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唐文風縮了縮脖子,溜進了灶房。


    唐文祖緊跟著他躲進來,鬱悶道:“幸好現在年歲大了,要不然指定會被爹娘揍。”


    唐文風笑道:“等會兒東西做出來你就不會怕了。”


    豬大腸和豬肚他準備用來紅燒,洗了一通也沒剩什麽味兒了,到時候再下重料,就絕對隻剩下香味兒。


    豬肝和豬腰子做腰肝合炒,豬小腸到時候拿豬血混著糯米灌個糯米腸。剩下的......


    唐文風看了看豬肺豬脾那些,眨了下眼睛,扭頭看唐文祖:“五哥,麻煩你跑一趟了,這些都不要了。”


    唐文祖:“......”你不要還費勁巴拉的洗。幸好這些沒用麵粉和酒。


    鍋裏摻上水,將香葉桂皮八角等扔進去,放入豬大腸和豬肚,再倒上一點酒和醋,蓋上鍋蓋煮小半個時辰。


    唐文風在灶房裏燒火煮大腸豬肚,外頭打掃院子的苗桂花一行被仿佛煮屎的味兒熏的想嘔。


    屠老板臉色略略僵硬,思考著自己是否要留下來吃殺豬菜。


    當地默認的風俗,誰家殺了豬,都會請殺豬匠吃一頓殺豬菜再送人走。


    “娘,咱家酸蘿卜是在哪個壇子?”唐文風從灶房裏探出頭。


    苗桂花道:“壇蓋缺了一角那個。”說完,她急急忙忙跑進去,“臭小子,你別再給我糟蹋東西了。”


    鹽貴,家家戶戶雖然都會做泡菜鹹菜,可都舍不得做太多。


    “我就要倆。”唐文風打開壇蓋,從裏頭撈了兩個黃澄澄的酸蘿卜放進碗裏。


    苗桂花鼻子動了動,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這怎麽開始飄著香味兒了?


    唐文風見了,道:“等會兒就一點不臭了。”


    苗桂花半信半疑。


    “娘,時辰不早了,您做飯了不?”這裏沒有電飯煲,大米飯是要先在鍋裏煮過,用竹瀝瀝過水再倒進木甑子裏蒸。


    雖然沒有電飯煲方便,可是蒸出來的米飯卻更好吃,不會坨在一起,是散的。


    “做做做。”苗桂花拿過木盆,去米缸裏舀米。


    院子裏,聞到一陣陣飄出來的香味的幾人驚疑不定。


    屠老板的大兒子好奇的不行:“爹,這真是豬下水的味兒?”


    “你問我我咋知道。”屠老板道。


    他倆不好意思進灶房去看,唐成河和唐文宗也不好意思扔下他倆進去,四人站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四顆心都恨不得飛進灶房。


    見豬大腸和豬肚煮的差不多了,唐文風拿爪籬撈了起來,放在案板上切成段和條。


    洗幹淨的鍋裏倒上油,放蔥薑蒜花椒炒香,倒入切成片的酸蘿卜翻炒出香味,再倒入切好的大腸和豬肚,一點酒,醬油還有醋,翻炒均勻後放香料摻水,蓋上鍋蓋悶著。


    唐文風本來是不想自己動手的,因為他上輩子哪怕按照老婆說的步驟做,最後出來的成品味道也不大行。


    可是現在就苗桂花他們敬而遠之的反應,他也隻能自己來了。


    去了山腳倒下水的唐文祖剛跨進院子,就聞到一股香味。


    吞了吞口水,他快步跑進灶房,看見揭開鍋蓋翻炒的唐文風,震驚:“老七,這真是豬下水?”


    唐文風一邊放鹽一邊點頭:“還騙你不成。”


    唐文祖湊過去:“從來沒想過豬下水還能這麽香。”


    “以後就知道了。”唐文風踢了他一下,讓他把柴火抽出去,讓火小一點。


    唐文祖誒了聲,坐到小馬紮上。


    往鍋裏撒了一點糖炒勻,紅燒大腸豬肚就算是做好了。


    滿滿一大盆,噴香撲鼻。


    傍晚,太陽快下山時,開飯了。


    桌上一大盆燉菜,一大盆紅燒大腸豬肚,還有一大碗腰肝合炒。


    要照往常,大家夥肯定是率先將筷子伸向燉菜,畢竟有大塊大塊的豬肉。


    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先夾向了紅燒大腸豬肚和腰肝合炒。


    “好吃!”性子最跳脫的唐文祖眼睛睜大。


    唐文風也很驚訝,自己這次做菜居然成功了。難道換了個世界,手不一樣了?


    屠老板父子倆表情是最複雜的,他們家賣了這麽多年的豬肉,竟然不知道豬下水還能做出這等味道。想到那些扔掉的豬下水,父子倆心都疼了。


    一頓飯吃到天擦黑,兩大盆菜盡掃一空。


    將屠老板父子倆送出門,看著他倆走遠了,苗桂花和唐成河才關了院門。


    苗桂花道:“你說說,咱們以前怎麽就沒想到這些個東西還能吃呢。”


    唐成河道:“你沒聽風哥兒說,他也是雜書上看來的嗎?”


    苗桂花笑了:“還是咱風哥兒厲害,這才上了多久的學,就知道這麽多東西。”


    唐成河也忍不住笑:“是嘞。”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苗桂花挑了一塊後臀尖肉拿搓了的麻繩穿上,並上一壇酒和一包點心讓唐成河送到大房老宅子那邊去。


    這就算是他們二房給的年禮了。


    雖然決定和那邊斷了,可到底沒撕破臉,而且怎麽說潘桂春和唐大牛也是自家男人的老子娘,總是要做點臉麵,不能讓外人挑了錯處。


    想到那份坑騙了他們家多年的契書,唐成河長歎了口氣。拎著東西往外走。


    唐家和老宅離的不算近,唐成河又特意放慢了步子。一路走過去,好些人都準備出門了。


    冬日裏沒啥事幹,都愛東家串門西家串的閑磕牙。


    看見唐成河手裏拎著這些個東西,就有人招唿:“這是送年禮去啊?”


    “誒。”唐成河點點頭,“昨兒殺了年豬,就剛好把年禮一起送了。”


    村裏嘴最碎的林家嬸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問:“唐老二,今年咋還沒看見你家送糧食去你大哥那邊?往年不是早送過去了嗎?”


    唐成河木著臉:“早送完了。”


    林家嬸子哎喲一聲:“我咋聽潘嬸子說還有幾年呢。”


    唐成河道:“契書上寫的是二十年。今年我們家分了家,手頭緊,就不多送了。”


    林家嬸子還要再問,被自家男人拽了下。


    唐成河便加快腳步離開了。


    林家嬸子眼珠子轉了轉,呸的吐掉嘴裏的瓜子皮:“我怎麽瞧著有熱鬧看,我去瞅瞅。”說完不管她家男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唐成河到了老宅門口,剛好看見老五家的小女兒邁著小短腿翻門檻。


    唐桃艱難翻過高高的門檻,看見麵前出現了兩條腿,抬起頭見是唐成河,乖乖喊道:“二伯伯。”


    “誒。”唐成河笑眯眯應了聲,“桃桃這是要去哪兒?”


    唐桃:“找二哥三哥玩。”她委屈地扁扁嘴,“說桃桃小,不帶桃桃玩。”


    唐成河道:“等會兒二伯伯帶你去和小侄女玩好不好?”


    唐成河口中的小侄女是大兒子唐文光的小女兒唐柳。


    唐桃立刻不扁嘴了:“好。”


    裏頭坐在堂屋烤火的潘桂春聽見說話聲,頓時精神一振,推了把旁邊的唐大牛:“老二過來了,定是來送糧食的。”她不滿地拉著臉,“磨磨蹭蹭到現在才送過來,可要好好罵罵。”


    唐大牛起身:“白得的糧食,哪兒那麽多說道。”


    “嘿,我是他娘,還不能說了。”潘桂春沒好氣道。


    唐大牛懶得和她較嘴皮子勁,大步出了堂屋。


    潘桂春跟在後麵。


    老兩口走到門口一看,唐成河手裏拎著東西,但是除了這點東西,再沒有其他。


    潘桂春當即臉色就更不好看了:“糧食呢?”


    唐成河表情淡淡的:“分了家,往後就不給這邊送了。”


    潘桂春尖著嗓門兒質問:“不送了?契書上明明白白寫著三十年,還差幾年你就說不送了?”


    唐成河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道:“我把契書拿給風哥兒看過,他說上頭寫的二十年。我多送了好幾年。”


    潘桂春臉色一僵。唐大牛心裏也是咯噔一下。


    這......這咋突然想到把契書拿出來呢?


    潘桂春很快變了張臉:“那是我記岔了。”她清了清嗓子,“不過就算是二十年,那你孝敬我們不是應該的嗎?”


    唐成河皮笑肉不笑:“我沒聽說過誰家分了家的兒子每年還要孝敬幾百斤糧食。”


    潘桂春眼睛一瞪:“你這話什麽意思?還怪起我來了?老娘生你的時候差點死了,養你這麽多年,還拿錢給你娶媳婦兒,吃你一點糧食就舍不得了?”


    “一點糧食?”自從知道自己被坑騙了心裏就一直窩著火的唐成河到底是憋不住了,“上千斤的糧食叫一點糧食?你倒是問問誰家這麽大方!”


    沒人發現個子矮小的唐桃貼著牆根兒溜了。


    她人小腿短,但是跑的挺快,一路噔噔噔跑進唐家。


    “二嬸嬸!”


    在灶房和兩個兒媳婦拿鹽抹肉的苗桂花走出來:“桃桃,怎麽過來了?是找柳兒玩的嗎?”


    唐桃搖頭,抬頭指著外麵:“奶奶罵二伯伯。”


    苗桂花一愣,接著連忙喊道:“老大老二家的,快快快,快去地裏把你們男人叫迴來。”


    徐香草和崔梅花也聽見了唐桃的話,兩人連手上的鹽都沒拍幹淨,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苗桂花轉頭:“慧姐兒,你看著點家裏的孩子。”


    唐玉惠連連點頭:“誒。”


    苗桂花讓唐桃就待在這兒,免得迴去讓大房那邊知道是她來叫的人。她則抄起擀麵杖出了門。


    唐桃很乖,嗯了聲,就去找比自己小一歲的唐柳玩。


    苗桂花緊趕慢趕,到了老宅那邊已經看見裏三圈外三圈的圍著,裏頭傳來潘桂春拔尖了的大嗓門兒。


    “要知道你是這種孽種玩意兒,當年就該直接把你扔進茅坑裏淹死。吃了我家這麽多米,花了這麽多錢,現在是一點糧食都要斤斤計較!我呸!沒良心的白眼狼兒,遭瘟的王八!”


    苗桂花氣的差點一個倒仰,扒拉開圍觀的村裏人,她一眼就看見了正被唐大牛和唐成江按著打的唐成河。


    唐桃的父親唐成海在旁邊拉自家大哥和爹,是拉都拉不住。


    “欺負我家老頭子!”苗桂花大叫一聲,揮起擀麵杖就要撲上去幫忙,結果被苗翠蘭攔住。


    苗翠蘭還叫自己兩個兒子幫忙。


    唐文富和唐文貴是晚輩,遲疑著不敢動手。


    就這麽一會兒,身材比苗桂花矮小的苗翠蘭已經挨了好幾下擀麵杖,敲的她是哎喲連天,聲聲慘叫。


    這下兩人再不遲疑,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苗桂花的胳膊。


    眼看著要出事,圍觀的看不下去了,道:“你們一大家子欺負人兩口子也好意思?”


    潘桂春破口大罵唐成河的間隙還不忘迴嘴:“這是我們唐家的事,關你一個外人屁事!”


    “你們家坑騙了人唐老二家上千斤的糧食,現在還動手打人,倒是真有臉!”


    “就是就是,都分家了,還占老二家的便宜,沒見過這樣式的。”


    “呸!我生他養他幾十年,還花錢給他娶媳婦兒,上千斤糧食值多少?”潘桂春罵道。


    “放你的屁!”苗桂花道:“你還拿錢給他娶媳婦兒,你好意思說這話,也不嫌臊的慌!”


    她不愛把自家事拿出去說,可這會兒半點不介意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都抖出來。


    “當年你們家給的聘金就一兩銀子,除此之外啥都沒有。唐成河十七歲就被你們分了出來,除了一畝旱地和兩間破草屋,是一個子兒都沒給。吃不上飯去問你借錢,你讓寫了契書。十兩銀子每月八分利的還。每年的收成還要給你們兩成,要給二十年!”


    “謔!這不是兒子,這是仇人吧,這心狠的。”聽見苗桂花的話,圍觀的村裏人嘖嘖道。


    “不對啊,我聽潘桂春說是三十年!”人群中有人揚聲道。


    此話一出,陸陸續續有人說:“我好像也聽說的是三十年。”


    “我也記得是三十年。之前在一塊兒嘮嗑的時候,我問唐老二家怎麽年年給他家送糧食,潘桂春自個兒說的。”


    苗桂花不等潘桂春開口,就又說道:“要不是那天我收拾屋子,不小心被我家風哥兒看見契書,我和我家那口子到現在還相信是三十年。我家老頭子信他娘,從來沒懷疑過契書上寫的東西。就這麽白白送了好幾年的糧食。”


    “可真是......”


    圍觀的村裏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他們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沒見過如此坑騙兒子兒媳的老子娘。


    真真是當牛做馬,不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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