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房間很窄,除了床,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個木頭箱子,連把凳子都沒有。其餘需要什麽東西得自己單獨置辦。


    這個房間或許對於一部分人來說非常簡陋,可對於走投無路的一家三口,那真是再好不過。


    小姑娘摸著水泥牆麵,雙眼放光:“阿爹阿娘,牆是好的,沒有口子。”


    夫妻倆心酸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們住的屋子是最差的,經過雪災,牆麵早就開裂,拿泥糊了又糊。


    “我喜歡這裏。”小姑娘開心地跳了下,“唐大人真好,還給咱們房子住。”


    ”是啊,沒有大人咱們要留宿街頭了。”婦人擦了擦眼角。


    男人拍了拍她,道:“我會努力幹活,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了。”


    婦人又哭又笑,用力點頭。


    *****


    “大人,京城那邊來人了。”


    “嗯?又來人了?”唐文風從滿桌圖紙裏抬起頭,“煤礦那邊的不是早就到了嗎?”


    常文:“說是去三河縣赴任的新知縣。”


    唐文風手裏的炭筆一頓,他都快忘了三河縣的知縣被自己送到京城去了。


    嘖,這效率也太不行了,都多久了,才派新的知縣過來。


    將炭筆放下,唐文風拍拍手起身往書房外走:“走,瞧瞧來的是誰。”


    穿過迴廊,唐文風邁進大廳,一抬眼就看見了某個裝腔作勢的家夥。


    “怎麽是你?!”


    看唐文風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叢戎哼了哼:“大驚小怪。”


    唐文風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到底為什麽來這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倆算是死對頭吧。


    叢戎白他一眼:“這邊缺個知縣,我正好一直在吏部等待放任,所以就過來了。”


    唐文風指著自己的臉:“你看我像這麽好糊弄的?”當他是傻子啊。


    叢戎撇過頭去:“你廢話怎麽那麽多。”他掏出上任文書,“趕快確認,確認完我好去三河縣。”


    幾年不見,越來越神經了。


    唐文風一邊腹誹,一邊拿起文書打開看了眼,上頭蓋了皇帝的璽,還有吏部的印。


    確認無誤後,他將文書還迴去,一臉嫌棄揮手:“趕緊滾吧。”


    叢戎氣的磨牙。不就比他大幾級嘛,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倒要看看這寧州在唐文風這個混蛋的治理下變成了什麽樣!


    可惜,叢戎注定看不了唐文風的笑話了。


    一路往三河縣去,隻要提起唐文風,百姓們都是誇的。誇的心甘情願,誇的死心塌地......呸,去他的死心塌地。


    叢戎一張臉黢黑。他萬萬想不到,唐文風這小子還真幹出了一番名堂。


    那他費老大的勁兒過來準備看笑話,豈不是看不成了?


    嘖,早知道就不走關係過來了。


    看著路邊破舊的房屋,叢戎開始後悔了。


    上任最少三年才能遞折子申請調動,他豈不是要在唐文風手底下呆三年?!


    光是想一想,叢戎都有一種想昏過去的衝動。


    完全不知道叢戎還沒走到三河縣,腸子就快悔青了。瞬間將他拋之腦後的唐文風扔掉炭筆,一溜煙兒跑去了工坊。


    低頭看著因為自己而被迫學會十八般武藝的魯瘋子,唐文風再一次提出要求:“我想做鉛筆。”


    “啥玩意兒?什麽筆?”魯瘋子疑惑。


    “鉛筆。”唐文風道:“就用木頭包裹住一根石墨芯子,然後用來寫字的。”


    魯瘋子聽得一頭霧水:“木頭包裹住石墨芯子?”石墨他知道,就是女人們用來描眉的石黛嘛。但是木頭和石墨加一塊兒,他怎麽就聽不明白了。


    唐文風想了想:“就兩塊木頭板子中間挖一條放鉛筆芯的凹槽,然後將兩塊木頭板子粘在一起,再弄成毛筆大小的。用的時候拿刀把木頭削了就行。”


    聽他說的簡單,魯瘋子道:“確定是這麽做的?”


    唐文風微笑:“不確定。”


    魯瘋子:“......你可以滾了。”


    唐文風滾了。


    滾到門外又滾迴來:“早點弄出來啊,畫圖好用。”


    魯瘋子抓起手邊的木塊砸他。


    唐文風連忙溜了。


    *****


    日頭當空。


    戴著草帽的工人彎腰在地裏收割水稻。


    唐文風站在田坎上,捏著一根穗子瞧了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年育苗用的是經過兩次雜交後的種子,結的穗子看起來好像是比最初的要大些。


    “讓人單獨裝一畝地的稻子放到旁邊,脫粒曬幹後稱一稱,看看畝產多少。”


    常文應了聲,快步跑去通知了。


    因為他發了話,下頭曬糧的便先緊著這一畝地的稻子。曬幹後裝在籮筐裏抬到了府衙門口的廣場上。


    唐文風下巴抬了下:“稱。”


    兩名官差將扁擔穿過秤杆上的繩子,將秤勾勾在籮筐繩子上,喊著一二三起。


    負責稱重的另一名飛快撥動秤砣,目不轉睛盯著刻度。


    第一籮筐稱完,又接著稱第二籮筐。


    官差在心裏加了加第一籮筐的重量,眼睛漸漸睜大:“二......二百八十三斤!”


    “多少?!”


    周圍的人紛紛震驚。


    官差提高嗓門兒:“畝產二百八十三斤!”


    謔,聚集在廣場的人瞬間炸了鍋。


    要知道他們這邊的水稻產量一直不高。其他府城畝產可能二百四五,他們這兒隻有二百出頭。


    可是現在他們聽到了什麽,一畝地竟然得了二百八十三斤!


    唐文風沒理鬧哄哄的百姓,對常文道:“除去試驗田的稻子全部稱重,稱完後算畝產。”


    常文激動:“是!”


    他們這些官差可是一直知道大人在研究品質更優良的稻種的,如今畝產二百八十多斤,看大人的表情還不是太滿意,或許以後還能有更好的稻種。


    那他是不是可以做做夢,以後畝產三百斤,或是三百多斤呢?


    光是想一想就激動不已。


    不知道到時候真的研究出來,他們這些官差能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們完全不介意大人拿他們家的田地做實驗。


    這麽多稻子,花了好幾天才全部統計完。


    稱完之後算出來的畝產是二百七十九斤。


    離唐文風的目標還很遠,但足以震驚全城百姓。


    好些腦子活的,已經找關係,悄悄詢問下頭的官差能不能得一批稻種。


    官差們可不敢擅作主張,將此事告知了唐文風。


    唐文風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稻種分下去。


    他不確定這些隻經過兩次雜交的稻種遺傳穩不穩定,萬一明年的收成還比不上一開始的稻種,那他豈不是成了罪人。


    不過稻種不能發下去,但玉米種子和棉花種子可以。


    這天,府衙門口,趙齊拎著麵鑼用力敲了敲。


    等到聚集而來的百姓足夠多後,他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夥兒知道,咱們唐大人一直致力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所以一直在研究稻種。”


    “哎呀,官差老爺,您有話直說,咱們不是那種沒良心的,唐大人為咱們做的,咱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對對對,您有話直說,我們都記著唐大人的好。”


    趙齊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就這麽胎死腹中。


    他很是無奈,又有些高興,畢竟誰也不喜歡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人。


    “稻種呢,大人說了,怕遺傳不穩定,別問我遺傳不穩定啥意思,我也說不明白。所以就先不出售稻種。但是玉米和棉花可以出售。玉米種子一斤三十文,棉花種子一文錢五粒。棉花種出來後,咱們衙門收,有多少收多少。”


    “哎喲,這棉花種子咋恁貴!金子做的不成?”


    “隻收棉花嗎?玉米不收?”


    趙齊笑道:“玉米種出來後,到時候你們怕是自個兒吃都不夠,還賣呢。”


    圍觀的百姓跟著笑了。


    趙齊招手。


    常文常武抱著一床棉被出來,展開給百姓們看。


    有膽子大的,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伸出手去捏了一把。這一捏,頓時驚叫一聲。


    “咋這麽軟?!”


    其餘人聽了,紛紛上手。


    好在唐文風有先見之明,讓他們提前在棉絮外麵套了被套。這會兒被套上層層疊疊的手指頭印子。


    等常文常武兄弟倆走了一圈,趙齊才接著說:“這就是棉花做的被子。有了它,咱們冬天就好過不少。”


    “這就是棉花做的?!”


    “摸著太舒服了。”


    “舒服?怎麽個舒服法兒?”外頭的擠不進來,著急地問。


    “特別軟和,摸著......反正就是特別好!”


    等到百姓們嘰嘰喳喳交流完了,趙齊才又敲了敲鑼:“要買種子的,到隔壁登記。”


    府衙旁邊的屋子開了門,師爺捋著胡子坐在那兒。


    在他身後,放著幾筐種子,旁邊站著官差看守。


    許多百姓有些躊躇不定,但有一些對唐文風深信不疑。


    特別是官差的家人們。


    他們早就聽說了棉花的好處。尤其是今年抽簽得到棉被拿迴家的那些官差的家人。


    他們二話不說就掏錢買了棉花種子,還有玉米種子。


    有了帶頭的,陸陸續續有更多的開始掏錢買。


    趙齊扯著嗓子在旁邊說:“玉米嫩的時候可以煮來吃,烤來吃,燉湯......老了後,打成粉能做窩頭,餅子......”


    聽見他的話,其餘人也待不住了。紛紛掏錢買了些。


    他們買的不多,想著今年先試試,如果收成好,明年就能自己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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