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隻得是調整身形,看著自己已經飛出了小小豸山的地界,眼前是波光粼粼的伢子湖水麵。


    越來越近,馬上貼麵,來不及做出反應了。


    師伯這一下力氣是真大啊,他似乎又變強了些。


    何肆並不慌張,甚至還有時間想入非非,自己這四個多月時間的確變強了許多,卻不至於像說書先生口中的主角一樣一騎絕塵,叫人不能望其項背。


    他見識過未入品的武人也見識過高手大小宗師,其中有因緣際會再見的。


    許定波變強了,溫玉勇變強了,李嗣衝變強了,老趙恢複了部分實力,師伯屈正也是大宗師了。


    何肆忽然想起那嘲諷自己“轉益多師是汝師,靈犀一點是吾師”的季白常,不可否認,他是絕頂的天資綽約之輩。


    若是還有再見的機會,他一定也會變得更強。


    江湖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主場,也沒有所謂的主角和配角。


    他想起自己蒙學時候學的《古今賢文》,裏頭有一句話——一花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


    各自爭渡,逆水行舟。


    下落之中的何肆忽然福至心靈,抽出龍雀大環,對著灑金的湖麵使了一招天狼涉水。


    此招極為依靠水利,即便自身現在全無氣機,估摸著也能發揮出幾分氣象。


    何肆眼看就要砸入水麵,這般百丈高度落下,即便是利萬物而不爭的水,也與堅冰無異了。


    一道水行天狼倏然凝形,從水中抬頭,張開血盆大口。


    何肆就像羊入狼口,被隻有一個腦袋的天狼一口吞下。


    山頂之上的何葉驚叫一聲,以為何肆被什麽魚怪吃掉了。


    繼而天狼頭顱完全鑽出水麵,四肢從水中抽出,站立水麵。


    它抬腳向岸邊跑去,可惜沒有氣機,隻靠神意維持,天狼瞬間又開始崩潰。


    這威風凜凜的天狼便對著岸邊昂頭挺胸,吸了口氣,好似在醞釀什麽。


    下一刻。


    被它吞入口中的何肆就像一口唾沫吐出。


    還是有些奇特的以咳珠唾玉的方式,被噴濺出去。


    衣衫盡濕,落湯雞一般的何肆被它唾棄,落到岸邊。


    一個驢打滾起身,不緊不慢撣落滿身汙泥。


    山頂之上的屈正遙遙觀望,本來想看何肆出糗的,但不得不說,雖然現在的何肆也挺狼狽,但這招天狼涉水用得漂亮,堪稱奇思妙想。


    若是他施展自己那一式自創的老龍汲水,必定更加從容。


    要不要教他呢?


    呸!教個屁!


    好東西當然留給自家徒兒李鬱咯。


    屈正想起那曾經壓勝自己天狼涉水的刀法斷水,忽然就有些吃味。


    除非是交換。


    趴在石雕欄杆上的姐妹倆見到何肆安穩落地,這才安心幾分。


    何葉張大了能塞雞蛋的嘴巴,是自己眼花了嗎?


    怎麽和變戲法一樣?


    小四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她又是扭頭看向屈正,憤憤不平道:“你幹什麽啊!”


    屈正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不耐道:“他這不是好好的嗎?”


    屈正一手按在自己徒弟李鬱的肩頭,李鬱誤會他要如法炮製,直接討饒,“師父,我不行的。”


    屈正笑了,“沒出息的東西,怕什麽,我不扔你。”


    他對著李嗣衝說道:“練練?”


    李嗣衝百無聊賴地點頭,學著之前屈正的模樣,嘴賤道:“行啊,閑著也是閑著。”


    屈正眉頭一挑,“你這麽護著那小子做甚?”


    李嗣衝皮笑肉不笑,“我樂意。”


    屈正點點頭,這是欠削。


    嘴皮子自己雖然也擅長,但言語如刀終究不如揮砍真刀來得爽利。


    屈正捏著李鬱的肩膀,一躍而下,從山頂去到山腳。


    李嗣衝卻是沒有著急跟上,而是在蝙蝠寺四下踅摸一番,他從不帶什麽兵器,看到什麽用什麽。


    李嗣衝看到了敲擊魚梆雲板的木槌。


    不說順不順手的問題,這東西不夠一刀劈的。


    可惜蝙蝠這小小的子孫叢林沒有天王殿,否則裏頭供奉的四大天王、韋馱菩薩,隨便借一件武器劍、傘、金剛寶杵,隻要不抱琵琶或者赤龍,隨便輕鬆禦敵。


    在泰安縣齊府的老管家聞人辛對何肆說他十八般兵器都略懂一二,李嗣衝也是如此。


    算了,赤手空拳也不是沒得打。


    李嗣衝本來就沒奢望能贏,沒有爭勝之心,倒是有些無欲則剛的意思了。


    唉,也算為了何肆這小子遭受無妄之災了。


    李嗣衝雙腿微彎曲,直接跳下山去。


    山下,屈正將李鬱穩穩當當放下,推了推他肩膀,趕鴨子上架般說道:“去吧,和你師兄切磋切磋。”


    李鬱未慮勝,先慮敗,低聲問道:“打不過怎麽辦?”


    屈正微微一笑,雖然心裏本來也沒覺得現在的李鬱沒可能打得過何肆,卻也不潑他冷水,“打不打得過打了才知道,別擔心,那小子現在身上一點氣機都沒有,優勢在你。”


    “師父希望我能贏嗎?”


    “廢話!”


    李鬱點了點頭,他抽出無鞘的木刀,嚴陣以待。


    雖然對於眼前這初次相見的師兄並無什麽惡感,但師父的話還是要依言照做,隻能盡力而為,不給他丟人了。


    何肆卻是沒有第一時間看他,而是抬頭對著山頂高聲喊道:“姐,我沒事,你別下來了,我馬上迴來。”


    何肆可不想何花拖著虛弱的身子爬上爬下的,容易加劇血崩的症狀。


    山頂被何葉的扶著正要下山的何花聽見他的聲音,腳步一頓,同時心頭微微一暖,她知道何肆的用心,同樣也不想叫他分心。


    蝙蝠寺禪房之中的宗海和尚早就發現了屈正的到來,卻是沒有露麵,上次見麵他和屈正打了一架鏡花水月,其實是有些怵他的。


    尤其現在自己的狀態不好,還是要保留一些神通手段,有備無患。


    等到幾人去了山下,宗海和尚這才又拾起手頭的功課。


    豸山山頂之上,有座古樸涼亭屹立。


    由數根纖細的木柱支撐著,好似弱不禁風,亭頂覆蓋著早已褪色的灰瓦,四角高高翹起,倒是展翅欲飛的姿態。


    在亭中,剛好可以將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十景之一的朝陽俯瞰,便是出自此處。


    何花拉著妹妹就去到涼亭之中。


    何肆抬頭望去,直到目光所及,那座涼亭之中出現了何花的身影,何肆這才放心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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