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鎮算是南疆的商業重鎮之一,以捕撈售賣各種河鮮魚獲為主業,更有不少彪悍漁民膽子大些,敢成群結伴深入雲夢澤,捕獵一些珍禽異獸,或摘得幾株奇花異草賣給達官貴人,以獲取高額利潤,另外南疆居民也並非與世隔絕,常到鎮子上采買貨物,所以這裏民生算得富庶,店麵鱗次櫛比,馬路青磚鋪地,倒不至於滿街泥濘。


    日前行船此處,秦寡婦知會了通往雲夢澤的渡口碼頭,近百名玄陰宗弟子暗中駐守,監視可疑人士。


    在江口鎮東城區最繁華的地段,一家典型的三層樓建築的藥材鋪子——福源閣。


    玄陰宗在江口鎮的秘密據點就在這裏。


    李秋陽則手拿油紙傘,嘴裏叼著晾曬蠟製的魚幹,屋外蒙蒙細雨淅瀝瀝的下,屋內愜意地和夏文鴛聊些家長裏短。


    少女則連日來秀眉不展,顯然極是擔心龍溟安危。


    “我看彭連海他們對龍溟還算客套,不會有什麽危險,鴛兒倒不必過於擔心。”


    “聖女信任我爺爺,才會把弟弟托付給他,這下可實在難以交代了。”


    李秋陽笑道:“聖女唐玲瓏是個怎樣的女子?”


    夏文鴛想了想道:“還不會拿筷子時,唐玲瓏姐姐就已經練刀習武,走路還不穩時,已經會騎小馬駒,如今她佩著天下最厲的冼月刀,騎著天下最快的赤騅馬,是所有南疆女子的榜樣,南疆前後百年沒有任何女人的鋒芒能比她更盛。”


    “聽著性子好烈啊,不知多大年歲,樣貌如何?”


    夏文鴛笑道:“哪有你這麽直接打聽姑娘家的私事?”


    李秋陽道:“總聽人說話提起聖女唐玲瓏的大名,有些好奇罷了,問得清楚些,以後見到也可以避免失禮。”


    “沒關係,反正也不算什麽秘密,年紀嘛,長龍溟九歲,好像二十有三了,相貌……反正我還沒見過比她貌美的女子,你以後見到就知道了。”夏文鴛每次一提到唐玲瓏都掩不住向往崇拜的神情。


    “哦?這個歲數在中州早就嫁人了,她已經成婚了麽?”


    提到這個,夏文鴛不由掩嘴輕笑:“沒有,五年前彼岸魔尊燕淩雲派了十個使者來給他寶貝兒子提過親,結果全被唐玲瓏姐姐拔刀削掉一隻耳朵後灰溜溜走了,後來又是芙蓉尊者秦玉娘親自給無塵閣的少門主來說媒。”


    李秋陽笑著插嘴道:“魔門魔尊親自說媒,聖女哪怕權力再大也不能對她無禮吧?”


    “那次倒確實沒動刀劍,隻不過當著森羅魔尊還有芙蓉尊者的麵,直接掀翻了桌子而已。”


    李秋陽問這些當然不是想去提親,而是在揣摩這個唐玲瓏的為人處事,以便於開口求醫,如今一聽,發覺這位魔門聖女似乎性子極其潑辣無禮,誰的麵子都不給,加上有魔主、魔後、森羅魔尊三個靠山撐腰,行事更加無法無天,完全是橫行無忌。


    夏文鴛又道:“你一定覺得她潑辣無禮,不及你們中州姑娘溫柔文靜吧?其實唐姐姐若溫柔賢淑起來,可絲毫不輸給中州那些名門閨秀呢,比如龍溟小時候生病高燒,她能坐在弟弟床前講上一整宿的故事,廚藝更是冠絕雲夢島,尤其一道鬆鼠桂魚,各大名廚們嚐過都恨不得拜師學藝,還有一年青蓮城舉行群芳盛會,姐姐她盛裝赴會,青蓮池象牙台上舞了一曲《霓裳羽衣舞》,憑借沉魚落雁的姿容最後居然一舉奪得花魁。”


    李秋陽笑道:“可以想到她卸去容妝後,在場的幾千人是如何表情。”


    “不過近兩年唐玲瓏姐姐的武功越發高深,專心一意在天魔宗修習至高武學,我們已經很少見麵了。”


    “起初我還以為聖女都是那種以身奉道,不染塵埃,肅穆無比的人呢。”


    “哈哈,你說的那是尼姑庵裏的尼姑。”


    正說話間,胡鐵牛冒著雨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低聲道:“李少俠、大妹子,牛頭護法讓我給你們看看這個。”


    李秋陽心想:怪不得這位老哥武功不差,卻隻能在玄陰宗當個引渡護送的閑差,街上人那麽多,也不懂換個清淨地方說話。


    夏文鴛接過書信,放在兩人中間攤開一瞧:我每事,斤晚就到西南馬頭。


    李秋陽訕笑道:“哈哈,一共才寫了十一個字,居然出仨錯別字,這寫信人可真有趣。”


    夏文鴛卻麵色微變:“這是玄陰宗的暗語切口,我們書信往來都會故意寫錯幾個字,以防被人擒住後逼著仿造書信,所以若是一字不差反而證明自己身陷囹圄迫不得已。”


    李秋陽有些糊塗:“這是龍溟寫的信?那他到底是被擒被迫還是沒事?”


    夏文鴛道:“按理說若被逼寫信給我們的話,龍溟應該一字不錯,讓我們提防有詐才對,如今這種寫法就證明他真的沒事……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個幕後主人實際就是玄陰宗自己人……胡大哥,這信怎麽送來的?”


    胡鐵牛道:“剛才西市跛子強說收了人家五錢銀子送信來,我們也不明白怎麽迴事。”


    夏文鴛還在皺眉思索,李秋陽道:“迴去看看再說。”


    此刻西南碼頭一如往常的熱鬧,賣魚賣蝦的,賣米賣麵的,賣肉賣菜賣小吃的都喜歡在黃昏掙上最後一筆錢迴家。


    牛頭叼個煙杆正在賣氽魚丸。


    “爺爺你傷還沒好,怎麽也出來了。”


    牛頭冷笑道:“還死不了,我隻想看看究竟誰那麽大膽子。”


    李秋陽看了看熱鬧的市場道:“這些賣菜的都是玄陰宗高手假扮的嗎?跟真的一樣。”


    牛頭道:“這裏就隻有我,其他人都去另外碼頭埋伏了。”


    李秋陽奇道:“爺爺你防調虎離山也不用那麽徹底吧。”


    牛頭笑道:“有你我在這裏就夠了,閑雜人等再多也隻會礙事。”


    聽到這難得的褒獎肯定,李秋陽還沒怎麽樣,夏文鴛卻眉開眼笑容光煥發。


    天色漸暗,雨卻密了不少,那些做小買賣的已然走了大半,牛頭用竹竿撐起帆布擋雨,期間甚至還為了兩個大子兒和買主討價還價,真和賣小吃的一模一樣,夏文鴛也拔下銀釵子,找了件粗布麻衣穿上,防止露餡兒。


    李秋陽撿了五個氽魚丸蹲在角落裏吃著,邊吃邊看,同時也暗暗期待有什麽三頭六臂的人出現。


    這牛頭前輩的魚丸氽的恰到好處,頓覺食欲大增,他吃了五個又吃了三個,噎得有些冒火時,借著前頭賣牛雜麵的油燈微弱燈光,果見到龍溟被一個人領著走了過來。


    “真的來了,沒有詭計,居然這麽明目張膽……”李秋陽忙竄到牛頭身邊,話沒說完,全身巨震,如遭雷擊,驚訝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領著龍溟的那個人,腰懸三尺古劍,身穿紫衣襦裙,身姿修長,體態豐盈,雪膚粉潤,秀眉微挑,櫻唇尖頜,神情淡雅,美得不可方物,仿佛畫中仙子臨世,定睛一看赫然竟是慕劍璃!


    瞬間千頭萬緒湧上心頭,李秋陽恨不得立刻撲過去抱住了她,幸虧近日修為越發深厚,心神很快平定,等那女子走近一瞧,就會發現她身材要比慕劍璃稍豐滿一些,麵容嬌婉淡雅,沒了那種冷傲森然,淺紫色的絲綢裙裳被輕風吹得微微吸身,更顯身材腴沃飽滿,嫵媚動人。


    “秋陽見過言師叔。”李秋陽似乎明白六七分,搶了幾步拜見了言蕙心。


    慕劍璃自幼離家修行,基本上由姨母照看長大,二人情同母女,如今劍璃經脈斷絕,生死難知,飛雪劍仙言蕙心親自出馬也沒什麽稀奇,隻不過和龍溟被劫以及中間情由卻打破頭也想不出來了。


    言蕙心點頭道:“我已經聽陸滄海、梅晴雪他們說了,猜想到你可能會去南疆,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您怎會……龍溟他……”饒是李秋陽機智,一時竟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此事說來話長,迴頭再說吧。”


    那邊夏文鴛看著風姿綽約的言蕙心,目中掠過幾分警惕,隨即拉過龍溟問道:“沒傷著吧,這兩天到底怎麽迴事?”


    “沒有,我那個……沒事。”龍溟有些神不守舍,偷偷迴頭瞧了言蕙心一眼,和那含笑明眸一觸,立刻臉紅,閃過羞澀的神色,想再扭迴頭,卻又似乎舍不得,姿勢表情都頗顯滑稽。


    牛頭也是莫名其妙,想了想似有所悟,冷然說道:“言峰主以前貴為江北的武林領袖,鹽、漕、丐、鐵、糧,五大幫會多有聽你號令的屬下,莫非彭連海他們的幕後主使是你不成。”


    言蕙心道:“之前多有誤會,我已和唐公子冰釋前嫌。”


    夏文鴛怒道:“誤會?說的輕巧,襲擊我們船隻,綁走龍溟,害死白瞎子,你……”


    她忽然想到,除了死一個背叛宗門的白瞎子,己方並沒有其他傷亡,而且龍溟安然返迴,似乎也沒什麽發火的理由,但剛才李秋陽看她的眼神這般溫柔,另外胸脯怎會那麽大,真是見了就討厭。


    言蕙心涵養極好,微笑道:“我確實想請唐公子說幾句話,但屬下會錯了意思,這不,我趕到之後立刻親自恭送他迴來,再給牛頭護法陪個不是。”


    龍溟也幫腔道:“大家誤會……真是誤會……言姐姐想去雲夢島,咱們大家一同上路。”


    牛頭不理少主人,說道:“真也好假也好,既然言峰主給足了麵子,還懂得編個理由,那老夫也就當真便是,但玄陰宗的規矩不能因為我這個下人破了,上船免談,大家就此別過。”


    李秋陽想了想道:“師叔千金之軀,不宜長途跋涉,這件事交給我去辦吧,我一定能帶著解救之法趕到江北侯府。”


    “師叔我縱橫江湖時你還沒出生呢,用得著你個毛頭小子操心麽。”說著伸出玉蔥般的纖指佯敲了李秋陽腦門一下,又拿出一塊水晶似的牌子,一張銀票遞給牛頭道:“巧了,十二年前有人送了我一塊牌子,說拿著此牌的人就是雲夢島的客人,憑借此牌可以隨意進出雲夢島,於情於理都能一起搭船了吧?”


    夏文鴛有些慍怒:“誰和你一起?也不知道牌子是真是假,必須得查明之後才能讓你登船,在此之前,我們四人會先走的。”


    言蕙心歎氣道:“牛頭護法一驗便知,如果實在驗不出來的話,那我可得讓我這位師侄陪著,畢竟有幾年沒怎麽出過中州,好多雜事都不會做了。”


    “你……哼,上船就上船,但可沒人伺候你。”


    牛頭拿過水晶牌看了看,隨後道:“明早上船。”


    說罷領著依依不舍的夏文鴛和唐龍溟就迴去了。


    “小丫頭真有趣,還想和我鬥心眼兒,走吧,估計你也有很多話說了。”言蕙心淺笑同時居然還有個小得意的狡黠神情,然而在她這樣明媚的笑容之下,卻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種冷若冰霜的感覺,但是還未走遠的唐龍溟看到她這副表情之後,臉上浮現了一抹驚豔之色。


    李秋陽苦笑,這位言師叔今年好像該有三十幾歲了,但肌膚粉潤沒一絲皺紋,臉蛋比二十幾歲的女人還要水嫩,看起來也就和二十出頭的梅晴雪差不多大,媚眼嗔笑間,又少女俏氣十足,再加上眉宇神態淡淡的師門長輩的威嚴肅靜,某種程度上比慕劍璃更加吸引男人的目光。


    “確實有不少話要說,我們……”李秋陽一愣,男女大防,這大晚上的當然不能去師叔的房間談話,酒樓裏似乎也不合適,站大街上更是不妥,一時倒也沒了主意。


    “就那個牛雜麵攤子吧。”言蕙心一指,絲毫不以汙穢油膩為異。


    “好。”李秋陽生性豁達,更沒什麽可矯情的。


    言蕙心不喝酒,二人隻要了兩碗牛雜麵,李秋陽率先一五一十的將連日遭遇說了個詳細,慕南天對自己有大恩,言師叔又是慕劍璃的親姨母,對她實在沒什麽隱瞞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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