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


    第二天一早,當嬴政剛剛下朝後就聽聞宮人稟報說鄒汶求見,嬴政一喜,立刻讓宮人將鄒汶請上正殿。


    不一會,鄒汶就被宮人帶到了秦王所在的正殿之中。隻見他恭敬地朝著嬴政施了一禮後說道:“拜見大王,在下身負要事,不便久留,今日特來向大王辭行。”


    秦王聽聞,臉上滿是驚訝與不舍,連忙起身走到鄒汶身前說道:“法師,你這是要走了嗎?為何會如此突然?”


    “稟大王,在下有要事需往苗疆一行。待在下辦完事後,自會迴鹹陽助大王一臂之力。”


    嬴政問道:“不知法師有何等要事?是否需要寡人出手相助?”


    鄒汶迴答道:“大王可否還記得當初的涇陽異象?”


    嬴政點點頭,問道:“難道是與尋得寶物這件事有關?”


    “不錯,當初涇陽異象引來了一幫江湖中人的覬覦,在尋寶過程中,在下與其中一幫人交過手。雖然最終沒有被他們得逞,但後來才知道他們之所以來秦國尋寶,是因為苗疆發生了嚴重的幹旱,需要一水屬性法寶作為祭品才能解除。在下略懂求雨之術。故答應他們等在下將寶物呈給大王之後定會去苗疆幫他們求雨解除幹旱。”


    秦王了然,但心中任然有著挽留之意,不過他也知道此時無法強行留下他。與其強人所難,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也好將他綁定在自己身邊,於是說道:“法師高義,寡人了然。不知法師可否需要官方相助?寡人可讓巴郡郡守協助你處理苗疆之事。”


    鄒汶心中微微一動,對著嬴政深深一拜道:“如此,那就謝過大王了。”


    嬴政喚來一個宮人吩咐道:“稍後讓呂丞相來見寡人。”


    “諾!”


    待宮人退下後,秦王扶起鄒汶說道:“不知法師何時動身?苗疆路途遙遠,寡人好安排官員沿途招待。”


    鄒汶迴答道:“多謝大王美意,在下並非走沿途官道。雖說苗疆千裏迢迢,但在下自有辦法來去自如”


    嬴政深深的看了鄒汶一眼,道:“也罷,既然你已安排妥當,那寡人也不便強留。但希望法師記住,這王宮的大門永遠會為你敞開!”


    “謝大王!”


    “法師不必客氣,對了,法師大概什麽時候可以迴來?”


    “快則十日,慢則一月。”


    嬴政點點頭,這個時間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對了法師,寡人尚有一事不明。上次法師說過以王道教化來統禦萬民,讓寡人息兵戈,輕徭役。敢問法師,倘若沒有軍隊的鎮壓,那此地不就亂套了嗎?如果不讓百姓們參與徭役,那我大秦的錢糧又該如何收取?沒有軍隊,沒有錢糧,那寡人這個秦王還會被天下人放在眼裏嗎?”


    鄒汶搖搖頭,道:“大王誤會了,在下並不是讓大王放棄武力統治。須知人心險惡,總會有居心叵測之人行犯上作亂之事。武力即威懾,會讓他們不敢胡來。但天下百姓並不都是作奸犯科之輩,他們也渴望和平安定的生活。倘若一味的用武力來鎮壓,百姓們就會人人自危,進而會被有心人利用,組織起來對抗官兵,這樣反而不利於秦國的統治。至於徭役,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比如秦國修築河渠,此乃秦國之百年大計,利國利民,故徭役不可缺。但不能因為修渠而耽誤百姓耕作務農。如何平衡秦國和百姓的利益,則需大賢能者謹慎把握此間利弊。在下不善於治國,故無法給出準確的建議,望大王恕罪。”


    聽完鄒汶的解釋,嬴政終於明白了道家思想治國的含義。於是說道:“法師的意思是不可用高強高壓的方式來統治百姓,要在國家和百姓之間謀求平衡。隻有他們在安居樂業的情況下才會有動力為國家服務?而這種服務,會讓百姓們過的更好?”


    鄒汶點點頭道:“正是!”


    嬴政疑惑的問道:“法師此言讓寡人更加困惑了。想我大秦在獻公、孝公時代還是一窮二白,我大秦百姓之赤貧冠絕六國。在當時那麽困難的情況下,我大秦向百姓征役也沒有受到百姓的反抗。為何一統天下後反而不可?還請法師名言。”


    “那是因為秦國外部環境的惡劣。”


    “外部環境?”


    鄒汶點點頭,說道:“大王稍安勿躁,待在下為您細細分說。獻公、孝公時代,雖然秦國積貧積弱多年,百姓們朝不保夕。但東有魏國步步緊逼,西有義渠虎視眈眈,一不留神就會亡國滅種,百姓們自然團結,能夠上下一心,禦強敵於國門之外。相較於徭役所帶來的苦難,百姓們更關心的是能不能活下去。可一旦天下一統,沒有了外患威脅,那麽階級矛盾就會出現。在無法轉移到外部的情況下,就隻能在內部爆發。這時候再給百姓過重的徭役,就相當於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會徹底點燃他們的怒火。如果百姓連生存都無法保證,天下是不會服從大王的統治的。此乃動搖國本之大事,望大王明察。”


    “彩!法師之言高瞻遠矚,洞察秋毫,目光所及遠超常人之視野,實在令人欽佩至極呀!”


    “少府大人,你也認同法師的觀念嗎?”


    來者正是李斯,隻見他向秦王施過一禮,道:“稟大王,臣雖然並非秦國百姓,但對於百姓的訴求亦是感同身受。魏國之前何其強大,曾打的秦國毫無招架之力,甚至連函穀關都丟了。但魏惠王不修私德,好大喜功,在國弊民疲的情況依然攻擊韓趙兩國,導致了桂陵之戰、馬陵之戰的大敗。與其說龐涓敗給了孫臏,不如說魏惠王失掉了國民之心。以至於後來的齊,楚,秦三國攻魏時才那麽順利,士民官兵望風而降,毫無抵抗。魏國從此一蹶不振,正是民心向背所致,故我大秦絕不可重蹈魏國之覆轍,失天下之民心!”


    “這位是?”


    “在下李斯,久仰法師之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原來是少府李大人,失敬失敬。”


    李斯微微一笑,道:“鄒公子不必客氣,說起來在下和鄒公子也不算外人。當年在稷下學宮,在下曾有幸拜會過鄒夫子,對夫子的學問,李某是無比欽佩啊!”


    聽李斯提起父親,鄒汶也不禁認真起來,抱拳說道:“原來如此,敢問李大人師承何處?”


    “家師荀卿,曾擔任過稷下學宮祭酒一職,與令尊乃是至交好友,不知公子可知?”


    “原來是荀子的高徒,久仰久仰!”


    李斯抱拳迴禮道:“不敢!對了鄒公子,在下聽聞公子曾向大王獻策,若他日一統六國後,當推行王道以教化萬民,可保大秦萬世之基業,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如此,那就與在下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哦?少府大人也有此意?”


    李斯點點頭,說道:“實不相瞞,家師曾經問過我,倘若有朝一日天下歸一,那該以何家學說來治理天下?竊以為,法家當仁不讓。”


    鄒汶眉頭一挑,並未說話。


    李斯又道:“鄒公子不要誤會,在下所說的法並不是指當今的秦法,而是一統天下後重新修訂的新法。”


    “新法?新從何來?”


    “以道家思想為主,輔以儒、墨、法三家之精要而製定的符合當地風俗民情、生產規律、經濟結構的全新秦法。”


    道家為主?鄒汶雙眼一亮。


    “不知李大人可有預案?新法該如何推行?”


    “正所謂一動不如一靜,對於新納入的土地,還是保持原六國的統治框架,但可以刪除一些弊政和飽受詬病的刑律,以減輕百姓的逆反之心。待時機成熟後興文教,啟蒙學,讓百姓們習我秦國文字,懂我秦國律法。通過秦律的公平公正來保障百姓的生命和財產,這樣自然就會得到百姓的擁戴。最後再因地製宜,逐步完善秦法所不足之處,自然天下大定,國泰民安!”


    “善!此乃穩中求進之道。”鄒汶大喜。


    “鄒公子過獎了。倘若真有那麽一天,還希望鄒公子能夠代表道家傳經布道,以宣揚我大秦之王道教化。”


    “理當如是,義不容辭。”


    嬴政見兩人聊的如此投契,不由得心懷大暢,笑道:“哈哈,有二位相助,何愁我大秦不興?倘若我大秦真能一統天下,到時候還希望法師能看在天下萬民的份上,為我大秦貢獻一絲綿薄之力啊!”


    “大王言重了,若為天下萬民計,在下定當不畏艱辛,萬死不辭...”


    不知不覺又聊到了中午,秦王再次邀請鄒汶一同用膳,但還是被他婉拒。秦王也不強留,讓李斯親自送鄒汶出宮。正當李斯他們要離開的時候有宮人過來稟報,說呂不韋正在殿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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