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不像文官那樣擺譜,範宣幹脆利索,況且楊臨救過大新國,名義上也是爵爺,於公於私,他都對這個年輕人很敬重。


    點了點頭後,範宣大步走到藥店櫃台前,指向藥物出入的小窗口,陳述他自己的發現,和楊臨交換意見:“案發現場很簡單。這是當時遞接藥材的窗口。”


    範宣指向一名藥店的小夥計:“參與此案的人員,也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這個小夥計丘小名,另一個就是任管家。”


    “我已盤問過,當時季掌櫃不在跟前,全程都是丘小名收錢、結算,稱藥、包藥,然後從這個窗口遞出去。”


    他說完,繞過隔斷小門,走向裏間,在窗口內側站定,看向楊臨,然後用手敲了敲窗口下的操作台:“然而,用來包藥材的這個地方,客人是看不到的。”


    “起初,我以為是這個丘小名在這個地方私自掉包。而這,也很有可能。”


    楊臨看向那個丘小名,此刻這個小夥計,表情平靜 ,一臉傲然。看來之前審案過程中,他已經有脫罪的理由了。


    “所以我叫來了季掌櫃。”範宣的目光始終看著楊臨,伸手隨意指了一下季掌櫃,這個動作對於季掌櫃來說很沒有禮貌,也看得出來,範宣並不畏懼藥店的後台。


    “經過他的同意,我讓手下捕快同他們一起,核對了賬目,盤查了藥材庫,這期間花了大半個時辰。”


    這時,楊臨也走到了範宣跟前,他理解範宣的思路了:


    “所以,你們最終的結果,是賬目和藥材均無錯誤,你認為那顆人參,確實遞出去了?”


    範宣點了點頭:“不錯。於是丘小名的嫌疑排除,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任管家中途換藥,或者吏部李郎中,反手訛詐。”


    任管家又要暴起了,這個讀書人用盡了力氣大喊:“範宣!你誣賴我!”


    宋玉清一把按下任管家:“大人沒有問話,不準開口!你聽不懂?”


    範宣說的合情合理,頓時門外的百姓,以為發現了真相:


    “現在看來,真的是任管家私自掉包了...”


    “可憐李大人,怎麽找了這麽個管家?”


    範宣瞥了一眼外麵的百姓之後,再次看向楊臨:


    “可蹊蹺的地方在於,無論是任管家身上,還是他手中的藥包上,我都沒有嗅到人參遺留下的任何味道。”


    嗯??


    百姓頓時瞪大眼睛,宛若被集體打臉,鴉雀無聲。


    任管家聽完,猛然激動抬頭:“範宣大人英明啊!那包裏根本就不是人參!”


    一直在聽案情的宋玉清和趙青也迷了,都忘了阻止任管家大吼了。


    範宣對楊臨解釋道:“你知道,咱們武夫都經曆過長時間的煉骨,煉骨常搭配藥浴,那個時候,我對藥浴研究了很久,曾嚐試過用人參替代某一味藥材,所以我對人參的藥味非常了解。”


    最後,他說道:“說到這裏,楊兄弟應該明白了。這樁案子蹊蹺的地方就在於:在案發當時,作為送出藥包的丘小名,和接受藥包的任管家,都有嫌疑,但也都有脫罪的理由。”


    嘩~~~


    聽到這裏的百姓,頓時又都炸鍋啦:“妖族!又是可惡的妖族!”


    楊臨對範宣拱手:“範捕頭心思縝密,分析確實鞭辟入裏。楊某確實佩服。”


    若是我沒有係統,這麽分析來,還真是難辦。


    “可這個案子過於蹊蹺,難道真的是妖?”範宣疑惑的看向楊臨。


    楊臨直接迴答:“不是!”


    “難道楊臨兄弟已經知道答案了?”範宣急切看向楊臨。


    楊臨點頭。


    這一刻,範宣眼中突然什麽都沒了,隻有對這個答案的渴求。


    他帶著某種偏執的光芒看向楊臨:“快告訴我答案。哦不,你不要告訴我答案,你隻要需要告訴,我到底忽略了什麽?錯在哪裏?”


    學霸的求知欲啊。


    暗暗誇讚了一句,楊臨輕聲道:“通過你的分析,你已經確認了問題不在任管家。二選一的答案,不是他還有誰?你錯在不夠自信。”


    “百草閣的信譽的確很好,這讓你不自覺相信百草閣。而且這種相信裏麵,可能還摻雜著對薛世子的懼怕。這就是你不自信的原因。”


    這其實是沒辦法的事,皇權社會,所有人本能就帶著畏懼權貴的潛意識,隻不過能不能戰勝這種畏懼之心,每個人不同而已。


    說到這裏,楊臨轉身看向隔斷外側那個神色傲嬌的丘小名。


    然後他微微一笑,盯著這個小夥計的眼睛,一句話直接擊垮了他的內心:“所以,真正的答案就是,那棵人參根本就沒送出去!”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丘小名渾身一哆嗦,他的眼神不自覺的躲閃,後背開始一點一點的冒著冷汗。


    然而楊臨的目光,就像發現了獵物的狼一樣,死死的盯著他,追著他,把他逼到角落,讓他無處躲閃。


    那眼神太有穿透力,仿佛能夠直接鑽入人的靈魂,看穿內心一切的想法。


    丘小名沒堅持多久,就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伏地大哭:“季掌櫃、範捕頭,馮捕正,這位楊大人冤枉我!”


    真是沒意思,這麽快就慫了。


    楊臨輕飄飄的一笑:“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我麵前,你如同一個螻蟻一樣,你這種人值得本座花心思冤枉?笑話!”


    丘小名頓時就崩潰了,再也不敢看楊臨的眼睛,隻知道伏地痛哭。


    這家夥估計今晚得做噩夢了。


    然而範宣此刻也有點魔怔,他看向楊臨:“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證據呢?”


    這時,季掌櫃攔在丘小名跟前,看向楊臨:“楊爵爺,楊大人,你無憑無據不要侮辱人。為什麽就不是被妖族掉包?”


    如果丘小名的罪名坐實,也就意味著百草閣的幾十年的信譽受損,給薛世子丟臉,那麽多百姓看著呢,他自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無憑無據?”楊臨冷哼一聲,“我問你幾個問題,季掌櫃可願如實迴答?”


    季掌櫃傲然冷哼:“你隨便問。”


    楊臨托起手中的藥包,噗啦一聲將藥包中的樹根抖落:“別的我不問,我隻問這張紙。這可是貴店的紙?”


    這問這張紙?


    季掌櫃有點摸不清楊臨的重點,他接過那張紙瞧了瞧,紙上充滿了折疊痕,仿佛被折疊過很多次,除此以外,沒什麽異樣。


    “沒錯,是我百草閣的紙,這上麵印有我們的標記。”


    “紙上印圖案,這種工藝一般人做不到,還有這手感,想必不是普通的紙,我沒說錯吧。”


    季掌櫃冷笑一聲,他明顯很驕傲:“這紙是我提議,讓薛世子專門找司天監印製,而且對藥材有保護作用。比普通的紙好不知多少倍,隻不過紙的價錢,我們算在了藥材之內,所以我們賣的貴。這些,大家都知道。”


    楊臨問:“這麽貴的紙,你會輕易讓夥計帶出去嗎?”


    季掌櫃:“這些夥計要那這個幹啥?擦屁股?這樣的紙,我們絕不可能讓他們帶出去浪費!”


    楊臨問:“就真的沒有人帶出去過?”


    季掌櫃道:“不可能!每天關門之前,我都會檢查。”


    所有人都蒙了,他們的cpu在宕機,審案呢,楊臨在糾結這張紙是幹什麽呢?


    範宣猛然一驚:我除了不自信,一定還忽略了什麽?楊臨已經發現答案了,難道問題的關鍵,是那張紙?


    紙?


    他一把從季掌櫃手中拿過那張紙,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紙包和樹根是本案最重要的物證,我看過很多遍了,到底忽略了什麽?


    不多久後,他的眼神一顫 ,緊皺的眉頭驟然舒展,臉上興奮之色溢於言表,激動的喊道:


    “楊兄弟,折痕,折痕!我,我怎麽會錯過這個細節!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此時百姓個個伸長了脖子,隔著老遠,都在仔細地瞧那張紙。


    難道審出來了?


    原來是哪樣啊?


    這紙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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