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有句話想說,不知道可不可以?」出了書房不遠,走在靳宛羅身後的翠茵,語氣顯得有點猶豫。


    「有話就說,不說就閉嘴。」靳宛羅怏怏不快地應道。顯然龐尉將要陪她出城散心的計劃,並未讓靳宛羅感到歡心。因為龐尉那不情不願的態度,實在讓人難以高興起來。她真的不懂,龐尉為何會對她如此冷漠?


    在宮裏,上上下下的人哪一個不盡心盡力地在討她歡心?哪個不想高攀上她靳宛羅?可這龐尉卻偏偏對她一副愛理不睬的樣子,真是氣死人了!


    見主人心情不佳,翠茵講起話來格外小心。「小姐,我認為龐將軍他……可能比較喜歡溫柔、講話輕聲細語的女人……」溫柔的女人、講話輕聲細語的女人?


    這是什麽話!靳宛羅聽翠茵意有所指,停住了腳步。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嬌麗的美顏一凜,她橫過視線掃了翠茵一眼。


    「呃……奴婢的意思是……」被靳宛羅那犀利的眸色一掃,翠茵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你倒給我說清楚啊!什麽叫做溫柔、講話輕聲細語的女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竟敢指責她,簡直是向天借膽,不想活了。「難不成你要我堂堂一個大小姐去向龐尉低聲下氣不成?!」「宛羅小姐,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認為……」慘了,得罪主人了!翠茵趕緊求饒。


    「那是什麽意思,你快說明白啊!」「奴婢的意思是,像龐將軍這般陽剛冷硬的男人,一定是喜歡柔情似水,講話嬌聲軟語,會撒嬌的女人……」翠茵鬥膽地講著,邊擡眸偷覷著靳宛羅臉色。


    「如果……宛羅小姐您能為龐將軍稍微改變一下自己,我……想……我想……」翠茵支支吾吾地,考慮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真的嗎?你認為龐尉喜歡的是溫柔的女人?」不待翠茵講完,靳宛羅陷入了沈思……或許翠茵說得對,她是該改一改性子。像龐尉這般陽剛的男人,喜歡的一定是如翠茵所講的柔情似水、嬌弱含羞的小女人。。「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呢?」靳宛羅問道,既然要改變,她需要翠茵替她拿主意。


    「首先,當然是迴清幽閣裏耐心靜等龐將軍,宛羅小姐您就再忍耐個幾天,等龐尉一把府裏的雜務處理完,他一定會遵照約定帶小姐您出城去遊山玩水,到時就是小姐您和龐將軍培養感情的最好時機,隻要一有獨處時間,小姐您多得是表現溫柔體貼的機會。」翠茵眉飛色舞,一口氣說完。


    靳宛羅一聽,覺得相當有理。沒錯,隻要出了城,她和龐尉獨處的機會勢必增多,這麽一來,還怕龐尉那顆冷硬漠然的心能敵得了她柔情似水的溫婉嬌態?


    就這麽辦!


    靳宛羅的美顏盡是得意,她快步地步出主屋,往清幽閣走迴去。


    誰料,才步出主屋拱門,靳宛羅就被一名欲進主屋的丫給迎麵撞倒在地上。


    「唉!哪個冒失的死奴才,竟然敢撞我。」被撞倒在地的靳宛羅氣焰淩人,劈頭就罵。


    「唉呀!我嬌貴的小姐,您有沒有受傷啊!」在靳宛羅身後的翠茵,趕緊蹲下身檢視靳宛羅。


    闖禍的小樓見狀,駭然得立在原地噤了聲,不敢前進。


    「宛羅小姐,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那是存心的嘍!」慌忙扶起靳宛羅的翠茵,這會兒可發揮了她那尖酸刻薄的嘴臉。


    「我……也不是存心的。」小樓無辜地應道。


    「不是有意,又沒有存心,你騙誰啊!你分明是撒謊,沒想到將軍府裏,竟然養著你這種做錯事不承認的丫。」仗著宛羅小姐的尊貴身分,翠茵膽子大得很。她指著小樓的鼻尖,大刺刺地替主人教訓起小樓來。


    「我沒有做錯事不承認啊,我已經向宛羅小姐道過歉了。」被翠茵這樣一罵,小樓就快要急哭了。怎麽會這樣?她哪會存心故意去撞人!小樓從沒遇見過如此被刻意抹黑的狀況,一時之間真不知該如何收場才是。要不是急著找少主人稟報柳賽雪受了風寒的病況,她豈會如此慌張,不小心撞倒宛羅小姐。


    「就這麽一句對不起,草草道過歉就想息事走人啊,你這丫未免太不知好歹了。我們尊貴的千金小姐萬一被你撞出了什麽閃失,你拿什麽擔待啊!哼!」「那……既然道過歉還不行,我該怎麽向宛羅小姐您賠不是呢?」實在不知所措,小樓隻有任憑宛羅主仆兩人處置了。


    「很簡單,隻要你老實迴答我的問題,不準有任何隱瞞,我就放過你。」念頭一轉,靳宛羅嬌麗的美顏閃過一道犀利。她打探柳豔雪的機會來了。為了柳豔雪,這些天她可是在心裏思量了很久,現在終於被她逮到機會了!


    「我會的,隻要小樓知道的事,小樓一定會毫無隱瞞,全部說給宛羅小姐您知道。」為求盡快脫身,小樓趕緊點頭應允。


    「很好,你很識相!你隻要老實地迴宛羅小姐的話,宛羅小姐絕不會再為難你。」果然不出她主仆倆所料,這小小一介丫絕不敢對她的問話有所隱瞞。翠茵和靳宛羅互相交換了下眼色,得意得很。


    「我問你,這將軍府裏除了我來做客之外,可還有其他客人住在府裏?」靳宛羅美麗的雙眼直盯著小樓瞧,犀利地審視著她的神色。小樓被宛羅格格盯得渾身不自在,當然不敢有所隱瞞,她老實地講。「有……有的!還有住在楓葉閣裏的柳姑娘,就是小樓在侍候的客人。」真有姓柳的姑娘住在將軍府裏?看來路尚謙沒有騙她!


    「柳姑娘全名叫什麽來著?」「我聽咱們主人先前好像喚她叫……柳豔雪,後來又喚她柳賽雪。」不管是柳豔雪或者是柳賽雪,反正橫豎就是同一個女人,一個青樓豔妓!靳宛羅一聽小樓這麽迴答,臉色丕變,刷上一層寒霜。


    「既然你奉命侍候那柳姑娘,那麽你該很清楚你主人和柳姑娘的關係吧!」見靳宛羅臉色難看,翠茵遂接了口,替主人繼續追問下去。


    這問題可讓小樓為難了!她怎敢把主人的事透露給外人知道。這教她可怎麽迴答呢?真的好為難啊!


    翠茵見小樓不迴答,惡形惡狀地出聲催促。「你快迴答呀!」小樓怕了。「我……不太清楚耶!」她低著頭,不敢直視靳宛羅和翠茵兩人。


    「不太清楚?我看你是不敢講吧!」隻消看小樓駭然的神色,靳宛羅心裏就已明白八九分。「既然你不敢說,我也不便勉強你,不過……你得明白地告訴我,你現在急著進主屋去,是有什麽急事嗎?」她換了問題又問。


    「我……是要去找將軍大人。」小樓應道。隻要不問及主人和柳姑娘的隱私問題,她倒好迴答。


    「為了柳姑娘的事嗎?」「是……的!」「什麽事呢?」「柳姑娘受了風寒,我是去通知將……」原來是柳姑娘受了風寒!


    「這事,你不必專程去通報龐將軍了,我剛從他書房裏出來,他現在正忙著處理些要事,沒空理會這閑雜小事。」靳宛羅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叱退了小樓。


    「可是……」小樓可猶豫了,她相信主人絕不會對柳姑娘生病的事坐視不理。


    「別可是了,我說不準你去煩龐將軍,你就不準去!」靳宛羅跋扈地大叱。


    「柳姑娘既然受了風寒,你直接出府去請大夫來替她看病就是,哪還需要進去通報,真是多此一舉。」「好……我這就請大夫去。」被指著鼻子罵,小樓不敢有所反駁,她隻有乖乖轉身步向府外,找大夫去了。


    待小樓一走,靳宛羅也隨即離開。不過她不是要返迴清幽閣,她直接步往楓葉閣的方向。


    柳豔雪!


    哼!竟然能把一向對女人冷漠至極的龐尉服侍得服服貼貼!她倒要見識見識一下這青樓豔妓的力何在?


    對著一室清冷幽寂,柳賽雪虛弱地和被躺臥在床墊上。自幼異常怕冷的體質,讓她難敵冬末侵骨的刺冷寒意,染上了風寒。


    龐尉已有三天沒踏進楓葉閣了,是忙著招待宮裏的那位貴客吧!三天未見,她很想念他,但卻又矛盾地總被他那天所說的那句話給阻去了思念之意。


    在龐尉的心中,她隻不過是一位侍寢的女妾,一個無法進駐他心中微不足道的青樓女妓。這樣的認知,讓柳賽雪的心裏感到無限淒然。她隻能用身體來換取龐尉的注意,換取龐尉偶有的柔情,其餘的……就別妄想奢求了!


    「唉——」柳賽雪黑密的睫毛一掩,兀自歎了口氣,清幽的雙眸飽含孤寂寂寥之意。方才小樓前去主屋向龐尉通報去了,不知他可會挪出些許時間前來探視她?縱然他對她無心,但她還是想見他想見得緊。


    突然,一聲輕脆的開門聲,讓柳賽雪心頭乍喜。


    是龐尉來了嗎?柳賽雪欣喜地掀被坐起,望向房門,卻對上一名嬌俏豔麗、穿著貴氣的年輕女子。


    「請問你是?」柳賽雪納悶地問道。


    「你就是名滿京城的歌舞妓,柳豔雪是吧?」沒有直接迴答柳賽雪的問話,靳宛羅一進到房裏,對柳賽雪問話的口氣便滿是輕視與鄙視。她細細地審視著脂粉末施,卻仍是絕豔逼人的柳賽雪,心中對她的妒意,正迅速加深中。果然是傾城之姿,難怪龐尉會花下巨資,將她私藏在將軍府裏當個侍寢的妾。麵對靳宛羅如此輕蔑的語氣和滿眸明顯的妒意,柳賽雪深覺狼狽。這名女子怎會知道她的過去?在將軍府裏除了龐尉之外,應當沒有人知道她的隱私才對!


    是龐尉告訴她的嗎?


    「對不起,我和姑娘素未相識,姑娘前來楓葉閣是否有要事?」柳賽雪狼狽地避開靳宛羅犀利的審視視線,她問著這名陌生而渾身散發迫人嬌貴氣焰的清麗女子的來意。


    「我是有要事和柳姑娘你相談,不過在說明來意之前,我該先表明我的身分讓你知道。」靳宛羅自恃驕貴地栘身坐在柳賽雪的床沿,一對烏眸盯著柳賽雪直看,嬌蠻的美顏、神色中盡是對柳賽雪的不屑。


    「我就是當今皇上最榮寵的臣子——靳雄的女兒,前些天受龐將軍盛情之邀前來將軍府裏作客,不知柳姑娘可有聽說?」原來是官人的子女,難怪一身迫人的貴氣和驕縱。


    柳賽雪一聽,頓時全明白了。原來她就是龐尉口中那名怠慢不得、宮裏來的貴客。


    「對不起,民女不知小姐嬌貴的身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請您見諒。」身分上的懸殊,讓柳賽雪更是自慚形穢。嬌貴的宮人小姐為何親自上門來找她?


    她是專程來羞辱她的嗎?這樣的忐忑和不堪的情緒,讓身子已經很虛弱的柳賽雪,全身更感無力和虛脫。


    「得罪?你既是龐將軍的侍妾,我可開罪不得。」連她侍寢的事,她都知道。柳賽雪的臉色異常蒼白,對靳宛羅的話隻能迴以默然。


    「我靳宛羅今天親自上門來找你,一來是代龐將軍探視你的病情,二來是替龐將軍傳達些話。」看著柳賽雪默然地承受她和龐尉的曖昧關係,靳宛羅不禁怒火中燒。像她這樣一個身分卑賤的青樓妓女,竟然能獨擁龐尉陽剛的身軀,獨占龐尉的柔情,這令她非常嫉妒。她要攆走柳賽雪,憑她靳宛羅的身分,就算龐尉事後知道了,也不敢對她有所怒言。


    「你替龐尉來探視我……」柳賽雪一雙清麗烏眸頓時染上萬分的失落和惆悵。龐尉知道她受了風寒,卻沒有親自前來探視她……為什麽?


    「沒錯,我是以將軍府未來女主人的身分來探視你。」帶著勝者的驕傲,宛羅格格美麗的唇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將軍府未來的女主人?一個身分如此嬌貴的小姐,絕對足以和俊朗昂藏的龐尉匹配。不像她,隻是一個身分卑賤的侍寢小妾……柳賽雪無語了!


    時間,她明白了宛羅格格會出現在她房裏的原因,她是來替龐尉——她未來的夫婿——來結束這段荒唐的肉體交易!她柳賽雪何德何能,競要尊貴的靳宛羅親自前來傳話。其實龐尉隻要將他的意思告訴小樓,要小樓傳達給她知道就可以了,實在毋須這麽的大費周張,勞駕了靳宛羅。


    「柳姑娘,別淨是不說話啊!咱們小姐對你所說的話,你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才是。」見柳賽雪恍若失去了神智,翠茵不耐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明白……」被翠茵一喚,柳賽雪難堪地應道。


    「既然明白,那我也沒必要為難你,我希望你在病愈後能盡快離開將軍府,離開京城。」囑咐翠茵拿了一袋銀兩放在柳賽雪床畔,靳宛羅便起身離去。「至於這些銀兩是龐將軍交代要給你的盤纏,你就別客氣,全收下吧!」望著那一袋令她難堪的銀兩,柳賽雪隱忍不住胸口的揪疼和心碎,兩行清淚流滿了她的雙頰。


    她的本分結束了!


    她自由了!


    終於可以迴江南和辛蠻大哥相聚了!


    這不是她夜以繼日所期望的結果嗎?為何她的心卻有著疼痛的撕裂感?因為龐尉的薄情,還是她的自作多情?沒必要探測了,是龐尉薄情也好,是她多情也好,一切都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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