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的她,還無法清楚分辨那些充斥在胸臆間的諸多感受究竟是什麽,隻知道辛祖希已經在她腦海中烙下難以消逝的印記,恐怕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這號人物吧!


    雖然……他那張正揚著濃眉,跩得二五八萬似的俊臉依舊滿討人厭的,但至少比起受傷前算是順眼多了。


    “算了,今晚你們家霓霓鐵定是嚇壞啦,你就別再強迫她了嘛。”辛母麵帶笑容地彎身遞了片蘋果給花婓霓。“霓霓乖,這個給你吃。”


    她遲疑地接過蘋果,猶豫了下,竟走上前拿去喂辛祖希吃,此舉令在場所有人皆微愣了下,隨後不約而同地會意一笑。


    “霓霓,你是不是想幫忙照顧小希哥哥呀?”花母莞爾道。


    “嗯。”她粉頰紅撲撲的,害羞地點了點頭。


    至於方才不假思索便直接吃下那片蘋果的辛祖希,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起來,隨之與她默默相望好一會兒,氣氛頓時變得極不自然。


    “嗬,霓霓好乖喔,這麽小就懂得投桃報李啦。”辛父稱讚道:“想必是兩位教得好,令嬡才會如此貼心懂事。”


    “過獎了,令公子才是人小誌氣高,教人由衷佩服呢。”花父連忙禮尚往來。


    就這樣,四位家長便在病房的一角開始聊起天來,除了互相褒獎對方的子女之外,當然還順便談些生意上的事,甚至萌生了合作的念頭。


    曆代經商的辛家現今在中、南台灣一帶,稱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連鎖健身俱樂部企業,最近正在研擬將全麵擴大各分店規模,因此需要為數不少的新健身器材和相關配備。


    “欸,你怎麽變成啞巴了?”不甘被忽略在一旁的辛祖希故意裝酷道。


    “……很痛嗎?”花婓霓囁嚅道。


    “什麽?”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頭呀,痛不痛?”她踮起腳尖,輕輕戳了下他受傷的額頭。


    “哎喲,你在幹嘛?痛死了啦!”他痛唿,粗魯地揮開她的小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淚盈盈地說,有些不知所措。


    “滾遠點!別再碰我了。”他口氣惡劣地警告道。


    “要不然……我幫你吹吹好嗎?”她試著討好地道,可愛的蛋形小臉堆滿了笑容。“每次我受傷,媽咪都是這樣幫我的,很有效喔!”


    “拜托,那是騙小朋友的把戲,少把我跟你這笨蛋相提並論。”他露出一副極為不屑的表情,無意間卻傷了她小小的自尊。


    看著她那張瞬間失去光彩,泫然欲泣的小臉,辛祖希不由得心軟了;暗自歎了口氣,決定暫時向她妥協,以免弄哭了她會替自己找來麻煩。


    “隨便你啦!”頓了下。“不過……千萬別又不小心碰到我的傷口喔!”


    “嗯。”轉瞬間,她破涕為笑,躍躍欲試地再次靠近他。


    “小心點。”無可奈何的他不禁“剉咧等”。


    “好。”她噘起粉嫩的菱角小嘴,準備幫他“唿唿”,隻不過試了幾次都宣告失敗。


    “喂,到底好了沒?”神經繃得死緊的他不耐煩地問。


    “還差一點點,你再把頭靠過來一下嘛!”她撒嬌地軟聲央求道。


    “厚,真麻煩耶!”


    “快呀,人家的嘴巴嘟得好酸呐。”


    真是自找麻煩!


    他翻了個白眼,猛地傾身向前,唇瓣卻不慎與她的印在一塊兒,還不巧讓一旁的家長們給瞧個正著,惹來一陣調笑。


    “哇,好一對兩小無猜呀!”花父朗笑道,現在的孩子果真是人小鬼大啊!


    “原來霓霓道謝的方式是打算以身相許喔,真可愛耶!”辛父也捧腹大笑。


    聽見大人們的取笑,辛祖希簡直快羞得無地自容,偏偏一旁的花婓霓竟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臉天真無邪地反問父母:


    “什麽叫做以身相許啊?”她眨了眨羽扇般的長睫毛。


    “就是霓霓為了報答小希哥哥的救命之恩,將來長大後嫁給他當新娘子啊。”雖是一句玩笑話,但花母依舊煞有其事地詢問女兒:“霓霓,你願意嗎?”


    “要我當他的新娘子呀……”她突地迷惘了。“我可以考慮看看嗎?”


    她如今才六歲,將來的事還很遙遠呢,誰能保證一切都不會改變。雖然他現在確實長得比幼稚園裏的所有男生都來得帥,可萬一他以後變成了個禿頭大胖子或是醜八怪,那她豈不是太吃虧了嗎?


    又羞又窘的辛祖希忍無可忍地搶白道:“你考慮個屁啊?少臭美啦,我又沒說我要娶你當老婆。”口氣可衝得咧!


    她幹嘛一副那麽為難的模樣?!他都還沒開始嫌棄她咧,她倒先拿喬起來了,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的臭女生。


    哼,空有洋娃娃一般的漂亮長相又怎樣,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嘛!辛祖希暗自抱怨。


    “小希,開開玩笑罷了,那麽生氣幹嘛?”辛母啼笑皆非,不禁揶揄道:“難不成你是惱羞成怒,怕人家霓霓看不上你嗎?”


    “哦——原來我們家小希害羞囉!瞧,整張臉紅得像番茄似的,真純情耶!”


    “爸,你這笑話很冷欸。”他沒好氣地說,賭氣別過臉去,濃眉瞬間打結。


    厚,這些大人今天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啊,吃飽撐著嗎?老愛隨便把他跟她湊成一對,實在是有夠無聊欸,真幼稚!


    發牢騷歸發牢騷,辛祖希還是忍不住口是心非地偷偷移轉過目光,默默打量著花婓霓。


    嗯……好詭異喔,為什麽他會突然覺得她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其實還滿好看的呢?


    太不可思議囉!


    物換星移,寒暑易節,十年的光陰匆匆流逝。


    曾幾何時,花婓霓的影像在辛祖希的腦海早已模糊不可考了,若不是左邊額頭上的那道美容過後的淡淡疤痕,他幾乎要忘記了自己生命中曾經與她交會過的事。


    夏日炎炎,他本想趁著大學新鮮人暑假的最後空檔,與好友們到墾丁去衝浪衝個過癮,誰知卻臨危受命,必須代替忙碌的父母親漂洋過海,出席花家在上海所舉辦的公司二十周年盛大慶祝酒會。


    這十年間雖然兩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可自從當初在醫院一別後,他便再也沒見過那丫頭一麵了,每迴總是碰巧陰錯陽差地和她錯過。


    算來她也十六歲了吧!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不曉得她現在究竟是什麽模樣?嗬,搞不好和其他大部分高中女生一樣滿臉青春痘,然後成天嚷著減肥嘴裏卻還猛啃著垃圾食物,盲目崇拜著一些膚淺的偶像明星。他冷笑著暗忖。


    一下飛機,花家便體貼地安排了專人接送,他原打算就近投宿飯店的,但花家派來的司機卻堅持要載他迴去花家的別墅接受款待,說是主人特別吩咐的,希望辛祖希能領情別讓他為難。


    盛情難卻,身負重任的辛祖希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辛少爺,這邊請。”


    一進花家庭院,便驚見一名中年貴婦像隻陀螺似的在一棵大樹下急打轉。


    “老陳,你可迴來了。”花母如遇救星般喜極而泣。


    “夫人,發生什麽事了?瞧您急成這模樣。”司機老陳關切道。


    花母險些心髒無力地捧著胸口,左手食指顫抖地指向樹上。


    看著花母蒼白無血色的臉,辛祖希也好奇地跟著抬頭望去——


    嚇!隻見約莫二至三層樓高的楓樹上,居然有個白色身影正飄蕩著……適逢農曆七月,難不成大白天也會見鬼?!


    待他定神細看,竟是一位裙擺被樹枝勾住,因而上下動彈不得的女孩;此刻她正高掛在樹頭上,仿佛秋千似的晃來晃去,十分教人怵目驚心。


    屏住唿吸,有幾秒鍾裏他幾乎被嚇得暫停了心跳。


    “救命啊——”受困樹上的花婓霓淚眼婆娑,哽咽唿救。


    驚駭過度的她花容失色,猶如驚弓之鳥般彷徨又無助。


    “老陳,求求你!快幫忙救霓霓下來,快呀!”花母焦急催促。


    “夫人,我也很擔心小姐的安危,可是我的腳不方便爬高啊!”右腳微跛的老陳是名小兒麻痹患者,隻怕行動不太靈活。


    “那可怎麽辦才好……”花母激動得聲淚俱下。


    “卡在樹上的那個……果真就是她?!”他不禁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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