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寂靜無聲,外麵落葉聲清晰可聞,許多漢臣伏在地上,哪怕在麵對天子時,他們也不曾這般惶恐。之所以恐懼,皆是因為心中有鬼,他們中的人或多或少,私下裏都曾發表過不滿言論。


    更有甚者,暗中指使小皇帝,蠱惑其暗詔西涼諸侯,妄圖從瑜天手中脫離開來。


    瑜天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水,碧綠的茶尖兒浮在表麵,散發淡淡的清香。


    不管這件事情的背後牽扯出多少人,瑜天都要將其一一找出,他不會留情,仁慈隻會讓人覺得他的懦弱,沒人會心存感激。


    曹操經營漢室十幾年,對這些大臣好吃好喝地養著,該有的禮遇從來不差,可結果呢?白馬樓還不是有人勾結馬騰,意圖殺死曹操。


    瑜天不想步曹老板的後轍,而且心中早就對這些人不滿了,整天光拿俸祿,不做實事,隔三差五還非得作出幺蛾子出來,這樣的群臣不要也罷。


    “諸位,請珍惜現在的機會,如果現在沒人承認,等到迴頭被我搜集到證據,輕則剝奪官位,重則株連九族!”瑜天繼續添油加醋,翹起二郎腿,語氣慢悠悠,頗有股上小學犯錯誤時班主任的風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上百名大臣,靜靜地伏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在其前方的座椅上,瑜天神色淡然,好似一位手握天下大權的帝王。


    沒錯,也許在洛陽中,再沒有任何人比他的權利更大,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有威嚴,瑜天隨意說出的一句話,都能夠在洛陽內引起軒然大波。


    “唉。”郭嘉故作遺憾地歎氣,輕聲說道:“諸位大人,司空的為人大家應該清楚,說出的話絕不會反悔。大家看看外麵,太陽落下還會再升起,今日過去,屆時可就不能反悔了。”


    群臣微微側目,目光透過大門,夕陽如血,已經帶著淡淡殘霞逐漸落下,看樣子再過不久就要落山。


    瑜天望著下方群臣,心中一動,這些家夥該不會擔心打擊報複吧,畢竟私通李傕一事,絕對不會是單獨的幾人就能完成的,那應該是張龐大錯綜的關係網。


    “天色不早了,我的肚子都有些餓了。不如這樣吧,大家先迴家中吃晚飯,兩個時辰後,每位大臣都要親自寫封書信,午夜前上交到郭嘉手中。”瑜天淡淡地笑道,笑容中透露出老賊般的自得。


    “當然,信件內容自擬,寫什麽是大家的自由。不過我想大家應該寫些心裏話在裏麵,當然了,要是不願意和我互訴衷腸,你也大可以一字不寫。出於保密,信件內容一律不會公布。”瑜天繼續笑道。


    此話一出,原本麵無表情的眾臣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好在很快又掩飾下去。


    郭嘉讚賞地點頭,心說還真聰明,有的漢臣精明狡猾,當著眾目睽睽之下,自然不敢當那出頭鳥。現在采取類似匿名舉報的方式,原本膽小怕事的人,未必不會露出馬腳。


    群臣麵目微微苦澀,互相對視一眼,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是類似於囚徒困境的命題,除非這些大臣們團結一致眾誌成城,不怕流血犧牲,否則的話,他們將會陷入絕對的被動當中。


    群臣逐漸散去,隻有郭嘉留在原地。


    “主公,你這招真是絕了,估計那些大臣們迴去後也吃不下飯,冥思苦想著要不要供出同夥。”郭嘉爽朗地笑道。


    瑜天起身望向外麵的夕陽,眼瞳掠過一抹隱晦的殺意,他輕聲說道:“每個人都得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他們之前已經作出了錯誤選擇,希望這次不會再犯錯。”


    郭嘉怔了下。


    在這一瞬間他產生一股錯覺,仿佛這位年輕的主公已經登臨帝位,正在俯瞰天下,以及那些妄圖撼動他的小螞蟻。


    雖然生於門閥世家,但郭嘉卻對漢室並不太感冒,在他看來朝代更替是不可避免的曆史洪流。現在的東漢就到了該選出下一任主人的時候,就像是秦末,群雄並起,這個亂世需要一位雄主來合並整治。


    見郭嘉表情異樣,瑜天不由好奇,問道:“奉孝,怎麽你的臉色怪怪的,是在想些什麽好用的點子?”


    “額,大概吧。對了主公,先前你為何故意為難那位夏侍郎,是掌握到了重要證據,還是說……您不過單純的看上人家閨女了。”郭嘉輕聲笑道。


    瑜天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翻了翻白眼,低聲道:“奉孝,這話你可不能亂說,要是被我家夫人聽到可就慘了。”


    郭嘉也翻翻白眼,從沒聽說過誰家主公那麽怕夫人。


    ……


    翌日清晨。


    果真如瑜天所想的那般,眾多大臣的信件中,幾乎有八成是檢舉的,這些家夥們平時精得和猴兒似的,可是一遇到事兒,就都覺得周圍的人靠不住。


    哪怕是此前共同密謀商議的漢臣,此時也都犯怵,在信件中將自己的問題交待得明明白白。裏麵既寫了自己的問題,也寫了同夥都有誰,當然,寫自己的篇幅隻占了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都在極力陳述他人的過錯。


    這些人當中有些是真心要交待現實的,也有的是故意借此機會誹謗進攻仇敵,最後還有小部分純粹是為了混淆視聽。


    郭府中。


    “這些還需要奉孝細細分辨才是。”瑜天看著書案上一封封雪白書信,不由慶幸,還好有郭嘉在,否則這些東西可夠他麻煩的了。


    聞言,郭嘉不由幽幽地歎了口氣:“不管什麽時候,做屬下的都是最辛苦的。主公動動嘴,下麵的人就得跑斷腿啊。”


    瑜天翻翻白眼,心說我又不是慈善機構,每年白白給你們開那麽多工資。


    “這些東西整理好後,你可直接率領禦林軍去捉拿,之後如何處置,我相信你自有分寸。”瑜天淡淡地笑道,他實在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見到這些書信都頭疼,更別說分析其中蘊含的深意了。


    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做!


    瑜天這樣在心中找著說辭。


    “主公,您也別閑著,多去和天子“溝通”下感情,我覺得天子可能知道些事情。”郭嘉突然神色一凜,眼眸中帶著促狹的笑意,卻是變相地給瑜天布置任務。


    聞言,瑜天臉龐略微抽搐,這小子還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竟敢指使老板做事。


    “你在教我做事?”瑜天無奈吐槽。


    吐槽歸吐槽,瑜天也明白,別看小皇帝年歲不大,心機卻沉著呢,多多少少應該知道個大概,最起碼,誰在暗中指使應該能從他口中套出來。


    洛陽皇宮。


    皇城不下馬,劍履入殿,在這洛陽城中估計也就瑜天有這待遇了。


    自從迴到洛陽後,瑜天還沒來過皇宮,而小皇帝大概是有些心虛,也沒敢傳信。


    瑜天信馬走過,兩旁侍衛宮女太監紛紛行跪拜禮,仿佛在迎接這位隱形的帝王。


    崇德殿前。


    瑜天下馬,慢悠悠地朝大殿中走去,大多數時候,這個時間段的劉協都是在學習先賢古典。


    果不其然,透過珠簾,瑜天還未進殿便瞧見了小皇帝的身影,正坐在案前奮筆疾書。


    瑜天放輕腳步,緩緩走到劉協身後,他的步伐極為輕盈,穿過長長的廊簷,沒有半分聲響,劉協沒發現半分異常。


    劉協右手握筆,毛筆尖在潔白柔軟的紙麵縱橫,書案上方,攤開著一本古籍,看樣子他正在抄寫,似乎古人也知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道理。


    “咳。”瑜天輕咳了聲。


    聽到這聲輕咳,劉協猛地打了個激靈,手中毛筆在紙麵點出一個孩子手指大的墨點,神色慌張,摻雜著淡淡的恐懼。因為隻有瑜天,才有資格在皇宮中視若己家,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瑜天見他模樣,本來心中暫存的些許怒氣也消了,畢竟這隻是個孩子,被人蠱惑倒也正常。


    “陛下這是在做什麽?”臉上浮出溫和笑容,瑜天熟絡地抽過一個椅子坐下,右手撐在書案上,自顧自地將那本古籍拿到手中翻閱。


    劉協結結巴巴道:“司空終於迴來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可非常想念司空呢。”


    “想念?是在想那西涼諸侯將我咬死麽?”無趣地將古籍丟到書案上,瑜天雙手抱後腦,略微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聞言,劉協小臉慘白,哆哆嗦嗦地道:“司空……在說什麽呢,朕怎麽聽不懂啊。”


    挑了挑眉,瑜天故意拉長了語調:“哦?陛下不明白?莫非那些西涼賊子手中的詔書是假的?”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份詔書,兩側皆鑲嵌碧綠翡翠,詔書邊上金龍飛舞,張牙舞爪。


    瑜天慢慢地攤開詔書,放在書案一邊,又自顧自地將劉協書寫的紙張擺在一旁,兩相對比,字跡如出一轍。


    故意朝其眨眨眼,瑜天戲謔道:“陛下,難道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繼續嘴硬麽?不過,你的嘴硬不硬無所謂,關鍵是那些攛掇你的大臣,他們已經年老體衰,嘴巴可能沒你的硬了。”


    自見到那份詔書時,劉協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宕機,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額頭上冷汗直冒。


    天呐,那些老東西不是保證了不會泄密麽?怎麽都沒過三個月就被發現了!


    劉協在心中憤憤暗罵,都是那幾個老東西,本來自己舒舒服服地多好,有吃有喝,隔三差五還能出宮遊玩。


    他早就聽說外麵戰亂不斷,有瑜天在外征戰也不用他費心,多好的待遇啊。


    現在好了,東窗事發,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過得像以前那樣滋潤。


    “司空,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劉協索性咬牙,學著最近洛陽城流傳小說中江湖好漢的架勢,頗為豪邁。


    瑜天微微怔了下,旋即感到好笑,輕輕地彈了下劉協的小腦袋瓜兒。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彈指神通麽!朕今日小命休矣。”劉協怪叫一聲,腳下不穩地向後栽倒。


    “這不是彈指神通,而是腦瓜崩兒,還有,再怎麽說你也是個天子,能不能少看街麵上流傳的小說。”瑜天沒好氣地又彈了下,真是的,這小子要放在現代,妥妥的天才碰瓷少年。


    “疼。”劉協小聲哼哼。


    疼就對了。


    瑜天臉上浮出淡淡笑意,低聲道:“這次的事情我暫且記下,下次如果敢再犯,當心你這個天子我找別人來做。”


    劉協聽話地點點頭。


    “還有,到底是何人給你出的主意,你將他們的名字告訴我,也算戴罪立功了。”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瑜天忽然問道。


    劉協遲疑了下,他不是傻子,如果就這麽把那些大臣出賣,未免有些不講義氣。


    瑜天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左手搭在腰間劍柄上,拇指稍稍用力。


    劍柄稍稍提起,清冽的劍光外露,隨後拇指來迴挑動幾次,劍身摩擦劍鞘發出輕輕地劃動聲。


    在這寂靜的宮殿中格外刺耳。


    “陛下,有些事情還是坦白點比較好,包庇他們對你沒有半點好處。”瑜天逐漸壓低了聲音。


    劉協再次冷汗直流,在經過了零點一秒的糾結之後,他弱弱地開口道:“司空勿要急躁,這件事朕一定會和你說清的。上次司空離開洛陽後……”


    劉協一五一十地將幾個聯名上書的大臣供了出來。


    在心中默默記下那幾個名字,瑜天略微滿意地點點頭,含笑道:“這就對了,陛下就老老實實地便好,不要總是想著造反之事。”


    “是是,司空說得極是,朕以後再也不敢造反了。”劉協哭喪著臉說道。


    從皇宮出來後,瑜天吩咐侍從,命禦林軍立刻捉拿那幾個帶頭動亂的大臣。


    其實漢朝中不滿瑜天的大臣實在太多了,十個裏麵九個半都對其不滿,瑜天也同樣瞧對方不順眼,眼下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將那些頑固的漢臣都收拾掉。


    很快,禦林軍雷厲風行地將幾名大臣捉拿到了牢獄中,那幾人地位顯赫,可在瑜天麵前,依舊照辦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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