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北境冰原之戰已經過去將近半年的時光。


    與人們想象中的情況不同的是,各大門派、家族並未陷入慌亂緊張之中,他們照常進食、飲酒、娛樂和聚會,仿佛對魔門的入侵並不在意。


    他們將頭埋在被窩裏,模仿鴕鳥躲避危險,自以為這樣就可以避免任何危機的存在。


    曾經威震天下的六大聖地和四大家族也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神拳門、姬家、孫家、蕭氏以及他們的無數大小門派,現在都歸正一道門掌控。


    千佛寺的圓真神僧已經年過古稀,由於在北境與方四象對拚時消耗過大,迴到寺廟後便散功圓寂。


    此外,由於千佛寺武學講究穩固根基、前慢後快,幾乎沒有捷徑可以迅速培養出高手。


    悟玄神秘暴斃後,很難再找到天資絕倫的年輕傳人,因此這座曾經中州第二的武學聖地如今已經顯露出衰敗之象。


    年初,妙音閣數位長老“偶遇”南疆魔門刺客,導致死傷慘重。


    幸虧“路過”的正一道門高手拔刀相助,才使眾人得以脫困。


    張菱溪閣主年歲已高,心灰意冷之下,於是將閣主之位傳給了師弟,自己隱居竹林草廬,讀書撫琴,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一個月後,妙音閣並入正一道門。


    韓家在北境一戰中遭受慘敗,韓族長陣亡,五子中有兩人折損。


    麵對武學七大宗師幾乎無法抵抗的力量,若非森羅魔尊唐擎蒼意外介入,韓家很可能無人生還。


    大部分受蔭勢力見風使舵,已經暗地裏尋找其他勢力的庇護。


    雖然韓雲虎武功強大,但麵對正一道門鋪天蓋地的壓迫,他隻能借助霸王神槍苦苦支撐將傾大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中州武林公認的正一道門最強的宿敵蓬萊島一直保持沉默。


    當然,也沒有哪個勢力或高手敢輕舉妄動,去東海蓬萊島挑釁顧長歌神劍的無上威嚴,甚至連顧夫人的娘家——玉女宮也成為了武林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許多以女子為主的門派都已前往碧水湖境內尋求庇護。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南疆魔門即將入侵,青鬆子遲早要和顧長歌再決勝負。


    中州根本沒有什麽地方真正算得上絕對安全。


    與其他武林聖地相比,中州天元劍宗的衰退顯得十分詭異突兀。


    離朱峰之主言蕙心與李秋陽一起死於鳥盡峰,宗主陳霄神秘失蹤。


    有人說他已被正一道門刺客所暗殺,有人說他膽小懦弱隱居起來,還有人說他得到了某種奇遇,正在閉死關苦修神功。


    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至於他們天元劍宗的第一高手,開明峰之主葉無痕,竟然在兩個月前神秘暴斃,死因充滿迷霧,在宗門內部被嚴密保密,嚴禁議論。


    如今宗主大位順理成章地由武功最高、名氣最大的陸滄海來執掌,但他們仍麵臨著正一道門的恐怖威脅,看起來實在力不從心。


    祖宗傳下的基業,獨霸一方的逍遙,誰都不想任由他人管轄調遣。


    然而,蕭天賜卻覺得目前的生活很愜意。


    曾經四大世家何等威風,如今孫家大房二房分家勢力大不如前,韓家甚至連活人都沒幾個。


    唯有姬家和蕭家站隊最早,得以保全他們的勢力。


    蕭天賜端著酒杯,深深地沉醉在美酒的香氣中,然而他的心中卻感到一絲煩躁。


    他看著廳中跳舞的女子們,盡管她們身姿嫵媚、舞姿優美,但卻讓他感到十分厭惡。


    這些庸脂俗粉怎能與溫婉賢淑的梅嫂子相提並論?


    可惜的是,盡管他對梅晴雪有意思,但她卻表現得貞烈做作,背地裏卻與李秋陽不清不楚。


    她依仗著天元劍宗的庇護,根本不把他這個蕭家三少放在眼裏,這讓蕭天賜感到十分的憤怒。


    他心中想著這些,越來越感到心煩意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得不到的東西總是讓人煩躁不安,越是渴望就越是難以割舍。


    他憤怒地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酒杯,酒杯飛向跳舞女子高聳的胸膛。


    蕭天賜的武功麵對這些普通人簡直就是屠殺,因此在憤怒之下,他不經意間使出了內力,竟然打碎了跳舞女子的胸骨和心脈,令她當場吐血而亡。


    然而蕭天賜卻沒有絲毫失手殺人的悔意,而是一想到梅晴雪清麗婉約的容貌,他的邪火又重新燃起。


    他起身大喊:“什麽東西,跳得跟青樓妓女一樣!給我把她丟出去喂狗!”


    下人們驚恐地抬起舞女屍體離開,他們心中想著:蕭三少喜怒無常,心腸歹毒,殺人不眨眼。


    前些日子他想吃猴腦,就把猴子的腦袋剝開,再用滾油澆上去,用銀勺挖出腦髓食用。此時猴子尚未死去,哀嚎之聲,撕心裂肺。


    最近他更是聽信西域術士妖言,以處女的精血、小兒的心肝煉製丹藥,揚言吃之可固本培元,大大提升修為。


    蕭家上下無不聽者傷心、聞者流淚,但蕭天賜是目前蕭家唯一的嫡係獨苗,哪怕長老們看不慣這種暴虐行徑,但為了維持家族這僅存一點的可憐血脈,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了,任由他為非作歹。


    這時,一名依附蕭家的三流門派的少年弟子薛藩走了過來,他看著蕭天賜的表情,不禁暗自揣測:“三少怎地平白發火?莫非……”


    他停了一下,故意賣關子,想看看蕭天賜會不會露出什麽端倪。


    “莫非什麽?你知道了什麽?”蕭天賜識得此人,他是依附蕭家的三流宗門玉昆派的少掌門,武功難上台麵,但為人倒機靈討喜,近倆月常帶些珍奇玩意兒來討好自己。


    “三少您莫非是為了天元劍宗的美人兒梅晴雪而煩惱?”薛藩平淡地道。


    蕭天賜微怔,隨即佯怒道:“梅晴雪可是我嫂子,你哪裏聽來這等醃臢的風言風語。”


    薛藩心中暗道:“你那點沒出息的淫賤心思,周圍的人還有誰不知道,何況近來醉酒也都念叨三四十遍‘我要梅嫂子’了。”


    薛藩歎氣賠罪道:“三少高風亮節,彬彬君子,是小弟我酒後失言了,隻可惜浪費了那摘花妙計……”


    “奴才們給我滾出去候著。”蕭天賜揮手喝退下人,這才換了副賤模樣道:“好兄弟,快和三哥說說什麽妙計。”


    薛藩平淡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這年頭,正一道門已經統一江湖,蕭家和正一道門結盟,三少又地位尊崇。若想讓步非煙就範,或許有些困難,但玩弄梅晴雪還不手到擒來?況且自古以來兄終弟及,您好心照顧照顧親嫂子,也算天經地義,任誰都說不出閑話來。”


    “這就是你所謂的妙計?”蕭天賜不禁氣往上撞。


    當年冠軍會上陸滄海多老高的武功,連大姐都無可奈何。


    自己這兩招欺負欺負小門小派還行,怎敢上天元劍宗去聊甚麽‘兄終弟及’?


    薛藩自然知道他的顧慮,不等他開口便說道:“如今言蕙心、李秋陽、葉無痕這些叫得上名號的好手全部吹燈拔蠟。掌門陳霄又下落不明,天元劍宗人才凋零。覆滅隻是早晚的問題。”


    薛藩諂媚地替蕭天賜斟滿美酒,續道:“咱們隻要放出一個能引走陸滄海的假消息,我就可以出招讓三少大大方方進入梅晴雪的香閨。”


    蕭天賜雖然好色,但並不是白癡。


    聽罷皺眉頭道:“聖地大派都有非常縝密的江湖秘訊來源。胡編亂造可騙不到他們,更何況天元劍宗有比老狐狸還狡猾的朱無戒把關。你那虛假消息恐怕都傳不到陸滄海耳朵。”


    “您放心吧,誰說我這是假消息?”薛藩笑道:“這個消息由小弟來安排。說實話,早就有人嫌天元劍宗礙眼,想要除掉陸滄海。他們自取滅亡,三少采花不過是順勢而為。”


    蕭天賜總算琢磨過味,冷笑道:“別是誰想對付陸滄海,反讓本少爺做誘餌。你有什麽要求就說吧?”


    “不瞞三少爺,這一年來,蕭大小姐已經交出了蕭氏十五門武功絕技,但她卻死死抓著《撕風亂雲掌》不放手。我們不想再和女人浪費口舌,隻好來找三少說話。梅晴雪是見麵禮,往後的好處還多著呢。”


    “我倒是有眼無珠,沒看出兄弟竟是正一道門安插在我身邊的高手。嗬嗬嗬......”蕭天賜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他心裏盤算著:大姐真是沒腦子。既然已經降了,蕭家早就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守著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武功秘籍有什麽用?但正好可以讓我好好睡一睡梅晴雪嫂子的細皮嫩肉總算是物盡其用。


    “我可以把《撕風亂雲掌》交給你,但具體怎麽辦?我什麽時候能進得梅晴雪的香閨?”這次輪到薛藩愣住了。


    《撕風亂雲掌》雖然在不濟也是絕世神功,就算比不上《天元神劍訣》,那也和《龍虎大手印》齊名,是當世一流的絕頂武功。


    隻是蕭家這些不孝子孫,各個都不爭氣,導致寶珠蒙塵。


    沒想到才說幾句梅晴雪,蕭天賜就急不可耐的上了鉤,害得自己後續的交易籌碼都沒有機會用上。


    看來這個廢物三少爺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廢物十倍不止......


    “刺殺陸滄海的風險由我們來承擔,您隻管聽小弟的消息便是。快則三天,慢則五日,指定讓三少抱得美人歸。”


    “就交給賢弟主持,等美事成之後,家傳神功《撕風亂雲掌》當作迴禮酬謝。”


    這種所謂的計謀對於一個稍有城府的世家子弟來說應該會顧慮重重,再三思索、細細盤算。


    但蕭天賜精蟲上腦,當年二哥和梅晴雪訂婚之時,他還不滿十四歲,看到看到梅晴雪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女人很好看。


    想著這位嫂子遲早入門,以後接觸的機會多多,便沒怎麽放在心上。


    哪曾想二哥短命早亡,二人畢竟沒有完婚,梅晴雪便獨自迴到了天元劍宗,隱然有和蕭氏一刀兩斷的架勢。


    這也害得他好似丟了魂兒一樣,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這次說什麽也要得償所願,說不定還能借此韻事破除心中的障礙,圓滿罡氣境的武功境界。


    至於曾經當眾羞辱過他的陸滄海,當然是被大卸八塊才讓人痛快。


    如今,天元劍宗的局勢風雨飄搖,開明峰之主葉無痕的離奇死亡更是讓人們心驚膽戰。


    許多天賦異稟或家庭地位顯赫的弟子,每天都在找各種借口離開宗門,試圖躲避正一道門的威脅。


    而一向霸道威嚴的陸滄海卻對此置若罔聞,仿佛根本不關心宗門內的事情。


    因此,宗門內自然而然地出現了一股不和諧的聲音——葉無痕會不會是被愛徒陸滄海害死的?


    在整個天下,能夠悄無聲息地進入天元劍宗開明峰、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殺害葉無痕的人,絕對屈指可數。


    甚至可以說,除了兩大至尊境之外,再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因為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至人境,準備凝練出法相真身,其武功之高已經震古爍今。


    即使同境界的武學宗師或南疆魔尊潛伏起來突襲,也未必會成功。


    更何況,絕世強者製造出的動靜必定會引起宗門內的震動。


    除非是葉無痕非常熟悉的親人或朋友施毒暗算......


    從始至終,陸滄海都沒有為自己涉嫌殺害葉無痕一事作出過解釋,宗門內也沒有任何人敢於讓他解釋,甚至一幹前輩長老也不敢發聲。


    既然如此,葉無痕之死似乎就要不了了之了。


    但是,明眼人都清楚,天元劍宗還有執掌律典刑罰的英招峰和洞察纖毫的朱無戒在。


    他們絕不會讓葉無痕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盡管朱無戒的武功並不高強,外表也是斯文有禮的書生形象,而且在武林中並沒有什麽赫赫威名。


    但在天元劍宗內部,從長老到弟子幾乎每個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即便偶遇閑聊之時,也都覺得他那雙眼睛仿佛能夠刺入骨髓、鑽進靈魂深處,挖掘出最深的秘密隱私。


    人活一世,誰都難免會有一兩件不想讓別人知道的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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