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一連走刀第九式。


    陳含玉步步後退,直至抵至牆壁,掛滿血珠的牆麵忽然就像春蠶吐絲,一條條紅線交織,繭絲牛毛,密密匝匝,將陳含玉牢牢捆縛在牆壁上。


    何肆雙眼盯著陳含玉,第九刀落下,若是分神內視,可見自己體內已是滿目瘡痍。


    明妃相灌頂之後並不遜色大宗師的體魄卻在飛速自愈,何肆更加肆無忌憚,都說通則不痛,何肆體內氣機流傳,不啻潮汛,不痛是假的,通透卻是真的。


    陳含玉被束在璧上,眼看何肆一刀落下,這一刀,氣機宣泄,恣肆汪洋。


    陳含玉退無可退,故而上前一步,身後紅絲連帶著大片素磚剝落,一腳踏地,好似浴湯狗子抖擻身子,掙脫全部血色縲絏。


    陳含玉不緊不慢揚刀,擋住何肆的第九刀,虎口瞬間撕裂,僅此而已。


    之前他的那句“看戲就好,別掃興。”可不隻是對著劉伴伴說的,還有自己那個影子,如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庾元童。


    聽袁飼龍說,這皇宮從陳斧正肇始的影子,卻是尤為精妙的存在,好像化外虛靈無質而有體有用,聚則為形,散則為氣的真仙陽神一般,不過在此方甕天,就隻是身外之身,移花接木的替死鬼而已。


    影子的境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就是本體的境界。


    何肆手中龍雀大環直挺的刀身反彈,又是一氣奔走百裏,化作第十刀落下,專攻氣機,此刻何肆體內已經積薪厝火,不過能斬殺出這一刀,還是陳含玉見獵心喜了。


    第十刀落下,陳含玉不閃不避,甚至高舉屈龍未曾垂手。


    這一刀砍在上一次交擊的地方,屈龍之上出現了細微豁口,不是刀刃崩碎,而是覆蓋刀身的氣機被斬斷。


    一刀好似含光透水,穿過屈龍刀身,鮮紅刀氣落下,陳含玉麵露驚詫,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本該退無可退的陳含玉再次後退一步,撞開了身後的牆壁,地動屋搖。


    這一刀雖是上剔下,卻是掀開了浴德堂整座黃琉璃覆蓋的瓦卷棚硬山頂。


    劉傳玉看著何肆將一身霸道真氣肆意揮霍,以霸道真氣施展斫伐剩技,還真有點珠聯璧合的意思。


    劉傳玉倒是忽然想到何肆無法蘊養氣機,覺得這是個能夠破而後立的好時機,至於順帶祓除血食之禍,他沒有這般通天的手段。


    說起這霸道真解,劉傳玉便是想到了李嗣衝,他本是京城人士,還是出生朝天女戶,父母早亡,卻是沒有享受優恤,得到儀鑾司百戶之位。


    這李嗣衝是陳含玉兒時出宮玩耍領迴的伴當,兩人性格雖然有所不同,但這麽多年來,若是冰炭不容,早就該分道揚鑣了。


    陳含玉的本性不算多麽惡劣,對於小門小戶來說,或許就隻是頑劣而已,可對於受萬萬人奉養的天家,似乎就不算以大惡細。


    至於那溫玉勇,陳含玉也是多看一眼都覺得厭惡,即便如此,見李嗣衝與溫玉勇交好,陳含玉也是沒有背後說人是非,他還不至於如此跌份。


    劉傳玉不解之事有許多,其中之一就是那李嗣衝明明也沾染了這血食之禍,但他似乎能夠自行掌控,不受影響。


    霸道真解是化外之人帶入此處甕天的功法,雖然是魔功,但也是化外執牛耳者一言以蔽,其實無善無惡心之體,不過是遵循弱肉強食而已,至於惡報,大概就是死後投身餓鬼道,可仙人長生久視,死後還能留戀人間棧、天地棧,自然隻有遠慮,沒有近憂。


    餓鬼道屬於三惡道之一,投身其中的原因無非是活著的時候貪戀美食、美色、金錢、名利。


    霸道真解貪血食,自然入餓鬼道受“饑不能食、饑不欲食”之苦。


    李嗣衝因為修煉霸道真解入而近乎餓鬼,平日不管飲食再多,也無果腹之感,甚至是飲食之時,喉如針孔般小,難以下咽,即使強迫咽下,不但不感飽,反而會肚如火燒,痛苦非常。


    除非是吞噬武人血食才能緩解,但李嗣衝並不貪圖血食,反倒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算是自討苦吃,他常喜笑盈腮,諢名笑麵閻羅,實乃深受大苦。


    何肆的惡墮是因為出佛身血,霸道真解隻是誘因,他修落魄法,沒有來生,自然無法投生餓鬼道,卻是有現世報,不斷沉淪阿鼻地獄,如此說來,再加上那置身紅蓮地獄的溫玉勇,三人當真有緣。


    被劉景摶照搬海外龍象眾佛國的六道輪迴顯化這甕天,才會有這般因緣際會。


    至於李嗣衝為何要將這種痛處轉嫁何肆,那便不得而知了。


    其實何肆若非是遭謫仙人奪舍,煉化了一塊白龍血食,而是就此將其束之高閣,幾乎不會陷入如今這般從惡是崩的窘境,這是李嗣衝無法預料的。


    陳含玉退入武英殿院中,此地開闊,再也無所拘束。


    何肆咬緊他的身形,第十一刀落下,並非一式就是一刀,而是氣機流傳一周之前,刀勢沒有盡頭,龍雀大環之上殷紅好似滴血,何肆體內的氣機沸騰,勢如破竹衝破筋脈的氣機散在血液之中,瞬間血沸,麵色紅白相間。


    陳含玉一身赤色龍袞上繡的幾條團龍宛若活了過來,相比之下,窄袖的何肆就隻是被氣機波動鼓吹著皂衣。


    劉傳玉也跟著走出了浴德堂,即便這邊聲勢如何浩大,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內侍高唿“護駕”,此處天高地闊,任其施為。


    何肆的第十一刀尤為綿長,實則是氣機積累愈發厚重,已經從江水奔湧變成了石洪碾山。


    陳含玉就等這一刀,這一刀憋屈過後,他即便拚著受傷打斷這股氣機接續,之後就該何肆自作自受了,他以屈龍撥開龍雀大環的刀刃,氣機交征,兩把刀鋒糾葛一起,倒是有些太極手段。


    長刀挽花,就要帶離龍雀大環脫手。


    何肆本來可以用楊家刀法中的斷水,將刀鋒輕易輕而易舉從陳含玉的牽引中抽出,卻是要強行續上這第十二刀。


    一直珍藏密斂的“素手把芙蓉”當即施展,連陳含玉都知道他施刀的緊要關頭,自己又如何能不設防?


    陳含玉隻覺得自身氣機在一瞬間失去掌控,依舊在體內洶湧溢洪的氣機卻是短暫變為無主之物,修武道亦如做學問,講究一個五石六鷁,一下子變得曆亂無章,陳含玉自然體會到了何肆體內那種禍亂滔天的痛楚。


    陳含玉是萬金之軀,哪裏受過這種痛苦?


    頓時雙眼一突,一對招子就像要飛出來一般。


    何肆第十二刀落下之前,陳含玉已經迅速掙脫了那種不堪迴首的感覺。


    依舊舉刀,傳聞斫伐剩技第十二刀可殺四品守法宗師,今日一見,氣象不過如此。


    何肆麵無表情,看著那陳含玉不合常理的格擋,他不該有這般速度才對。


    這刀沒有任何絢麗之色,就連那附著的血色氣機都是內斂,卻是有引刀成一快之感。


    何肆已經七竅流血,濃稠的血絲卻是化作血蛇狂舞,好像一個擇人而噬的惡鬼。


    陳含玉被撕裂的虎口也是這般,一條粗壯的血蛇從狹窄的裂縫中蠻橫擠出,手掌失血變為蒼白如雪,握持不住手中刀柄。


    龍雀大環壓下,陳含玉屈龍脫手。


    眼見一刀就要毫無阻滯地落在他頭上,劉傳玉已經不為所動。


    直到陳含玉左手托住刀刃,右手瞬間捏住刀背,雙腿屈膝,猶是不能全部阻滯刀勢,就要順勢半跪下去躲避鋒芒,眼中卻有雷霆隱現,一招懷中抱月……要你自業自得。


    劉傳玉見狀,這才目色複雜,歎息一聲,一步出現在兩人之間。


    一隻肉掌握住龍雀大環狹長的刀身,一隻袖袍卷住陳含玉的胳膊,將其從刀下拖出,之後才是放開手握的那把龍雀大環,任由一刀將地麵犁出一條丈寬的深渠,破了院牆,勢頭不減。


    劉傳玉看著那殃及而去的刀勢,微微張口,一納一吐,咳珠唾玉的手段,傳聞那大太監鞠玉盛,繡口一吐,氣象便如劍仙飛劍取人頭顱。


    劉傳玉猶有勝之,嗬氣成風,氣吐虹霓。


    一氣嗬成一卷狂風,竟然輕易就吹散了斫伐剩技第十二刀的氣象。


    陳含玉看著這個劉伴伴,神色略帶不滿。


    可還不待他開口,劉傳玉便轉過身來,表情略微有些慍怒。


    這叫陳含玉瞬間沒了脾氣,訕笑道:“劉伴伴,不是說好不掃興的嗎?下一招我就該叫那傻小子一敗塗地了,你這橫插一檔子算怎麽迴事嘛?就他那豬腦子,指不定還以為你出手是為了救我呢,現在心裏肯定是更不服氣了……”


    劉傳玉隻是板著臉說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豈可屈膝向人?”


    陳含玉討好笑道:“打架還講究儀態啊?隻是屈膝而已。”


    旋即他又小聲嘀咕,有些幽怨,“內閣那幫大臣,天天勸我延續國祚,每天晚上我可沒少跪在妃嬪身後賣力……”


    何肆此刻拄刀而立,此刻脖子上的傷勢已經近乎結痂,血跡被血焰蒸幹,化為灰燼散落。


    陳含玉低頭看向方才托刀的左手手掌,上麵連一道淺淺的血痕都沒有,心知是那影子庾元童自作主張。


    這師徒倆,沒一個真心聽他話的,叫他們不要掃興,卻是一個替自己承擔了傷勢,一個更是直接扯散了戰局,連施展的機會都不給他。


    陳含玉轉頭看向何肆,“接著打啊?”


    何肆沒有說話,喉間已經溢滿了鮮血,第十二刀沒有落在陳含玉身上,相當於自己承擔了大半的刀勢,這斫伐剩技施展,真該慎之又慎。


    陳含玉將手中屈龍拋了出去,何肆沒有伸手,屈龍卻是直接滑入他身側的鞘中,“別不服氣,本來你輸定了,不過既然劉伴伴出手,那咱們就算是平手吧。”


    何肆將口中腥甜的鮮血咽下,感受著體內正在緩緩恢複的經脈,卻是不夠氣機再來一套走刀了。


    一身氣機隻剩三成。


    何肆沒有不服氣,不管陳含玉所言是真是假,他想要在皇宮大內打敗一位真龍天子,無異於癡人說夢,他隻是有些惋惜,這刀出得不順快,也不氣通,卻不後悔。


    他現在想著的是,如果自己下跪磕頭,認罪討饒,能不能就隻死他一個?不要禍及家人?


    何肆當即搖頭,散去這個可笑的想法。


    陳含玉見他搖頭,挑眉問道:“怎麽?你不服?”


    何肆已經可以開口了,卻是無言。


    劉傳玉見狀冷哼一聲,搖頭道:“刀好,刀法也好,就是這劊子的兒子,令人失望。”


    何肆捏了捏手中刀,竟然有些把持不住,是掌中滲汗。


    陳含玉冷聲道:“孬種!”


    劉傳玉卻是走到何肆跟前,伸手撫背,替他撫平氣機,續脈經在其體內流轉,修複千瘡百孔的經脈。


    感受著後背帶著些溫熱的手掌貼上,何肆居然微微安心,卻聽耳邊傳來他的話語,“不孬,是他家人都在京城呢,陛下是一國之君,切忌刻薄寡思。”


    何肆險些熱淚盈眶。


    陳含玉聞言一撇嘴,有些不滿道:“劉伴伴,你這胳膊肘往外拐得有些明顯了啊。”


    感受著何肆體內的經脈接續的速度,自覺多此一舉的劉傳玉收迴了手,對著陳含玉躬身道:“老奴惶恐。”


    陳含玉歎氣道:“對他這麽好做什麽?這小子多心,還以為你和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呢,白眼狼一個,不懂感恩的。”


    劉傳玉拍拍何肆的肩膀,鼓勵道:“想說什麽話就說吧。”


    何肆心中忽然激蕩,沉聲道:“我該感恩陛下什麽?感恩陛下拿我家人作要挾嗎?還是感恩陛下強買強賣?”


    陳含玉冷笑一聲,“不必說得如此淒慘,當初我若我要明搶,就不會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不給,沒關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會自賤身份強搶嗎?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可你偏偏答應了,然後給一半是什麽意思?糊弄我?福禍無門,唯人自召。你明明是畏懼我的身份,卻又不甘蠅營狗苟;自以為曳尾塗中,其實就是膽小如鼠;又要自作聰明,如今弄巧成拙,偏偏裝作萬般無奈,命不由己;更是不知悔改,還要作困獸鬥。何肆啊何肆,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你就是一個鬼鬼祟祟還看不清自己的小人而已,私智小慧,自以為是,反複無常,以怨報德。”


    何肆聞言麵色蒼白,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陳含玉那雙眸子仿佛能洞徹人心,他言語如刀,“事到如今,你甚至還想反駁我是吧?你現在該怪什麽呢?怪自己隻讀了三年書,沒有辯才?怪我巧言令色,顛倒黑白?嗬嗬,你就是這麽個無君無父之人,你以為站在你麵前的是誰?是這大離的皇帝,你對我可有尊重?二月廿一,你生辰那日,你沒聽你父親的話,非要去菜市口觀刑,導致自己鋃鐺入獄,導致你何家散去半數家財,此後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作死,種甚因,得甚果。你以為你走了一趟江南,來迴四千裏就能脫胎換骨?你以為你打過貔貅道人,打過朱全生,打過宋苦露你就是從心所欲的大宗師了?在我眼裏,你沒有半分長進,還是那麽的可憐可笑,你身上的哪一樣東西是靠你自己掙來的?落魄法?斫伐剩技?霸道真解?透骨圖?陰血錄?若非我知道你不是化外之人,還真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下凡曆練了呢,你他娘的是什麽狗屁勞什子小說裏的氣運之子?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你有什麽資格自以為是?你不過是個劊子手的兒子,別說你是什麽人屠的徒孫,人屠厲害,我承認,但你算什麽?對上我,你甚至不敢用出一招半式的人屠刀法,你不是六歲練刀嗎?學到狗身上去了?”


    何肆麵如死灰,原來這一切,陳含玉都知道……原來他在他眼裏是這麽的不堪。


    陳含玉繼續殺人誅心道:“我這三言兩語就叫你那琉璃心支離破碎了?你隻是沒束發,不是沒斷奶……”


    劉傳玉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聚音成線對陳含玉道:“陛下,差不多了,利刀割肉瘡猶合,惡語傷人恨不銷,造口業的。”


    陳含玉也是傳音道:“劉伴伴,你再讓我罵兩句,這刁民著實可惡,”


    陳含玉若是想殺何肆,就不費這些口舌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何肆同樣不是,人貴有自知之明,何肆這賤民,是真沒有。


    劉傳玉隻是上前,搭住了何肆的肩頭,輕聲說道:“走吧,子時都過快了。”


    何肆怔怔抬頭,看著劉傳玉,又看了看陳含玉,現在還能走去哪兒?儀鑾司詔獄嗎?


    劉傳玉溫聲道:“我說好了把你送迴去的?”


    何肆愣住,嚅囁道:“就這麽迴去了?”


    一旁的陳含玉不怪劉伴伴越俎代庖,隻是對何肆冷笑道:“那要不歇一晚?用了早膳再走?”


    何肆不可置信,“我……我還能迴家?”


    陳含玉譏諷道:“怎麽?舍不得這皇宮啊?女人想要進宮需要老天爺賞飯吃,給一副天生麗質的皮囊,男人想要進宮就方便許多了,內務府淨事房就緊挨著禦花園,叫劉伴伴帶著你走一遭?你舍得你江南的小媳婦和家中的大媳婦嗎?”


    ……


    何肆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劉公公出了皇城的,兩人步子很慢,何肆心緒很亂。


    劉傳玉一路沒有說話,卻是到了外城的時候,忽然伸手,搭住了何肆的肩頭,伏矢魄無知無覺,何肆一個戰栗,心悸不已。


    劉傳玉說道:“斫伐剩技不是什麽好東西,所做之人用心險惡,你若是信得過我的話,以後別練了走刀了,拆開來一門門吃透了,足夠受用終身的。”


    何肆沒有迴應,隻是問道:“劉公公,我今晚是不是做了許多錯事?”


    劉傳玉點了點頭,沒有安慰他。


    何肆見狀麵色微白,他心緒不在自己,而是問道:“劉公公,我家人不會被我牽連吧?”


    劉傳玉肯定道:“放心吧,我是看著陛下長大的,他不是昏庸無道之人。”


    何肆莫名相信劉傳玉,他欲言又止,“您覺得陛下說的那些話……”


    劉傳玉搖了搖頭,隻是說了八個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何肆低垂頭顱,脖子上的傷已經痊愈了,隻是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劉公公,我想一個人迴去,您能別送了嗎?”


    劉傳玉點了點頭,停下腳步。


    何肆繼續往家走,走了十多步,他忽然迴過身,發現劉傳玉還站在原地,目送著他。


    何肆忽然就涕泗橫流,腦中卻是浮現陳含玉的話,“你隻是沒束發,不是沒斷奶……”


    何肆慌忙用袖子擦了一把臉,卻聽劉傳玉沒頭沒腦道:“以後有機會還得多讀些書。”


    何肆點點頭,對著劉傳玉鞠了一躬。


    劉傳玉這才轉身,身影倏然消失不見。


    何肆沒有迴家,而是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在街上遊蕩起來,子時剛過,七月十五,中元節,鬼門大開,陰風陣陣。


    何肆孤身一人,脊背生寒,但他現在不想迴家,卻是又無處可去,漫無目的踱步,再抬頭時,卻是站在了師爺曾經的僦居前。


    外頭沒有掛鎖,屋門卻是緊閉,是裏頭插了門閂,應該已經有人居住了。


    何肆靠著牆角蹲坐下去,雙手抱膝。


    良久,如泣如訴道:“師爺,小四給您丟人了……”


    晚風吹過何肆散發,好似有人撫頭。


    何肆茫然抬頭,喃喃道:“師爺,是您嗎?”


    劉傳玉並未離去,隻是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上,吹了一口風而已,何肆發現不了他,以前不行,現在六神無主就更不行了,就像之前在顧安縣老家,他守著何肆安睡一樣。


    他對何肆的父母保證過,說過會把何肆送迴家的。


    也對徐連海保證過,力所能及會照拂一下他的。


    (這章要是看著不舒服,別罵我,我知道這樣寫很憋屈,但我真心覺得四爺還需要成長,算是我刻意為之,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他從一開始就是個喜歡耍小聰明的人,本身又有些冷血,還沒什麽原則,但錯就錯在他其實是能夠共情的,隻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了,一本小說的主角需要成長的遠遠不隻是實力,還有心性,還有三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肆刀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象澄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象澄澈並收藏肆刀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