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結論的提出,兩人都默契地沒再說話。


    屋裏隻聽得沈欣雪的琴聲悠揚婉轉,如同夜鶯的歌聲般美妙,又如春天的微風般輕柔,仿佛包含著能撫平一切不安與憂慮的法術。


    雲奕沒再開口是因為自己有所隱瞞,說的越多,便越可能出現破綻,畢竟對方是個工作能力很強的打更人。


    而範特西閉上了嘴,則是心中充滿了許多難以明說的愁悶。


    周作一死,那麽牽連方寸山乃至戶部侍郎方博文的線索就不夠充足了,僅憑那幾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和口供,怕是難有建樹。


    範特西的目標明確,所以他的想法也不難猜,雲奕略作思索,便想明白他的煩惱是什麽。


    “範大人是在考慮,周作已經死去,如何引方寸山前來冀城?”


    “是啊,我們並不清楚周作和方寸山之間的聯係方式,更是無從知曉其中言語的講究,方寸山又是在這個事件中間,極為重要的角色,若是不能將他控製住…”


    範特西沒有選擇迴避這個話題,如實的說出了心中的煩惱。


    “這個事情不用多費心思了。”雲奕寬慰的說道。


    範特西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無奈道:“是啊,周作死亡已成定局,隻能是想辦法在這些人的身上多費功夫了。”


    “不是。”雲奕晃了晃腦袋,泰然自若地開口道:“我已經假借周作之名,傳信去了鄴城,想來方寸山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到冀城來,就是不知道他會先進城,還是先去城外的鐵礦區。”


    說罷,他抬起眼皮,目光與範特西那驚訝的眼神接觸,微微頷首。


    “真的?!”範特西情不自禁的開口問道,又趕忙改了口,問出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


    “你什麽時候傳的信,那方寸山什麽時候能夠到?”


    雲奕的腦海中大概浮現預測的時間線,開口道:“按照最快的時間估算,大概也就四五日左右的時間,他就會抵達冀城附近。”


    範特西難掩心中的喜悅,那是一種失而複得,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的情緒,看向雲奕的眼神裏也不免夾雜著惜才的想法。


    “要不雲兄弟你就待在衙門裏吧,我真心覺得你是個人才,江湖閑散雖然逍遙自在,終歸是不穩定,還有許多風險的。”


    “以後再說吧。”雲奕擺了擺手,看似瀟灑隨意,眼底裏卻藏著一絲得意。


    不過他還沒得意多久,範特西眼前突然一亮,宛如黑夜中劃過的一道流星,靈感瞬間迸發。


    他的目光變得凝重,伸著頭,眯著眼,臉湊向雲奕的方向,他的聲音陰沉中帶著疑惑,質疑中帶著好奇。


    “不對啊,你不是今日才進的城,也是就在剛才,才知道周作的屍體被找到的消息的嘛,你傳信給鄴城的事情,是什麽時候做的?”


    雲奕臉上的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的轉動自己僵硬的脖子,將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提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先一步行動了,不然,冀城和鄴城之間的距離可不近,那還不是要花費許多時間,那中間的變數可就大了。”


    雲奕的迴答中是存在漏洞的,範特西當然意識得到,就像是抓住了一隻線頭,總想將它全部都扯過來,好看看那一頭是什麽。


    沒有正眼去看,卻一樣感受到他變化的氣勢,眼看就要再次進去打更人查案審訊的狀態,雲奕已經恢複如常,轉過頭,自然的伸手拍了拍範特西的肩膀。


    “你快將這個情況匯報上去,早些布置準備吧,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說不準就是僅有的一次機會,可不能就這麽錯過了。”


    一句話便點醒了範特西,對於整件事情的輕重分類,他還是心裏有數的。


    “雪兒,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不能待在你身邊,你照顧好自己,多注意坊裏那些人,小心他們狗急跳牆。”


    範特西雷厲風行,起身就準備往外走。


    “雲兄弟,你的衣物和銅鑼都在衙門裏,你居住的那間小屋裏的桌子上,不過衣物有些損壞,到時候你去找內務室換一件吧。”


    看著範特西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走廊上,雲奕輕輕的吐了口氣,看著沈欣雪玩味的說道。


    “範大人還是對我很信任的嘛。”


    沈欣雪停下了撥弄琴弦的手指,那優美的旋律仍在空氣中迴蕩,仿佛天籟之音,令人陶醉其中,她莞爾一笑,沒有多說,那笑容如同春天的陽光,溫暖而明亮。


    ---


    街上那些巡邏的人,無論是城主府的侍衛,還是冀城的駐軍,都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就連城門口值守的人,現在也又都換迴了衙門的衙差們。


    城裏知道真相的人畢竟是少數,而且城主府和衙門也在告示欄裏張貼了告示,說明情況。


    是城中有外麵窮兇極惡的盜匪潛入,如今已經找到了,告知百姓們不必緊張,那些小門小戶的,本就生怕有事情波及到自己,現在官府都說了沒事,他們當然願意相信。


    至於其他的,有些人脈地位的大戶人家官宦子弟,心裏縱使知道內有隱情,卻也打聽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


    雲奕沒有迴衙門去拿自己的差服,一身便裝,還故意躲著臉,在冀城裏的街道中,看似漫無目的地閑逛。


    走過一處巷子的轉角,就看見在街道上幾個人正有說有笑的,他們無一例外,都穿著差服,一看便知是衙門當差的。


    不過這些人都沒有靈氣修為在身,雲奕當然不會過多關注,不過他的目光還是被那一小撮人中的某個身影吸引了視線,


    他步法靈動輕盈,三兩步便來到街邊的一處巷子口,在路口懶散的靠在牆邊,低著頭。


    這裏可不是隨便選的位置,很快,撮人就從他的麵前經過,他的動作更快,而且沒有鬧出大的動靜,一閃身,就鑽進了身後的巷子裏,沒有引得任何一個人的注意。


    “你怎麽迴來了?”鑽進巷子裏的當然不隻有他,那處地方就是他提前看好的,對方行進路過的地方,他還順帶在人群裏拽了個人進來。


    於秀麗被一隻突如其來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手腕,還沒來得及開口唿救,人就已經被拉進了巷子裏。


    她的心中瞬間慌亂,心跳失去了節奏,腦子也變得昏昏脹脹,恐懼讓她無法叫出聲來,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


    直到雲奕開口,她才認出雲奕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


    她的小臉紅彤彤的,宛如熟透了的蘋果,抬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兩顆“水球”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明顯地抖了抖。


    “雲大人,原來是你呀,你今天沒穿差服,我差點沒認出你來,嚇死我了。”


    她語氣中帶著喜悅,這句話也是在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


    稍微平複了以後,她眨巴著眼睛,很認真的迴憶著說道。


    “邱大人讓我們迴來的,說是城裏需要人手幫忙,之前就已經迴來了一批,不過好像還是不夠,就又讓我們也一起迴來了。”


    “礦區裏不缺人手?”雲奕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嗯…”於秀麗的手指不自覺地抬起,輕輕地撓了撓嘴角,開口道:“聽礦區內的其他同僚的說法,好像是有人不少人來支援,至於那些人都是什麽身份,我就不知道了,嘿嘿。”


    她傻笑著,雲奕還是看到了她有些畏懼和尷尬。


    “邱大人沒有迴來?”雲奕又隨口問了一句,想確認一下在礦區內主事的人是否有變動。


    於秀麗畢恭畢敬的迴答道:“他沒有和我們一起迴來。”


    聽聞她的迴答,雲奕故意歪了歪嘴角,玩味的說道:“他沒有迴來的話,我該去找誰,將你見習打更人的關係,登記在我的名下?”


    “啊…”於秀麗張了張嘴,眼珠子在眼眶裏打轉,眉頭也越來越緊,苦惱慢慢的爬上她的臉頰。


    “衙門裏,應該,還有些大人,能夠代勞這件事情吧?”她有些試探的看著雲奕,主動開口問道。


    雲奕聳肩攤手,一臉無辜的說道:“我才來多久啊,你問我?”


    “放心,我一會兒會去衙門裏問問,我一言九鼎,總歸不會食言的。”眼看於秀麗的情緒越來越低落,險些就要哭出來,雲奕輕聲地寬慰道。


    “你快些迴去吧,就別跟那些同僚們提起我了。”


    於秀麗吸了吸鼻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再抬頭的時候,麵前的雲奕已經沒了蹤影。


    “雲大人真厲害,若是能從他那裏學來一星半點的,我就知足了。”她感歎的說了一句,然後才迴過神來,趕忙跑出巷子,去追自己的同僚們。


    ---


    “你說,小城主陸文濤現在在哪?”雲奕雙手背在身後,邊走邊喃喃自語道。


    “我才來多久啊,你問我?”一旁的牆頭上,傳來一聲迴應,語氣有些戲謔和玩笑。


    “呸!”雲奕皺著眉,又是一臉嫌棄的瞪了不聽一眼。“你幹嘛學著我說話?”


    “我就是覺得你剛剛的樣子挺賤的,很有意思。”不聽似乎是在笑,迴答的也很隨意。


    “不過我說的也沒錯啊,你覺得本大爺會知道他在哪兒嗎?你自己是不是已經有了判斷。”


    雲奕掛著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沒有迴答。


    -


    寬敞的衙門口,守在這裏的衙役們手持水火棍,他們的眼神嚴厲而警覺。


    有不少身著差服的人,他們穿梭於衙門口,相互打聽著、交談著,時而唉聲歎氣,時而義憤填膺;這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確實比前幾日要熱鬧許多。


    不過這些人有許多都不麵熟,雲奕也不認得他們,畢竟他本來也很少在衙門裏跟同僚們打交道。


    可能是覺得沒有人敢膽大的隨意進出衙門,也可能是在門口值守的衙役認出了雲奕的身份,總之雲奕身穿便衣,依舊是很輕鬆的,沒有阻攔的走了進去。


    每個城池的衙門都大同小異,他先是快步走迴自己的住所,推開門,確實如範特西所說,自己的東西就放在桌上,關上門換上衣服,頓時又是改頭換麵了一樣,成了正經的官府銅鑼。


    “咦?”本就是來碰碰運氣,哪曾想案牘庫的門居然沒有上鎖。


    咚咚咚。


    他走到門前,輕輕叩響木門。


    “請進。”屋裏傳來一聲年邁的迴應。


    雲奕輕輕推開門,出現在眼前的,是那滿頭如霜雪般的白發,以及一雙布滿老繭、粗糙不堪的手。


    “張大人,您怎麽在這兒?”


    坐在屋裏的並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雲奕去租下沈家舊宅的時候,在衙門裏找的管理書契的老倌,張玉鑫。


    “哦,是,是你呀。”張玉鑫有些吃力的看了看雲奕,像是迴憶起來了一樣,恍然大悟道:“你現在也在衙門裏任職了嘛?”


    他打量著雲奕,繼續道:“已經是個銅鑼大人了呀,不得了不得了。”


    “你今日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嘛?”他眨巴著眼睛,臉上的皮膚幹癟,布滿皺紋。


    “張大人現在是接替了邱大人的工作?銅鑼的手下不是有見習的名額嘛,我正巧看上了一個人,想找邱大人登記。”


    雲奕恭敬地說道,聲音卻故意放大了些,張玉鑫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有些不知所以。


    “老頭子我雖然年紀大了些,聽力倒還不錯,聽得清,不用如此大聲。”他擺了擺手,說道:“這件事情簡單,我能做,我記得大人叫雲致對吧,那個見習的名字?”


    “叫於秀麗。”


    雲奕看著張玉鑫緩緩站起,從身後的木架上翻找出一本書冊,翻了好些頁,這才提起筆,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沉穩的落下。


    “張大人是從京城戶部來的?”趁著對方專心致誌地忙著手頭兒的工作,雲奕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嗯,最開始是在京城戶部就職,調任來此的。”張玉鑫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言語也沒有絲毫的慌亂,很平淡的迴答著雲奕的問題。


    “張大人和邱大人還有城主大人,是不是很早就認識了。”


    雲奕的注意力極度集中,這個問題問出,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的唿吸有一瞬間的停頓,隻是太過細微,雲奕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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