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立波安頓好了一切之後,和劉大羽、安然、牛達明離開了醫院。

    在車上,吳立波將鑰匙和銅匣子交給了劉大羽。

    劉大羽打開銅匣子,筆記本是用絲絹包裹起來的。打開絲絹,裏麵是兩本日記本。日記本的殼子包了皮,可見主人對她們是十分愛惜的。翻開日記本,打開第一頁和最後一頁——內容的最後一頁,兩本日記的時間跨度從一九八一年九月一日到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

    “最後一篇日記是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安然讀出了聲音。

    “我們是一九八九年五一勞動節結的婚,結婚之前,美琴迴了一趟謝家集。我們乘坐的就是五月十六日的飛機。筆記本就是這時候帶迴去的。”吳立波道。

    劉大羽翻到最後一篇日記,時間是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夜,內容如下:

    經過反複再三的考慮,我還是決定嫁給姓吳的,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子早幾年就結婚了,每次迴家,爸爸和媽媽都會旁敲側擊地提到這件事情,親戚們也會打聽這件事情。我現在都不敢正視他們的眼神,爸爸在謝家集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為了他,我也該結這個婚,走一步是一步吧!把命運交給仁慈的主,先讓爸爸媽媽的心定下來。等他們的心思一了,我也就沒有任何負擔了。姓吳的並不讓我十分厭惡,人也比較通情達理,關鍵是性格比較溫和。也許這隻是表麵的東西,他看中的不也是我的外表嗎,人都為表麵的東西而活著的,既然他鐵了心要娶我,那就怨不得我了。誰知道我這隻受傷的小鳥還要遭遇什麽樣的摧殘呢?什麽都不去想了,結婚就是了。我最親愛的朋友,我要將你雪藏了。

    在這篇日記裏麵,透露出了這樣幾個方麵的信息:一,翁美琴壓根兒就不想結婚,結婚隻是為了完成父母的心願。二,她對這次的婚姻並不報什麽期望,對幸福也沒有明確的認識。三,她曾經受到過傷害,她對婚姻的態度好像和這次傷害有著直接的關係。她的性取向也可能和這次傷害有一點關係。四,“怨不得我”或許是指受傷害的事情,也可能是指性取向。五,“最親愛的朋友”應該是指日記本,“雪藏”可能就是將筆記本帶迴故鄉鎖進銅匣子,交給父親保管。難道,她不怕父親看嗎?她對自己的父親太了解了,事實上,翁老師從來就沒有動過她的日記本。

    “曾經受到傷害,是指什麽呢?”牛達明自言自語道。

    劉大羽望了望吳立波,又望了望牛達明和安然。

    從反光鏡裏麵,劉大羽和安然看到了一張憂鬱的、凝重的、還有點扭曲的臉。吳立波兩隻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眼睛注視著前方,並不是看看兩邊的倒車鏡,路上的車子比較多。

    劉大羽翻開第一本日記,從前向後,一張一張仔細搜索,關於“受傷害”的事情,翁美琴一定會寫在日記本上。

    劉大羽一邊翻,一邊瀏覽,車子裏麵的空氣仿佛已經凝固。

    十幾分鍾以後,牛達明道:“劉隊,好像是這篇日記。”

    十月四日夜,天氣,大雨

    迴到學校,我就鑽進了被窩,眼淚打濕了枕頭。班主任檢查晚自習,聽同學說我在宿舍躺著,好像是病了,就跑來看我,問我哪兒不舒服,我說可能著了一點涼,躺一會就好了。我跟班主任說什麽呢?這種事情能說嗎?爸爸媽媽要是知道這件事情,一定傷心欲絕,翁家有女,從小到大,凝聚了父母多少心血,幾迴迴披星戴月,送我迎我,曆曆在目。都怪我沒有聽爸爸的話,他讓我明天早上再走,我執意要今天晚上走,他和媽媽今天晚上要到隊長家去喝喜酒,沒法送我。半路上又下起了雨。從小到大,我都聽爸爸的,就這一次沒有聽,結果——魔鬼,我詛咒你,我更詛咒我自己。一切都變了,一切都變得如此醜陋和肮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日記裏麵沒有說,但字裏行間,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去學校的路上——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失去了女人最寶貴的東西——她從地獄裏麵走了一迴。

    這是不是翁美琴厭惡男人、害怕結婚,最終改變性取向的直接原因呢?至少可以這麽說,這個夜晚改變了很多東西——改變了翁美琴的命運。

    “劉隊,她是不是遭到了別人的強暴?”吳立波並不想知道答案,“在我們新婚第一夜,她像一隻驚弓之鳥,惴惴不安,渾身像篩糠一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用枕頭蓋住了自己的臉,我當時以為她害羞,現在才知道她害怕想起過去——曾經發生的事情。當時,我就知道她已經不是處女了。”

    沉默片刻,吳立波接著道:“我什麽都沒有說,既然我已經選擇了她,就應該包括她的一切。我不想在家庭生活中投下任何陰影,那樣,她和我都會很痛苦。難道我的選擇錯了嗎?在我看來,她除了這方麵的問題,完全可以用完美無缺來形容。”

    “現在想一想,她對男人有一種恐懼感,我能夠想象,在那天夜裏,她一定經曆了一次人間煉獄。”

    翁美琴的日記裏麵,有很多東西說得都很含糊,要想找到直接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事情。劉大羽翻了很長時間,才在第二個日記本上找了一段話,這段話涉及到了她的性取向。

    時間是一九八八年七月十七日,天氣陰晦。

    我整天都生活在渾渾噩噩之中,這些日子尤其混沌,大腦很少有清醒的時候。其實,我不想這樣,我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靜下來的時候,我也經常想這個問題,我也希望像其他女人一樣,按照上帝的旨意過正常人的生活。我有時候甚至懷疑上帝在我的身體裏麵裝進了一些邪惡的東西,我有羞恥心,但隻在我清醒的時候,遺憾的是清醒的時間非常短暫,我的精神和肉體是分開的,從來沒有調和過,有一個聲音經常在我的腦子裏麵大聲唿喊,你不要這樣!可在我的身體裏麵又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唿喊,你不這樣不行。我想擺脫她,可我大部分時候又非常依賴她。我唯一對不起的是我的爸爸媽媽。這是我感到內疚和不安的唯一原因。

    這篇日記裏麵的“她”應該就是李炫燁,所謂“邪惡的東西”應該就是性取向。

    劉大羽想找到翁美琴和李炫燁初戀的內容,奇怪的是,翻遍了兩本日記,都沒有找到相關的內容,離開北京飯店,迴到賓館以後,劉大羽,安然和牛達明接著翻——翻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

    細心的劉大羽在第一本日記的前半部分發現了幾張紙茬,這幾張紙茬好像是紙撕掉以後留下來的。很可能是翁美琴將日記帶迴謝家集的時候覺得不妥,故意撕掉的。毋庸置疑,這幾張紙一定有不少不可示人的東西——不是什麽東西都可以寫在紙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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