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氣樓。


    問了一下守門的親衛,得到陳大叔在的肯定答複後,楊臨騰騰騰上樓。


    好像每次楊臨來找陳大叔,他都在。


    難道除了早朝,陳大叔天天把自己關在籠子裏?


    中老年人的生活不是該搬個馬紮,光明正大的到處看妞嗎?


    改天忽悠一下陳大叔,帶他去教坊司逛逛...


    楊臨得到應允進來時,瞅了一眼桌案,發現桌案上很幹淨,陳大叔沒有畫美人了,嗯,可能隻在夕陽時才畫。然後他看到了站在了望窗口的中年人的背影。


    “師父,徒兒又發現問題了。”楊臨對著陳大叔的背影躬身。


    陳明淵轉身,臉上略有疲憊之色,眼中缺乏神采,卻依舊麵帶微笑:“又有發現?勤動腦子是好事。坐吧,說說。”


    瞅見陳明淵眼中無神,楊臨略有差異:


    難道這幾天陳大叔沒睡好?


    不可能啊,到了他這個境界,幾天幾夜不睡也沒事的啊。


    楊臨一邊疑惑,一邊跟隨陳明淵來到茶室,殷勤表現,沏茶,倒茶。


    放下茶壺後,他小心翼翼道:“師父,不光歹人要借機鬧事,一些不良官員也趁機鬧,再鬧下去,妖族要造反了。”


    劉大人逼得小妖差點造反,自己得到消除隱患的積分獎勵,就是實證。


    陳明淵看看楊臨,沒有問他是怎麽發現的,隻不過眼中剛剛燃起來的一點火花,又暗淡下去了,他放下茶杯,雙手插袖,很隨和地靠在椅子上,怎麽看,怎麽都想很疲憊的樣子,他道:


    “這事靜觀其變,爆發時刻,來得越早越好。不光我們再等,各部都在等,這事過去也就輕鬆了。官員是暗中的勢力,他們跑到明麵上來,看來是也想盡快有個結果,這也很正常。”


    官員在推動??楊臨腦中閃過一個炸雷...壞了,難道那個劉姓大人是故意的?


    那我...


    劉大人這事,背後竟然也有很深的水,幸虧我機智,雖然打了他、出了氣,但沒落下一點把柄。


    不過,本來還想把這事告訴陳大叔以表現我的聰明才智的,現在看來,不能提了。


    暗暗抹了一把汗,幸虧沒有一上來就說啊。


    這時,陳大叔問道:“說說,你是怎麽發現官員也參與其中的?”從聲音中聽得出來,陳大叔對這事,其實興趣寥寥,估計就是隨便一問。


    “額~~我聽人說的...”楊臨趕緊把這事含混過去,又道:“不過師父,我們就真的等著當劊子手?您也認為妖就問題核心麽?”


    陳大叔道:“為師掌管鎮妖司三十年,對妖的脾性很了解,京城之內九成的妖都是好妖。但是混跡其中刺探情報、暗中破壞的也不是沒有。”


    “那師父也認為驅妖,是對的?”楊臨反問。


    陳大叔欲言又止,楊臨這個小徒弟的心思他明白,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


    “鎮妖司同軍人一樣,執行任務不分對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鎮妖司也不是沒有粘過無辜人的血。”


    楊臨突然就站了起來:“我懂,但是我就生氣!我手中之刀,隻鎮邪除惡,雖然殺妖過千,砍人也過百了,但沒有一個是無辜之人!眼看著讓我去殺無辜的百姓和妖眾,我下不去手!”


    對於楊臨的突然爆發,陳明淵笑笑,起身踱步到窗前,對著楊臨幽幽道:“來,你來。”


    楊臨走到窗前,陳明淵示意他向外看。


    浩氣樓的確是高。


    此刻通過了望窗口,大半個京城盡收眼底,俯瞰之下視野極其開闊,從未這樣看過京城,倒是讓楊臨精神一振。


    “你看到了什麽?”陳明淵輕聲問。


    王府民宅各色商鋪,就像一個一個小盒子,紅磚碧瓦的房頂,一層壓著一層,大街上人流川流不息,像一群螞蟻。


    楊臨道:“人。徒兒看到了人。”


    陳明淵微微含笑:“你從這個位置,看的清他們的長相,看得出他們是好人壞人嗎?”


    “看不清,也分辨不出。”楊臨搖搖頭。


    陳明淵拍了拍楊臨肩膀:


    “你如今已經不是一個普通鎮妖使,再過一兩天,你就可以坐堂。初步的計劃給你配上20多名鎮妖使下屬,以後,你多數還是以指揮和發號施令為主,親自殺妖的機會越來越來越少。”


    “到時候,你的眼光也會像今天俯瞰京城一樣,不知道你的手下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隻知道他們在執行任務。”


    陳明淵彈了彈楊臨腰間挎的長刀:“你的手中也不再是有形的刀,而是無形的刀,力量更加大的刀。”


    “即使到了驅妖事件的最後爆發時刻,你也不會親臨現場。”


    “到時候你看到的,隻是戰報上的一個一個傷亡數據,而不是真實的生命。”


    “那時,就好多了。”


    “還有,你應該知道,鎮妖司說白了,其實就是陛下的殺手!作為‘殺手’不需要區分對方是否無辜,也不需要憐憫和感情。”


    楊臨沉默,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不是不能理解陳明淵這段話的含義。


    也知道,陳明淵真是手把手在帶徒弟。


    對此,他也真心感激陳大叔。


    但他知道自己的脾性,注定當不了多大的官,因為有些事,他麵對不了。


    或許吳瑜琛是對的,好好當個捕快,多拿點工資,瀟瀟快活是正理。


    但當時在京兆西的位置上,身不由己,如今當了鎮妖使,手中權力足夠大,無人敢惹,確實可以一天天巡著街,抓著賊,逍遙快活。


    過幾天成了小堂主,天天坐堂,手下人也能給他掙輔助積分,更舒坦的日子馬上來了。


    自己有兩萬四千年的壽命,怎麽混不是混?


    驅妖這盤棋是修羅場,如今他可以不用管,將來坐堂之後,也不用去一線...


    但是,對未來視而不見,他實在做不到...


    許久之後,楊臨長出一口氣,緩緩轉身,鄭重抱拳:“徒兒還是想要把驅妖的後遺症降到最低,希望師父指導!”


    陳明淵沒有生氣,他知道培養一個人沒有這麽快。


    他很隨和地敲了一下楊臨的腦袋:


    “驅妖是陛下的棋,他想把利益最大化,而你卻要把他的收益降到最低?你的小腦瓜裏在想什麽?”


    這特麽的...


    陳大叔說的完全對,這個問題問出來就是大逆不道。


    陳明淵再次囑咐:“而且驅妖問題這麽尖銳,你最好不要插手。”


    但是楊臨還是問了一句:“難道師父不想嗎?”


    這句話是對陳明淵的試探,他相信,陳大叔心裏對百姓也是憐憫的。


    但是陳明淵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反而似有深意的看了看楊臨,笑問:


    “聽說你昨日審了薛世子藥店一案,薛世子對你們的判罰沒有半點抗拒,反而狠狠懲罰了掌櫃和小夥計,態度極好,可有此事?”


    這是岔開話題不提了?


    楊臨詫異了一下,迴答:“是有此事。”


    陳明淵微笑點頭,了望京城風景,喃喃道:“好,好。”


    隨後他再次轉移話題:“談談你的境界吧。玉璽案結束,你迴來那天,為師觀你已步入第五境金身境,下一步便是丹元。”


    “所謂丹元境,是神魂的進一步強化,於道家的金丹境類似,都是煉化元神。”


    “鎮妖司文庫秘籍齊全,你該去找本秘籍好好練一練了。坐堂之後,你修煉的時間就多了。”


    ......


    走出浩氣樓。


    楊臨有些小鬱悶,陳大叔也是高明的棋手,心裏一定有對付驅妖的辦法,可他就是不說啊。


    也是,自己要跟陛下對著幹,陳大叔要是支招,這不是看著徒弟去送死?


    出於保護我,他不肯說,倒也有道理。


    找秘籍?


    按照日常修煉進度,五境到六境沒有十來年打不住。


    我還是好好掙積分,開星星,買經驗吧。


    不過,就算有了係統,現在開個星星都要幾十上百萬的積分,以後升級越來越慢了。


    好在已經是武夫五境,在京城都算是少有的高手了,出去都能開個小宗,立個小派了。


    再加上鎮妖司的身份,隻要自己不惹大亂子,橫著走沒問題。


    驅妖的事慢慢想辦法,我不會放棄的。


    想到這裏,楊臨大步邁出,準備去接著巡街抓賊,辦案掙積分。


    還沒走到門口,就見一個懷鶴堂的鎮妖使找過來:“楊臨,有個驛站的送信人,在這裏等你等半天了。”


    送信人?


    楊臨愣了一下,問道:“人在哪?”


    ...


    懷鶴堂接待處,那個鎮妖使把楊臨帶到之後,就走了。


    清冷到隻有幾張板凳等的接待處,隻有一個風塵仆仆、背個小包的驛館信差幹坐著等待。


    鎮妖司才懶得管他上茶。


    見楊臨進來,他立刻站了起來:“是楊爵爺?”


    楊臨點點頭,奇怪道:“哪裏來的信?”


    信差道:“小人東敖縣驛館的。有一個姑娘,托我們送來的,這是信,請大人過目。”


    姑娘?


    楊臨詫異了一下,東敖縣在哪自己都不知道,那裏怎麽會有熟人?


    而且還是朝廷的驛站送來,這就很奇怪了。


    接過信,打開,楊臨頓時明白了。


    是冬梅她們幾個來的信,說是走到東傲縣,被一個妖道騙光了錢。


    現在客棧裏的房費還欠著,不讓走了,等著楊臨送錢過去,或者派人去接。


    被一個妖道騙光了錢?


    怪不得還沒趕到,原來是這麽迴事。


    “朝廷的驛站還送百姓私人的信件?”楊臨看完了信,問向那個驛站信差。


    信差道:“如果順道,也送的。大人,到付的信貴一點,1兩。”


    “什麽時候接的信?”楊臨摸了銀子遞過去。


    信差收了錢迴答:“迴大人,昨天下午接的信,因為沒有來京順道的,所以今天才送來。”


    “東敖縣在哪裏?”


    “不遠,距離京城也就兩百裏左右。”


    這幾個丫頭還不傻,還知道找朝廷的信差,雖然可能會慢一點,但信起碼不會送丟。


    信差又問道:“那姑娘等著迴話,不知道大人帶信迴去還是帶話?”


    “帶信或者帶話,也收錢麽?”


    信差道:“不收錢。”


    楊臨道:“那就帶話,就說:楊爵爺很生氣,讓她們在客棧打工贖房錢,然後要著飯自己來吧!”


    這個大人怎麽說著說著就吼起來了,信差皺了皺眉:“小人知道了,一定帶到。”


    信差走後,楊臨拿出腰牌:


    “唿叫宋玉清...讓老石師徒倆繼續巡街,你帶上趙青迴來。”


    “去懷鶴堂領物資,我帶你倆出趟差,抓妖道,掙功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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