擊打在雲奕的胸口。


    沉悶的力道將雲奕擊退數步,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可惜你的劍法徒有形,卻無神,怎麽?師門沒有傳你劍道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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