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濟走了,劉傳玉最後還是選擇在四合院中等待項真歸來。


    倒是沒有久等不至,不過片刻,三進小四合院中就又多五人。


    項真一手持槍,一手提溜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屈正則是領著李鬱、陳婮這對孤兒寡母。


    “師伯,怎麽樣了?”何肆上前詢問。


    屈正的麵色不太好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倒是其次,就是當著徒兒的麵丟了臉,遇到一個硬點子,最後還是被何肆那舅舅帶來的三品武人給救了。


    反正麵子是丟完了。


    畢竟人死卵朝天,而麵子大過天!


    屈正搖搖頭,說道:“沒事兒。”


    項真左右看看,對著何肆問道:“你舅舅呢?”


    何肆迴答“進宮了。”


    項真點點頭,“哦”了一聲,沒有太在意。


    他可不是戴平,和齊濟沒有什麽從屬關係,不是多麽寶貝他。


    劉傳玉替屈正療傷片刻,發現的傷勢也還說得過去,至少是比何肆要好得多,屬於那種死不了,一時半刻也好不了的狀態,氣機還算充盈,沒有折損太多實力。


    不算廢物,還是可以出手的一大戰力,屈正好歹算人屠的半個弟子,不可小覷。


    而連如今境界實力尚欠的何三水,根正苗紅的人屠傳人,他更是從沒輕視過。


    陳婮一手一個孩子,站在客廳之中,神情有些拘謹。


    何三水給她搬了幾張凳子。


    昨夜公孫先生去嘉銅縣找過這三人,說是要帶他們去京城避禍。


    陳婮還在思量之時,就被人小主意大的兒子李鬱搖頭拒絕了,說是要等師父,哪也不去。


    公孫玉龍哄騙他師父就在京城,還受了傷,李鬱卻是絲毫不為所動,持握那把自己雕琢出來的木刀,螳臂當車般護在家中兩個女人身前。


    公孫玉龍慢聲細語地說明自己並無惡意,隻是感覺到他們未來可能會有危險,跟她走更安全些。


    李鬱卻是油鹽不進,說自己的師父比她更強,指望她不如指望師父。


    公孫玉龍認真道真憑實力打一場,屈正未必是她對手。


    李鬱隻是冷笑,顏色堅毅,最後公孫玉龍無奈退去,卻也不算敗興而歸,反正她的心意是到了,對得起李先生了。


    何肆轉頭對齊柔說道:“娘,麻煩你安排幾個空房間吧。”


    陳婮麵帶感激看著何肆,之前屈先生在何家胡攪蠻纏的時候她也在,其實心裏很是慚愧,可惜自己隻是一個婦道人家,人微言輕,也不好在外頭說什麽駁了屈正先生的麵子。


    可惜陳婮不開口,何肆自然是看不見她的麵色的,故而顯得不假辭色,有些端著了。


    何肆忽然感歎,還有明天一天就到中秋了,大抵人生難得共,得團圓處且團圓。


    自己認識的親朋長輩都因為各種原因匯聚一堂。


    若是沒有眼前憂患,這等團聚,不說皆大歡喜,至少他一定是打心眼裏高興的。


    齊柔點點頭,這兩天事情連軸來,客人也不停,自己倒是沒時間多想了,不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倒也也不會如何的心驚膽戰。


    何花要去幫母親的忙。


    楊寶丹見狀站了起來,好似一個剛進家門迫切展現自己賢惠的新媳婦,連說自己也能幫忙。


    楊寶丹站起之時,手裏還拉著何肆的手,何花自然看見了,她知道何肆一定不會讓她去的,所以特意添堵呢。


    果然何肆手臂用力,拽著她坐下,溫和說道:“你是客人,哪有叫你動手的道理啊?乖乖坐著”


    楊寶丹卻是小聲問道:“我還算是客人嗎?”


    那神情有些敏感和委屈,似乎在說她都稱唿齊柔為“娘”了,她與何肆早該夫妻敵體了。


    何肆無奈,明知道她這是搬弄是非呢,不過假寶丹這話倒也不假,就算是蘭芝,那也是他姐,叫齊柔一聲娘也是天經地義的。


    齊柔本來就不是惡婆婆,哪會叫新媳婦上門就做家務?


    那些第一次見麵就擺架子,立規矩的婆婆,不是蠢就是壞,而且絕對不在意自己兒子的感受。


    不過這客氣的話不該從何肆嘴裏說出來的,或者說不該隻說一半,就顯得有些厚此薄彼了。


    太護著寶丹了,那小花心裏該怎麽想?


    齊柔牽強笑道:“寶丹你就休息吧,還有小花,你也休息,不用陪著娘。”


    她隻能如此一視同仁了。


    齊柔一個瞎子,在墩敘巷的小屋子中還能輕車熟路,換到這四合院,如何能夠獨自處理?


    何葉眉頭皺了皺,想著這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站出來?


    她試探問道:“娘,我陪你?”


    “誒!好啊。”齊柔麵上升起笑意。


    她可不在乎什麽謫仙人不謫仙人的,葉子就是自己女兒,雖然憨傻了些,卻也貼心。


    陳婮本來也想說自己去幫忙的,但是剛聽說何肆不叫客人動手的話,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


    畢竟放在明麵上的客套來來去去多了,就隻剩假情假意了,隻是領著兩個孩子跟著齊柔走了。


    劉傳玉沒多說什麽,看到屈正無大礙後,也是直接告辭離去。


    何肆這才與屈正問道遇上了什麽事情兒。


    屈正想了想,簡單說道:“就是帶著兩個孩子,還有徒兒他娘剛出了嘉銅縣,不過六十裏,就遇到了一個神秘人物,應該是你口中的謫仙人。”


    何肆點了點頭,說道:“我在城隍廟也遇到了一個,不過已經殺了。”


    屈正麵色不太好看,這是什麽意思?


    跟自己炫耀呢?


    何肆隻是想了解一下這是不是一樁分而劃之的陽謀,沒有意識到自己失言。


    知道何肆沒有那個意思,屈正也不找什麽借口,說自己要是沒受傷幾刀就能砍死那忽然冒出來神秘謫仙人雲雲的。


    就算沒有昨天受的傷,之前對公孫玉龍也是有些傷元氣了,再之前在廣陵打那老朱賊朱全身,傷了肺腑和大半竅穴,這也算傷及根本了,再往前,那更不如了,那時候的他還是個五品偏長……


    單論某一時刻,除了剛剛踏入四品守法境界那一日,妙手偶得,千裏之外,借刀斬龍,其餘時間,自己還真無一刻是那謫仙人的對手。


    說難聽些,屈正也五十好幾的人了,若是沒有入四品,最多十年,武道就該不進反退了。


    不過是他一直不願以削腐刀法入四品,此番破境,倒也不算太過機緣巧合。


    老來收徒,解了大半心結,屈正最在乎的就是自己那九歲的徒兒李鬱了,今天險些在他麵前一敗塗地,是真繃不住啊。


    屈正皺著眉頭迴憶道,“那人手段有些陰狠,當時我一人護住三人,有些應接不暇了,他不用兵器,都是些我看不太了解的招數,說是法術都不為過了,若是一對一的話,我應該不會輸得太快。”


    何肆也聽出了些言下之意,按照師伯這人死半年嘴還硬著的態度,他能委婉承認自己輸了,已經足夠說明其中的險峻了。


    他的對手至少比自己在京都城隍廟遇到的城隍老爺要厲害些吧。


    何肆轉頭,與項真問道:“項叔,你去之後,那人是退是敗?”


    項真笑道:“沒退沒敗,和你那邊一樣,也殺了。”


    對此何肆並不意外,又是問道:“那項叔感到壓力了嗎?”


    項真搖搖頭,笑道:“還沒盡興呢。”


    何肆忽然問了個有些越界的問題,“項叔你的實力與現在的劉公公相比如何?”


    何肆知道劉公公忽然長了條手臂出來,還是陳含玉的,陳含玉貴為當今天子,這等萬金之軀,願意折算一臂,自然不會是意氣用事。


    他付出這一臂的代價,至少讓劉公公的實力有所恢複。


    不然隨便一個武人的胳膊都都可以了?


    而且肯定不止助一臂之力這麽簡單。


    他隻是想知道自己這邊有多少戰力,好叫叫他安心運籌。


    雖然自己年紀最小,見識最淺,但是集思廣益,群策群力,自己這個當事者的愚以為總比不作為要好。


    項真不覺得何肆的問題有多麽冒昧,想了想,如實道:“論境界他高些,論實力的話現在的我高些,大概半斤八兩吧,當然他要是把皇帝拴在褲腰帶上,三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何肆聞言愣了愣,沒想到項真也是個妙語連珠之人,皇帝是什麽存在?是能拴在褲腰帶上的嗎?


    不過想起庾元童和皇帝幾乎形影不離,倒是有些猜想。


    庾公公至今還未現身,或許和陳含玉斷臂之事有關?


    聯係到劉公公的實力恢複,是不是此消彼長呢?


    何肆不是貪得無厭之人,已經沒有把庾公公考慮在內了。


    算上那神秘莫測的鎖骨菩薩,自己這邊應該有三個大手子了。


    就是不知道老趙的實力恢複得怎麽樣了。


    何肆總覺得今天的事情,隻是一場簡單的試探。


    他問道:“項叔,那謫仙人可有說過什麽話?”


    項真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沒留住手,一拳打死了,在這之前,你要問你師伯了。”


    何肆愣住,有些啼笑皆非,什麽時候這仙人都這般沒排麵了?


    不過項真現在可是自己的倚仗啊,他越強就越是好事。


    屈正冷聲道:“他什麽也沒說,上來就是幹。”


    所以屈正才覺得憋屈,對罵倒是從沒怕過,被人輕視才是真難受。


    屈正用冷臉遮掩訕訕,之前的情形,項真已經來得算快了,他不全力出手,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


    項真沒點破這點,算是給自己留了麵子,這人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其實會做人。


    之後幾人又是互通有無,詳細訴說了兩邊的經曆, 沒有一絲忽視之處。


    麵對化外仙人,如何鄭重其事都不為過。


    時間沒過太久,曲瀅就提著整包的藥材迴來了,何肆告訴了她配比,打發她煎藥去了。


    戴平也是前腳後腳歸來。


    項真看到戴平,微微一愣,問道:“你沒跟著齊濟?”


    戴平聞言,也是愣住,“沒啊,老爺呢?”


    何肆解釋道:“舅舅他去皇宮了。”


    戴平皺眉,問道:“他一個人去的?”


    何肆點了點頭。


    戴平轉身就要去尋齊濟,忽然停步,又問道:“老爺去了多久了?”


    何肆想了想,“半個時辰總有了。”


    聞言,戴平倒是不怎麽急了,因為都這麽久了,真出了什麽事情,急也來不及了,於是轉身坐迴原位。


    何肆安慰道:“戴老別急,舅舅他應該心裏有數的吧?”


    戴平沒好氣道:“他有個逼數。”


    何肆沒想到戴平會如此言語,無奈搖頭,從戴老這近則不遜的態度看來,舅舅靠不靠譜暫且兩說,威嚴好像是真沒有啊。


    何肆問道:“戴老,你跟著曲瀅許久,有看出什麽端倪嗎?”


    戴平搖搖頭,“沒有,一切正常。”


    何肆點了點頭,略帶失落道:“看來是我多心了。”


    戴平笑了笑,“還是小心點好。”


    何肆會錯了意,小聲問道:“戴老的意思是……殺了?”


    戴老愣住,他沒有說話。


    心裏卻想,“這何肆少爺倒是狠辣,和他舅舅一個樣兒。”


    何肆又自顧自搖搖頭,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婢子就不是人了啊?婢子不是爹媽養的啊?再怎麽輕賤也是一條命啊。


    難道是最近血食吃多了,殺性變重了?


    一定是這樣,自己被那本源紅丸給影響了。


    一顆心不合時宜地跳了幾下,委屈地表示抗議。


    最近它可安分了,小媳婦兒似的,一點兒沒有作妖,還兢兢業業給何肆搬血保命,可不能什麽屎盆子都往它頭上扣啊,它受不了這委屈。


    何肆有些驚訝,都說心之官則思,這紅丸現在代替了自己心髒搬血,一下子靈慧這麽多?


    這是要成精啊……


    何肆搖搖頭,說道:“算了,不去管她了,家裏房子大了,也的確需要個丫鬟。”


    幾人又繼續談論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轉向了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勢。


    現在確定還有老趙和薑素前來支援,再加上項真和劉傳玉,應該可以應付大部分的威脅。


    今天這兩場小打小鬧,其實上不了台麵,估計隻是投石問路,下次恐怕就不會這麽簡單了。


    為了確保安全,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兩個三品,項真負責看護何家,劉傳玉對外,屈正、戴平、老趙,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薑素和李鐵牛是真正覺醒宿慧的化外之人,何肆不敢貿然安排,尤其是薑素,連宗海師傅都尊她一聲菩薩,自己也有些驚疑請動她,就看她自己的打算吧,暫且做打算是以夷製夷吧。


    化外之人的亂鬥,應該足夠引動李且來這根定海神針了吧?


    聽宗海師傅說,薑素修行的是菩薩道,其實就是觀音菩薩的三十三應身之一,無論如何,都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她上次出手阻攔自己殺那朱全生的時候也不算時過境遷,可事到如今,自己心中倒是對她沒有一絲怨懟了,隻剩感激,就連那朱全生,如果今生不再相見,那也就做平常道。


    何肆不覺得有什麽憋屈的,更不是假惺惺的冤家宜解不宜結。


    畢竟印象裏已經十多年過去了。


    自己算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嗎?


    不知道……


    但至少他不會為了報仇而報仇。


    如果說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話,自己應該算不上君子。


    何肆有自知之明,就算跟著宗海師傅讀了些書,其實也是囫圇吞棗,一知半解,充其量就是屎盆子鑲金邊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天老爺他高抬貴手,把自己當個屁放了,血性和骨氣能值幾個錢?


    不會因為熟讀幾遍亞聖經典就真以為自己可以舍生而取義了吧?


    那都是臨了逼出來的。


    真就天下太平,百姓喜樂的話,迴頭再看,有幾個有血性有骨氣的?


    自己也不想獨樹一幟啊,可惜自己沒得選。


    狗日的劉景摶,何肆再次問候一遍他老母。


    果真有了文化之後再罵人,爽!


    楊寶丹全程坐在何肆身邊,一言不發,拉著他的手,指頭在何肆掌心打轉,畫符似的撩撥著。


    何肆猜不透她意欲何為,真對自己有這麽大信心?


    她哪來兒的底氣可以等到明天再動手啊?


    而且她也沒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先手了啊,李鐵牛,項真,劉傳玉,哪個沒看出來她的異狀?


    算了,想多了費腦子,何肆現在渾身上下,也就腦子還算完好無損的了,神思也是枯竭得厲害。


    總歸先把這假寶丹留在身邊,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


    但說一千道一萬,何肆心裏還有些希冀的……


    隻是也知道自己那樣太過天真了。


    何肆忽然感覺到假寶丹在自己手心寫字,“你怎麽什麽安排都不背著我啊,就不怕我通風報信嗎?”


    何肆握緊了拳頭,攥住她略帶肉感的小短手,不叫她作妖。


    楊寶丹感覺自己的手被她攥緊,不禁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笑了笑,不再繼續剛才的動作。


    劉傳玉卻是在此時走進四合院中。


    手上抓著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可不是隨意地握住,而是有節奏地一鬆一緊,保持著那顆無主之心的跳動。


    陰血錄和續脈經運轉,竟是在這顆心髒周迴營造出無數青紅交織的細線,何肆是看不見,但卻感覺得到氣機的流轉,那是經脈周絡。


    青色的是經,紅色的是脈。


    簡而言之,那李密乘人是死了,但這顆心卻還被劉公公的手段維持著生機。


    眾人看著這詭異的一幕,都是有些驚訝。


    這一路走來,該有多招搖啊?


    劉傳玉也不寒暄,看向何肆,直接問道:“準備好了嗎?”


    何肆點了點頭,感激道:“有勞劉公公了。”


    劉傳玉說道:“那走吧,去你屋,晚了心就涼了。”


    何三水趕忙站起身來,問道:“劉公公,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劉傳玉想了想,自己也不算是真大夫,不講究什麽的,為了叫這個一臉焦急的老父親安心,便說道:“淩遲用的小刀取幾把過來,再多燒幾鍋熱水,煮幾塊棉布,再去拿一壇子烈酒來。”


    何三水連連點頭,立刻準備去了。


    何肆卻問道:“劉公公,這酒是用來己癘的嗎?”


    劉傳玉搖搖頭,“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


    何肆聞言苦笑道:“那用不上了,我不怕疼。”


    倒不是何肆裝硬氣,隻是他非毒魄化血之後,主散邪氣淤積,把凝聚的邪氣給散開,讓“吞賊”給吞了,然後“除穢”來把它排除掉,三者相輔相成,幾乎就已經百毒不侵了,都說是藥三分毒,所以對他而言,好壞參半,他現在就是個藥石無用的身子。


    不過也不會感染癘氣就是了。


    若非何肆刻意壓製,現在的他連喝酒都是千杯不醉。


    不過壓製宰毒之能後,倒是可以用上麻沸散,但是等到不省人事的時候,那份本能無法壓製,自己又會醒來,實在有些是多此一舉了。


    說明緣由之後,劉傳玉點了點頭,輕聲道:“那你就要受些苦了。”


    何肆咧嘴一笑,“小事一樁,我能吃苦。”


    劉傳玉看著何肆的樣子,忽然想到了昨夜自斷一臂的陳含玉。


    他雖然是叱罵何肆,齊柔卻遭了罪。


    眾人移步到東耳房,現在算是何肆的住屋。


    楊寶丹寸步不離,也要跟著進屋,何肆這時候卻不敢叫她跟著了,換心之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萬一她從中作梗,使什麽手段,叫自己前功盡棄,甚至再醒不過來呢?


    還是有點兒擔心的。


    把眾人隔出屋子後,劉傳玉說道:“脫衣服吧。”


    何肆點點頭,之前在蝙蝠寺已經被李嗣衝看光了,又不是什麽不露膚的貞潔烈女,再給劉公公看看怎麽了?


    就是不知道這樣好不好,畢竟劉公公他應該是沒有的……


    何肆動作麻利,幹脆拿掉了那個夢樹結,解開障眼法,又是三下五除二脫完全部衣褲,赤條條站在劉傳玉麵前。


    劉傳玉柔聲道:“其實兜襠褲可以不用脫的。”


    何肆麵色微紅,卻聽劉傳玉說道:“算了,躺上去吧。”


    何肆依言照做。


    劉傳玉看了一眼何肆的身體,問道:“肝腸肺腑都沒有損失太多,暫時就不管了,反正你有手段恢複的,你應該也不需要遺矢吧?”


    自從看到陳含玉斷肢重生之後,他倒是沒有太過擔心何肆的身體。


    何肆點點頭。


    “待會兒可能會很痛啊,痛的話就叫出來。”


    何肆搖搖頭,輕聲道:“不了,我忍得住的。”


    劉傳玉柔聲說,“叫出來會輕鬆些。”


    何肆還是搖頭,笑道:“外頭可有好多人聽著呢。”


    劉傳玉不再多說什麽,知道何肆並非死要麵子活受罪,隻是不想叫門外守著的家人擔心,倒是他考慮不周了。


    何肆忽然問道:“劉公公,心都能換,那眼珠子呢?”


    有些恬不知恥了,畢竟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再麻煩他一迴吧,估計自己的伏矢魄,短時間內是調用不了了。


    劉傳玉有些慚愧道:“有點兒難,我暫時還做不到。”


    何肆搖搖頭,“是我人心不足了,沒事的劉公公,謝謝了。”


    劉傳玉玩笑道:“你現在哪是人心不足啊,根本就是沒心,等我給你安上。”


    何肆也真被他逗笑了,卻是說道:“劉公公,有你們這麽多人陪著我,真好……”


    劉傳玉輕聲道:“人可都是因為你聚起來的,可別叫我們的努力白費啊。”


    何肆點點頭,劉傳玉也不再多言,直接一手插入何肆胸膛,將那虛幻的心髒掏出。


    就像水中撈月一般,心髒化作一攤血水,從指縫流逝,想要鑽迴何肆身體。


    劉傳玉並不訝異,直接以陰血錄攝住這本源紅丸化作的心血,然後又是追本溯源,一揮手,好似屈正施展的老龍汲水,將何肆身軀之中所有的鮮血蔓引株連,盡數抽取而出。


    何肆在幾個唿吸間就變成一具幹屍,麵色也漸漸轉為青白,因為血勇不複,上下牙咯咯碰撞,感覺如墮冰窖,卻依舊玩笑道:“劉公公,原來你使這邪魔歪道的手段比我熟稔多了啊,你這是把我戳幹了啊,這得有多少血啊?”


    劉傳玉倒是毫不介意何肆的言語無忌,說道:“十五六斤吧。”


    何肆還有閑心問道:“這已經是全部的了嗎?”


    “基本是吧,你造血還挺快的。”


    劉傳玉隔空操弄從何肆身體之中抽調的鮮血,環繞手中那顆李密乘的心髒。


    這也是食人之人,又是吃過不少血食,與何肆身上帶有霸道真氣的血液臭味相投便稱知己。


    沒費多少功夫就水乳交融起來,血理分衺行脈之中。


    血液運行暗合紅色的脈絡,同時劉傳玉又是按照何肆體內的經絡,改變外在青色的續脈經氣機的走向,一心二用,兩兩相合。


    這個狀態的何肆可不能堅持太久,須得寸陰是競。


    何肆本來是不息的,因為吃痛,萬不得已又開始重重喘息,卻是發現自己的肺腑少了小半,這一唿吸,反倒像是溺水一般難受,真是要了命了,不禁開口,氣若遊絲道:“劉公公,疼沒有我想象中的疼,但是我感覺自己快死了。”


    劉傳玉搖搖頭,“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現在是不疼,因為還早呢,起碼還說得出話來。”


    何肆點了點頭,默默忍痛,直接散去了自己那條用氣機顯化的舌頭,自然也不能振聲開口了。


    看著床上幹屍像是撒了鹽的蚰蜒,掙紮扭曲著,劉傳玉沒有絲毫於心不忍,麵容肅穆得像個大醫精誠者,帶著醫科聖手一般虔誠,下手有條不紊,卻是忽然聞到一股臭味,是何肆屎尿齊流出來。


    何肆想起那頭被自己淩遲的年豬,自己沒幾刀下去,它也是這樣失禁的。


    還真是現世報呢。


    劉傳玉還在專心操縱何肆的鮮血適應同化那顆心髒,好在暗含了一顆本源紅丸之力,本就霸道,血為陰,氣為陽,陰疑陽戰,那顆無主的心頓時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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