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大雪:


    「嗯,約莫明兒天不亮,就能迴來了。我就是提前來準備準備,這人迴來啊……有的折騰。」


    「好,好!」


    薑瓷抹一把臉:


    「大哥你說,要什麽,我來備!」


    事關衛戍,薑瓷事無巨細,連生薑壓汁熬湯也親自去做。薑瓷隻叫了吳嬤嬤來相幫,吳嬤嬤幾次要上手,卻都叫程子彥製止,他端坐看薑瓷忙碌。


    「嬤嬤且叫她去吧,她心裏如今慌的很,不幹點什麽,怕是熬不住。」


    吳嬤嬤怔了怔嘆口氣,站在一旁等她喚著幫忙才搭把手。這一夜不停,幾次叫阿肆駕車往宮門外等,卯時三刻,一聽外頭車軲轆聲響,薑瓷立刻拉門出來,扒著上了馬車一掀簾子看見裏頭蒼白著臉雙眼緊閉的衛戍,她一下捂住了嘴,死死忍著哭。


    「嗯……」


    馬車停了,衛戍動了動,奈何身子僵硬,他要睜眼,卻被薑瓷抱住了頭。


    「到家了,你再睡會,一會兒就好了。」


    聽見薑瓷輕輕的聲音,衛戍嘴角揚了揚,眼睛到底沒睜開,頭往她懷裏一歪,人便又暈了過去。


    「把車駕進去,送到夙風居門外。嬤嬤,叫阿五阿六備好攆,等會抬公子進去。」


    薑瓷輕聲吩咐,小心扶著衛戍頭,直到夙風居門口,阿五阿六抬著攆,可兩個孩子力氣終究有限,還是程子彥與吳嬤嬤同薑瓷搭著手,才把衛戍送迴屋中。


    屋裏早已燒的暖如春晝,薑瓷這才看見,衛戍身上化開的衣衫上還帶著斑駁的血跡,一瞧就知道是先挨了板子又罰跪,打傷的地方流出的血,把衣裳都凍的粘在身上。


    薑瓷咬著牙,心裏酸楚堵的厲害,紅著眼卻沒掉一滴淚。吩咐吳嬤嬤把提前備好的熱藥湯拿來,用帕子沾了一點一點往衛戍身上抹,小心翼翼的褪下衣衫。程子彥皺眉,衛戍的傷勢比他預料還要嚴重,熬好的湯藥遞過去。


    「先吃這一碗。」


    薑瓷餵藥,程子彥便又拿了湯藥帕子一塊一塊密密的給衛戍敷在腿上。


    起先沒什麽,但沒片刻後衛戍臉色唇色愈發蒼白,昏厥中竟也咬緊牙根渾身發抖。薑瓷慌張:


    「這是怎麽了?」


    第四十七章


    「沒什麽, 凍的氣血不活,如今熱藥下去,兩條腿皮肉俱如針紮刀割。」


    程子彥看了看又道:


    「有知覺是好事, 就怕一直沒知覺下去, 那他往後餘生就別再想站起來了。」


    不給薑瓷難過的機會,他指著身後火爐子上煨著的湯藥:


    「帕子一冷就換, 膝蓋往下尤其要蓋嚴密, 一絲也不能漏下,兩個時辰後準備藥浴。寒氣浸體不是小事。哦,對了,小爐子上熬的藥, 半個時辰後等寒氣略退些餵下去。」


    薑瓷一一應聲,程子彥去備藥浴,薑瓷便守在衛戍身邊, 十幾條帕子,幾乎一刻不停的換。


    衛戍昏昏沉沉,幾次疼醒,迷離眼神便要搜尋薑瓷, 待看她一眼, 才會再安然昏睡。半個時辰後衛戍開始發熱, 身上燒的滾燙。


    在於水縣時, 薑瓷就見過冬天醉在外頭的男人,不過凍個半夜人就死了, 何況衛戍這跪了一整日, 大雪壓身,還是挨了打又帶傷的。


    背著衛戍時,她心酸難過, 但如今麵對衛戍,她卻堅強隱忍。她知道衛戍擔憂她,她卻不能脆弱的成為他的負擔。


    程子彥備好藥浴,擦著手道:


    「弟妹,你先出去吧,這藥浴得泡上個把時辰,我來照料便是。」


    薑瓷意會,點了點頭:


    「勞煩程大哥了,我就在外頭等著。」


    「哎,叫你出去是為叫你歇會兒,別把他收拾好了,你又倒下了,你們夫妻兩個三災八難的,從進了京到如今,就沒消停過。你若不安心,暖閣歇著就是。如今人迴來了,有我在,斷不會出事。我知道你心疼他,但你不知道的時候,他已不知受過多少苦,這些也實在不算什麽。」


    雖說是為叫薑瓷安心,可這話卻說的她越發難受,程子彥搖頭:


    「罷,我沒說對,你便去吧。」


    薑瓷便往暖閣去,程子彥朝吳嬤嬤遞了眼色,示意香爐,吳嬤嬤會意,捧過來,程子彥從腰間荷包掏出一錠香餅丟進去,吳嬤嬤將香爐送進暖閣。


    薑瓷嗅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淡香,沒多久便覺著眼皮子發沉頭腦發昏,她嘆息一聲,沉沉睡去。


    這一覺不安穩,她心提著,滿心都是衛戍,睡夢不斷都是他,好也有壞也有,最後竟仿佛看見了聖清殿內衛戍挨打又罰跪,大雪紛紛中,那個帶傷跪著的男人,石頭一樣的堅毅。


    眼淚流下來,酸酸楚楚,薑瓷睜眼,外頭天光正亮,不知是不是薰香的緣故,薑瓷覺著頭昏眼花,努力克製著坐起來。外頭程子彥一聽動靜便皺了眉頭。


    倒是個心性強的,尋常這香少說也能叫人睡上三五個時辰,這薑瓷竟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嬤嬤,煩勞取這些藥來泡茶給夫人喝。」


    程子彥飛快寫了幾味藥,用來驅散薑瓷身上薰香遺留的藥效。


    薑瓷從暖閣出來時見衛戍躺在床上,屋裏藥浴已冷透了。


    「怎樣?程大哥?」


    「嗯,效果還不錯,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能解,總還得些日子才是。」


    說著拿出一副針包便在衛戍身上施針,薑瓷看著顫巍巍的銀針紮了衛戍一身,就覺得眼皮子不受控製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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