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鄴城的天氣有些惡劣,大概是開業前兩天老天爺賞光,這才給飯莊兩日的溫暖。


    此刻的天空是灰色的,厚厚的雲層隔絕了太陽,讓人們隻能感覺到天亮了。


    溫度下降的很快,早間起床後還能看見院子的水缸裏結了層冰。


    不過雲奕和壯壯身為修行者,身體抗寒的能力還是要超過普通的人的,身上穿一身普通的棉服便可以行動自如,不像徐掌櫃那般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裹起來。


    根據姚沛暖那些乞丐朋友的情報,雲奕已經能夠判斷出乘風商號傳出的消息已經被那個權貴的勢力收到,並且派遣的人已經到了鄴城內。


    是此前三個可疑人中的一個,那個穿著黑衫的人。


    可惜現在天氣寒冷,城內的乞丐因為嚴酷環境的限製,都紮堆兒了起來,能夠在外麵幫助雲奕收集情報的變少了,自然雲奕也不能完全了解到那個人的行蹤。


    飯莊門前每天仍有放飯的人,雖然沒什麽人來,但是雲奕之前承諾的飽飯,沒有絲毫克扣,姚沛暖會帶著幾個乞丐一起,將飯莊準備好的飯菜帶迴去。


    看著姚沛暖的衣著單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模樣,雲奕有些不忍。


    城北這邊酒樓飯莊少,恰恰其他商家鋪子多,剛巧的,這裏就有不少裁縫布衣鋪子,雲奕自掏腰包給她添了件厚厚的棉服。


    起初姚沛暖想要拒絕,畢竟她同意跟雲奕合作多是為了手下的這些同伴,一陣冷風灌進她本來就單薄的衣服裏後,她便咬咬牙,選擇了妥協。


    “謨雖然到處都是黃沙,一年四季都是幹燥的,白天和夜晚也有著極大的冷暖差別,但在謨的幾大綠洲城池中,有從聖境「綠洲」帶來的生命之樹。”


    “在生命之樹的支撐和改造下,城池裏沒有黃沙,溫度也是適宜的…”


    小和尚張壯壯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說書先生,他沒有話本也沒有草稿,坐在飯莊的戲台上,甚至不會用桌上的撫尺。


    他聲音不大也不算靈巧動人,可這是全新的,關於西謨的故事。


    鄴城的百姓可從來沒有接觸過,就算是那些經曆豐富的富豪們,對西謨的情況也隻是一知半解,道聽途說罷了。


    本來天氣變冷,外加上新店開業的熱度一過,位於城北的順風飯莊的生意理應會變得差些。


    哪知徐老七出奇招,找了個來自西謨的人,還是個大魏國內已經很久都見不到的佛門修行者。


    他僅僅是開始講述西謨的傳說,便吸引了城內許多人前來光顧,徐老七看著店內絡繹不絕的顧客,簡直樂開了花。


    而黃一品則是有些喜憂參半,既希望徐老七多賺點,他便能多分些,又覺得對方隻是運氣好些,怎麽就能掙這麽多,讓他心裏好一陣不爽。


    “那個小兄弟是西謨來的?”姚沛暖自然是聽見了飯莊內壯壯那樸實無華的講述,有些好奇的問道。


    “沒錯,進去聽聽?”雲奕笑著迴答道。


    身旁的兩個小弟倒是有眼色,帶著東西就準備離開,並說道:“不用麻煩姚老大了,我倆能搞定,你就跟雲道長進去看看吧。”


    倆人一溜煙便消失在飯莊門口的街角,留下雲奕表情微妙的看了看姚沛暖。


    “你別誤會。”姚沛暖剛想說些什麽,雲奕卻已經轉身撩起飯莊大門口的布簾,走了進去。


    她跟在雲奕的身後,竟徑直的被帶到飯莊的二樓,視野很好的位置上。


    店裏的夥計們已經跟雲奕十分熟悉,也知道他在徐東家那裏的特殊,所以雲奕一招手,便立刻有夥計上前。


    “想吃些什麽,喝些什麽,隨便說,賬單記在我頭上。”雲奕示意夥計去姚沛暖那邊。


    姚沛暖隻是抿著薄薄的嘴唇,笑了笑,便開口道:“店裏就是暖和,你對這兒熟悉,你來選吧。”


    “那就熱兩壺羊羔酒,來一鍋魚湯吧。”雲奕知道對方這是有些局促,便替她決定了。


    “聞達師傅的魚湯不敢說天下第一,單是我嚐過的,縱使是老家有名的廚子,手藝也不如他。”


    說罷,才發覺姚沛暖那雙明亮如同星星般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的臉,表情有些奇怪。


    “怎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雲奕伸手在臉上摸了一下,隻摸到自己臉上的疤痕。


    “雲道長要酒是作甚?”姚沛暖收迴目光,緊了緊衣服的領口。


    雲奕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有些誤會了,當即開口解釋道:“外麵的溫度這般低,喝點酒能暖暖身子。”


    姚沛暖則是沒有理會雲奕的解釋,偏過頭,看向一樓戲台上正侃侃而談的壯壯,眼睛逐漸失了焦點。


    看著對方的側臉,這是雲奕為數不多的,近距離且長時間的接觸一個女性,對方的頭發仍是有些亂亂的,擋住了大半個側臉。


    對方也從沒說過自己的年紀,雲奕隻能大概估計和自己的年紀相近。


    壯壯講的故事在與雲奕同行的路上便已經講過,雲奕再聽一遍的時候也就沒有第一次那般認真,他視線從姚沛暖身上轉移開,漫無目的的在飯莊裏掃視著。


    這段時間店裏仍有些不懷好意地人會前來搗亂,都被雲奕比較輕鬆的一一解決,那些人隻是鬧事,事情不大衙門都不會來處理。


    雲奕略施懲戒,那些人便交代了幕後主使,有受雇於乘風商號的,也有受雇於城內其他商行的,其中真假雲奕也懶得辨別,畢竟這些人也都有動機。


    城內有些老板們自然從順風飯莊這種模式裏看到了商機,也在自己店裏騰出個地方,修建了個戲台,找了說書人和戲團駐場演出。


    可這幾天卻也沒什麽生意,讓他們一陣疑惑,四處打聽才知道,徐老七的順風飯莊找了個來自西謨的小光頭和尚,在講西謨的故事。


    那些老板們隻覺得又被戲耍了一般,找些人去飯莊鬧事也是正常的,這種矛盾本來就是目前無法避免的狀態。


    徐老七躲在後麵,麵帶淺淺的微笑,看著店裏忙碌的夥計們,一副意料之中高深莫測的樣子,黃一品站在他的身邊,臉上的笑容是掩飾不住的。


    “徐東家倒是好手段啊,還能找來這麽個寶貝,之前他在店裏的時候我都沒注意到他。”黃一品在一旁說道。


    飯莊門口布簾再次被撩起,一位身穿黑衫的人走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站在飯莊戲台後麵的徐老七在對方進來的瞬間便覺得,對方的目光盯向了自己。


    雲奕坐在二樓靠著邊沿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既能看清戲台,自然也能看見飯莊的大門處。


    這位黑衫人進店的瞬間,雲奕便注意到了他,對方掀開了蓋在頭頂上的兜帽,露出真容。


    那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皮膚十分粗糙而且都是皺紋,倒三角的眼睛看上去極為冷漠。


    他自顧自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夥計很自然的就走了上去,開口招唿著黑衫人。


    黑衫人隨口說了什麽,雲奕坐在二樓聽不見,夥計很快就走來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雲奕的目光,黑衫人抬起頭,毫不避諱的跟雲奕雙目對視。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雲奕說不清楚,就好像是人類低頭看著螞蟻,看著羔羊。


    他隻覺得自己背後的寒毛站立,自己被代入到了螞蟻的視角中。


    撲通。


    不聽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跳了出來,來到雲奕麵前的桌上,順著雲奕的目光也看見了黑衫人,小小的貓臉上也是警惕之色。


    壯壯這一段的故事講完了,樓上樓下傳來歡唿和掌聲,吵鬧的叫嚷著讓他繼續講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位置上,不好意思的看著飯莊內的顧客們,徐老七快步從戲台後麵走了上來。


    啪!


    撫尺拍桌,朗聲道:“諸位,今日的西謨傳說就到這裏,若是喜歡歡迎明日同一時刻,來我順風飯莊再會,接下來請欣賞歌曲。”


    說罷便領著壯壯去到後台,他可是知道要細水長流的的,隻要勾住了這些人的胃口,他們兜裏的銀錢便守不住。


    隨著徐老七和壯壯的離開,夥計很快也移走了戲台上的桌案,又快速多布置上了數把椅子,從戲台後走上來手持各種樂器的表演者。


    輕快的旋律在飯莊內流轉,店裏的各位顧客聽著曲子,討論的仍是剛剛壯壯講述的西謨傳說。


    黑衫人靜靜地坐在那裏,他本來也沒有聽得全麵剛剛的故事,更沒有同其他人交談的意思。


    這樣看上去便不好惹的人,也不會有食客自討沒趣的找他說些什麽。


    熱氣騰騰的魚湯已經端了上來,雲奕為麵前還沉浸在故事中的姚沛暖倒了杯溫酒。


    “雲道長,你說這世間真有這般神通廣大的神獸嗎?”


    女子臉上帶著希冀,盯著雲奕問道。


    雲奕此時的注意力都在樓下的黑衫人身上,還是不聽用尾巴提醒他,這才反應過來。


    他有些尷尬的說道:“或許有吧,就像是修行界總會提到的成仙,到了那般境界,便是靈異獸類,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神奇能力吧。”


    雲奕的迴答有些參考之前在巨劍峰的時候,藏書室裏看到的那些雜談書籍,裏麵自然是有記錄奇聞異事的。


    “這樣的話,會不會有能夠起死迴生的能力?”姚沛暖繼續問道。


    雲奕則是笑著迴答道:“生老病死乃是天地間的自然規律,修行者也隻是能夠利用天地間名為靈氣的能量,這般神鬼之能的權力,絕非我們可以窺探的。”


    “不過若說成仙之後是否能夠影響生死之事,我也是沒見過仙人的,自然是不清楚。”


    說罷,他拿起酒杯一口喝下,細潤溫熱的酒水順著喉嚨流入胃裏,頓時便感覺到由內而外的溫暖之感。


    “雲道長,我能跟隨你一起修行嗎?”


    明明雲奕的迴答裏更多的是否認的態度,姚沛暖卻又像是找到了新的希望一般,懇切地問道。


    雲奕頓感頭疼,這竟是在鄴城第二次要被拜做師父。


    他思索著,試探的說道:“我所修行的功法,皆是門內傳承,無法教授給你,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些初入門的東西,修行界廣為流傳的,也說不上秘密,倒是可以告訴你。”


    姚沛暖的臉上從失落,變成欣喜,她連連點頭道謝,就好像自己已經能夠修行了一樣。


    “雲道長,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是不是還要準備一個拜師禮什麽的?”


    “等等吧,過一陣子。”雲奕看著那名黑衫人似乎隻嚐了幾口桌上的飯菜,便留下銀錢起身要離開。


    他隨口應付了兩句,也是趕緊起身,走下樓的時候那人已經越過了店門。


    等到雲奕追出去的時候,左右街上已經沒了那人的身影。


    轉身進店裏找徐老七,他人此時正在戲台後麵,跟壯壯商討著明日說書的內容,眼看雲奕站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臉色凝重,便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又仔細地交代幾句之後,才跟著雲奕來到一樓的那個小小屋子裏。


    “出現了?”徐老七緊張的問道。


    雲奕點了點頭,迴答道:“是的,今天貿然來到店裏,什麽也沒有做。”


    “我說剛剛為何會有被那人盯著的感覺,原來是衝我來的,應該是我聽了你的建議,這些天都待在店裏的緣故,所以他會來店裏確認我的蹤跡。”


    “很有可能,他有這般行動便說明他有些著急了。”


    “雲道長,不會有事的吧。”徐老七此刻也是十分擔憂,畢竟此前隻是推測,現在確實有一個不知名的人盯上了自己,人在正麵麵臨危機的時候,難免會怯懦和害怕。


    “放心,他肯定不敢在城內直接對你出手,接下來要小心的則是其他手段的針對。”


    “你是說…”徐老七指了指頭頂。


    “嗯,少不了的手段,肯定會找各種機會把你逼出這裏,更好的便是把你逼出鄴城,一旦你出了城,那個時候你縱使是消失了,沒人提及也就不會有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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