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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微光之下,但見那人極緩慢地向前跨了一步,無塵也慢慢地退了一步。過了好一會,那人又邁出一步,無塵跟著退了一步。


    那少年見那人步步進逼,顯然頗占上風,焦急起來,突然搶步上前,舉起手上鐵銬,往那人頭頂上擊了下去。鐵銬剛碰到人的頂門,驀地裏不知從何處湧來一股暗勁,猛力在他身上一推。


    他站立不定,直摔了出去。砰的一聲,重重在牆上一撞,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撐地欲起,黑暗中卻撐在一隻瓦碗邊上,喀的一聲,瓦碗被他按破了一邊,但覺得滿手是水。他更不多想,抓起瓦碗,將半碗冷水逕往那人後腦潑去。


    無塵這時的內力其實早已遠在那人之上,那人本已累得筋疲力竭,油盡燈枯,這半碗冷水潑到後腦,一驚之下,但覺對方的內勁洶湧而至,格格格格爆聲不絕,肋骨、臂骨、腿骨寸雨斷折,終於氣絕而死。


    那少年心中怦怦亂跳,道:“無塵大哥,你原來……原來這等厲害。當真是天下無敵手麽?”


    無塵臉色凝重,道:“單打獨鬥,頗足以稱雄江湖,但敵人若是群起而攻,仍怕寡不敵眾。三日之內,必有真正勁敵到來。兄弟,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那少年豪興勃發,說道:“小弟衛春華,但憑大哥吩咐,隻是我……我眼下如何能幫,就算不鎖住琵琶骨,那也隻是空有一身蠻力。”


    無塵微微一笑,從草墊下抽~出一柄單刀來,便是日前那兩名大漢所遺下的,說道:“你將我的胡子剃去,咱們使一點詭計。”


    那少年衛春華接過單刀,便去剃他的滿臉虯髯。那柄單刀極為鋒銳,貼肉剃去,無塵腮上虯髯紛紛而落。無塵將剃下來的一根根胡子都放在手掌之中。


    衛春華笑道:“你舍不得這些跟隨你多年的胡子麽?”


    無塵道:“那倒不是。我要你扮一扮我。”


    衛春華奇道:“我扮你?”


    無塵道:“不錯,三日之內,將有勁敵到來。那五個人單打獨鬥都不是我對手,但一齊出手,那就十分厲害。我要他們將你錯認為我,全神貫注的想對付你時,我就出其不意的從旁襲擊,攻他們個措手不及。”


    衛春華囁嚅道:“這個……這個……隻怕有點……不夠光明正大。”


    無塵哈哈大笑,道:“光明正大,光明正大!江湖上人心多少險詐,個個都以鬼蜮伎倆對你,你待人光明正大,那不是自尋死路麽?”


    衛春華道:“話雖如此,不過……不過……”


    無塵歎了口氣,道:“咱們別說這件事了,來吧,我給你黏成個大胡子。”


    他提起單刀,在那人屍體的手臂上砍了一刀。那人新死未久,刀傷處流出~血來。無塵將一根根又粗又硬的胡子醮了血,黏在衛春華的兩腮和下顎。


    衛春華聞得一陣血腥之氣,頗有懼意,但想到那個美麗狠心的玉兒,以及許許多多自己不明白的事端,隻覺得這世上最平安的,反而是在這牢獄之中。


    第二日中午,獄中連續不斷地關了十七個犯人進來。高矮老少,模樣一瞧即知都是江湖人物,將一間獄室擠得滿滿的,都隻有抱膝而坐。


    衛春華見越來越多,不由得暗自心驚,情知這些人都是為對付無塵而來。他本說有五個勁敵,哪知竟來了一十七個。


    無塵卻一直朝著牆壁而臥,毫不理會。


    這些犯人大唿小叫,高聲談笑,片刻間便吵起嘴來。衛春華低下了頭,聽他們的說話。原來這一十七人分作三派,都在想得甚麽重要的情報。


    衛春華偶爾眼光一斜,與這幹人兇暴的目光相觸,嚇得不禁便轉過頭去,隻想:“我扮作了無塵大哥,可是我全無武功,待會動手,那便如何是好?無塵大哥本領再高,也不能將這些人都打死啊。”


    眼見天色黑了下來。一個魁梧的大漢大聲道:“咱們把話說明在先,這正主兒,是我們洞庭幫要了的。誰要是不服,趁早手底下見真章,免得待會拉拉扯扯,多惹麻煩。”他這洞庭幫在獄中~共有九人,最是人多勢眾。


    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漢子陰陽怪氣地道:“手底下見真章,那也好啊。大夥兒在這裏群毆呢,還是到院子中打個明白?”


    那大漢道:“院子就院子,誰還怕了你不成?”伸手抓~住一條鐵柵,向左一推,鐵條登時彎了。他隨手又扭彎右邊一條鐵柵,臂力實是驚人。


    這大漢正想從兩條扭彎了的鐵柵間鑽出去,突然間眼前人影一晃,一個人擋住了空隙,正是無塵。他一言不發,一伸手便抓~住了那大漢的胸口。這大漢比無塵還高出半個頭,但被他一把抓~住,竟立即軟垂垂的毫不動彈。


    無塵將他龐大的身子從鐵柵間塞了出去,拋在院子中。這大漢蜷縮在地下,再也不動一動,顯是死了。


    獄中諸人見到這般奇狀,都嚇得呆了。無塵隨手抓了一人,從鐵柵投擲出去,跟著又抓一人,接連地又抓又擲,先後共有七人被他投了出去。凡經他雙手一抓,無不立時斃命,連哼也不哼一聲。


    餘下的十人盡皆大驚,三人退縮到獄室角落,其餘七人同時出手,拳打腳踢,向無塵攻去。無塵既不拆架,亦不閃避,隻是伸手一抓,一抓之下,必定抓到一人,而被他抓到的必定死於頃刻,到底如何受了致命之傷,衛春華全然瞧不出來。


    躲在獄室角落裏的三人隻嚇得心膽俱裂,一齊屈膝跪地,磕頭求饒。無塵便似沒有瞧見,又是一手一個,都抓死了投擲出去。


    衛春華隻瞧得目瞪口呆,恍在夢中。


    無塵單手負在身後,冷笑道:“這一點兒微末道行,也想來找紅花會的麻煩!”


    衛春華一呆,道:“無塵大哥,甚麽紅花會?”


    無塵似乎自悔失言,但也不願捏造些言語來騙他,又冷笑了幾下,並不迴答。


    衛春華眼見這一十七人適才還都是生龍活虎一般,但片刻之間,個個屍橫就地,他一生中從未見過這許多死人堆在一起,歎道:“無塵大哥,這些人都是死有餘辜麽?”


    無塵道:“死有餘辜,倒也不見得。隻是這些人個個不存好心。我若是打不過他們,被這批人逼供起來,那才是慘不堪言呢。”


    衛春華知他所言非虛,欲待開口。無塵道:“我叫你黏上胡子,扮作我的模樣,我雖在旁保護,總是擔心有什麽疏虞,現下這可好了。我現下傳你一些功夫,你好好聽著。”


    衛春華一怔,突然雙膝跪下,放聲大哭,叫道:“無塵大哥,求你教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無塵縱聲長笑,聲震屋瓦,說道:“要報仇,那還不容易?”即傳授他入門練功的口訣和行功之法。


    衛春華一得傳授,毫不停留的便即依法修習。


    無塵見他練得起勁,笑道:“可惜不能教你劍法,若是學得我七十二路追魂奪命劍,天下無敵手。我各種機緣巧合,內功的底子又好,這才十二年而得大成。


    衛兄弟,練武功要勤,那是很要緊的,可是欲速則不達,須得循序漸進才是,尤須心平氣和,沒半點雜念。你好好記著我這幾句話。”


    衛春華此時口中稱他為“大哥”,心中其實已當他為“師父”,他說甚麽便聽甚麽。但胸中仇恨洶湧如波濤,又如何能心平氣和?


    次日那獄吏大驚小怪的吵嚷一番。衙役、捕快、仵作騷擾半天,到得傍晚,才將那一十七具屍首抬了出去。無塵和衛春華隻說是這夥人自相鬥毆而死。做公的卻也沒有多問。


    這一日之中,衛春華正在習練無塵傳授的腿法,突然之間,前胸後背同時受了重重一擊。這兩下便如兩個大鐵錘前後齊撞一般。


    衛春華眼前一黑,幾乎便欲暈去,待得疼痛稍止,睜開眼來,隻見身前左右各站著一個和尚,一轉頭,見身後和兩側還有三個,一共五僧,將他圍在中間。


    衛春華心道:“無塵大哥所說的五個勁敵到了,我須得勉強支撐,不能露出破綻。”當下哈哈一笑,說道:“五位大師父,找我有何貴幹?”


    左首那僧人道:“快將於萬亭的藏身之處交待了出來!咦,你……你……你是……”突然之間,他背上拍的一聲,中了一拳,他身搖了幾搖,險些摔倒。跟著第二名僧人又已中拳,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衛春華大奇,忍不住向無塵瞧去,隻見他倏然躍近,擊出一拳,這一拳無聲無影,去勢快極,正中第三名僧人胸口。那僧人“啊”的一聲大叫,倒退幾步,撞在牆上。


    另外兩名僧人順著衛春華的目光,向蜷縮在黑角落中的無塵望去,齊聲驚叫:“你是!”


    身材極高的那僧兩手各拉一名受傷僧人,從早已扳~開的鐵柵間逃出,越牆而去。另一名僧人攔腰抱住吐血的僧人,迴手發掌,向無塵擊來。無塵搶上舉拳猛擊。那僧人接了他一拳,倒退一步,再接一拳,又退一步,接到第三拳,已退出鐵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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