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戍有妻如此,如虎添翼,顧允明那蠢貨怕是不行了。


    「傳。」


    顧允明在得知衛家在他離開後遭遇一夥刺客時已心知不好,頭一迴如此精明的先行請罪,聽見傳召,幾步入殿便噗通跪倒在地:


    「臣糊塗!但臣一時氣惱隻想討個說法!坊間百姓辱罵臣也便罷了,竟還說主上眼盲錯信微臣……」


    顧允明下頭的話太上皇不想聽了,他忽然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瞎?這麽個蠢貨,他怎麽就偏寵了十來年。也沒耐心再審了,傳言這東西到底虛妄,定不得什麽罪,但顧允明仗劍闖衛府是實,砸了人家家也是真,便是後來的刺客……他也說不清。


    「顧允明行事不周,官降一級,罰俸一年,責十……」


    薑瓷的哭聲忽然高了點,淒淒切切,令人聞之斷腸,太上皇皺眉:


    「二……」


    哭聲忽而悽厲,太上皇眼皮子抽了抽:


    「三……」


    薑瓷仰臉,紅腫的雙眼蘊滿眼淚,水靈靈可憐巴巴的盯著太上皇,太上皇一陣心煩,狠狠怒喝:


    「五十大板!拉下去!現在就打!堵了嘴打!」


    太上皇忽然暴躁,竟無比想念衛戍,倘或這時候是衛戍跪在他跟前,那麽一切都好處理的多了。


    「謝太上皇為臣婦主持公道!」


    薑瓷匍匐跪拜,吶喊的情真意切。


    慶安看了看薑瓷,隻覺著後脊樑有些發冷。


    不管宮裏宮外,果然還是女人最可怕。


    薑瓷跪在偏殿角落,淒淒楚楚畏畏怯怯,太上皇厭煩的很,命她退下,誰知薑瓷眼淚吧嗒又掉下來:


    「殿,殿下,能否容臣婦稍待片刻?外頭正行刑,臣婦瞧著害怕……」


    害怕?太上皇差點笑出聲,衛戍在他這兒挨打多少迴,她做娘子的會沒見過血唿啦擦的樣子?但看著小女子哭的可憐的樣子,太上皇心裏倒愜意了,被逼迫的不適感消散許多,聽著外頭安靜的隻有劈啪板子聲,太上皇閑適的問道:


    「傷亡幾何?刺客可有活口?」


    「迴,迴殿下,臣婦不知,隻顧逃亡,但想著府中總有衛戍留下的護衛,雖顧統領來闖不敢硬攔,但刺客想來是會捉拿幾個?」


    她一雙幼鹿似的潔淨迷惘的眼神,倒反問起太上皇來,太上皇忖著衛戍的本事,點頭贊同。


    「嗯,約會捉拿幾個。慶安,叫聶寒舟帶一支羽林衛,去衛府瞧瞧。」


    「殿,殿下,衛府小家小業,顧將軍砸的燒的……」


    太上皇鬍子抖動了一下,不耐煩道:


    「叫他賠!」


    「臣婦叩謝殿下!殿下當真宅心仁厚明德聖斷……」


    吹噓拍馬的太上皇舒適,尤其薑瓷那一雙濕漉漉潔淨純良的眼中滿是崇敬,太上皇鬼使神差道:


    「衛薑氏受驚了,賞暖玉一對壓壓驚吧。叫聶寒舟順道護送衛薑氏迴府。」


    「謝殿下,謝殿下!」


    瞧著無甚規矩的叩拜,看似粗鄙無知的市井婦人,太上皇看著薑瓷退下的身影,點頭讚嘆:


    「大智若愚啊。」


    薑瓷走過聖清殿院子,看堵著嘴正挨打的顧允明,麵紅耳赤青筋迸起,已險要暈厥,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揚,便避貓鼠似的匆匆離去。


    迴到衛宅時就見滿地瘡痍,顯然比她走時嚴重的多,岑卿擠眉弄眼,薑瓷點頭會意。


    「這位,這位便是我們府上的管事。」


    薑瓷遙遙一指岑卿,聶寒舟點頭,清俊的少年將軍不苟言笑上前,告了一聲得罪,便問詢起來。


    岑卿對答如流,問詢便也極快結束,沒什麽懸念的定了顧允明的罪,末了岑卿遞了一本清單,都是顧允明今日打砸損壞的東西,聶寒舟粗略看一眼,千年不變的神情忽然揚起眉頭。


    不是說衛府貧寒麽?這……竟然還有夜明珠貓兒眼?糊窗戶的都是幾百兩一匹的翠煙紗?


    他看一眼岑卿,岑卿笑了一下,不卑不亢,聶寒舟覺著自己明白了些什麽,但是他也實在不喜歡顧允明那諂媚奸邪又沒本事的樣子,他清了清嗓,把冊子掖進懷裏。


    「太上皇的意思,叫顧將軍賠付今日打砸的損失,既然已得聖令,這冊子也不必麻煩了,某便直接送去顧府,督促他們盡快賠付。」


    「有勞將軍了。」


    岑卿眯眼笑,老神在在,這冊子他造了萬兩之數,春天了,千軍萬馬的黃雀衛得換春裝了。


    送走聶寒舟,薑瓷好生泡了個澡,身心舒泰的歪在外梢間矮榻上。


    「這刺客進宮,以太上皇身邊的手段,不知道廖姑娘的手筆能挨得住挨不住。」


    吳嬤嬤有些擔憂,薑瓷翻了個身:


    「嬤嬤何必擔憂,便挨不住,招出來的也不會是咱們。何況便栽贓給咱們,太上皇也不能信。衛戍去幹拚命的差事,哪有閑人用在這頭陷害人?」


    雖然真有,但太上皇怕是也想不到,畢竟每年支出給衛戍那支黃雀衛的銀子是有數的,能養的人也是有數的。


    但出乎薑瓷意料,翌日一早岑卿來報,竟說太上皇招六皇子去聖清殿,宮門關閉誰也不知曉裏頭發生了什麽,可衛戍的眼線卻報說,六皇子在偏殿罰跪。


    「廖永清也真狠得下心啊。」


    薑瓷看著院牆頭上冒著一支梨花,雪白的花瓣粉紅的蕊,嬌嫩欲滴清冷無暇,聽著岑卿稟報嘆了一句,忽然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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