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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首山,應龍山。


    就在真龍王朝都城玄京城外數百裏方向,有一處山脈,山勢起伏,峰巒跌宕,有如龍首盤踞,又似飛龍升天,氣勢巍峨,磅礴大千。


    所以當地有人稱之為龍首山。


    又有傳說,此處曾經有仙人立身其間,向天質問,一字一句,有龍迴應,所以此地又名為應龍山。


    如此神秘傳說之地,自然與眾不同,乃天下除真龍皇陵之外,最為富澤綿長,接近神靈之地。


    因此,曆朝曆屆,帝皇皆葬於王陵,而諸侯異姓王,卻皆選擇了這龍首山。


    今日,白雲縹緲,卷如祥瑞;紫氣升騰,似有異相降臨。


    龍首山龍首山,今日,又有一拔新的送葬隊伍來臨了。


    白花飄舞,紙錢飄飛,雪白的巾幡,帶著一股死喪的氣息,人馬如龍,逶迤百裏,又是哪一位王侯故去了?


    守陵人站在山頂,遙望底下的秋水寒江,此地平常人根本不可能來臨,所以隻能是王侯下葬。


    “叮鈴鈴,叮鈴鈴……”


    道士的銅鈴,在空曠的天地間飄得很遠,秋水江一如既往的澄青,環繞在龍首山腳下,猶如一條碧綠的緞帶。


    那一隊人馬,正沿著此江畔的大道而來,慢慢登上峰頂。


    近了,更近了,一麵黑色的大旗,上書一個巨大的血色“厲”字,守陵人早已老了,然而再老眼昏花,也不可能不認識這個“厲”字。


    人馬已經遠去了,守陵人還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已經不見,進入山脈深處,他才不由一聲歎息。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唉,居然是真龍六王之一的厲王啊,鐵血厲王,戰功赫赫,威震天下,便連外邦嬰兒,也聞之色變,夜晚禁哭。”


    “但死亡啊,卻誰也躲不過,任你生前榮華富貴,尊榮盡享,死後也不過一抷黃土,半縷墳螢。這世間又有誰,能逃過此劫,長生不死,與天同壽呢?”


    ……


    秋江清,秋江明,秋江複濁還複清,風吹來,紙灰飄舞,白草橫飛,遍布墳塋。


    龍首山上,一行人終於進入最後的龍眠之地,傳說,唯有王者才能在此地開碑立墳,外圍密密麻麻,則是侯級之墓穴。


    一名身穿白袍的老者,顫巍巍端上一隻綠色銅盆,點上鬆燭,燒起紙錢。


    此銅盤生前為厲王曾用,死後也會隨之一同入土安葬。


    鬆燭明亮,紙線燒起,火煙騰空,緲緲而上,似乎也在哀悼逝去的亡靈。


    黃金白玉製成的精美棺木前,一番應景之詞後,厲王之弟,“靖南侯”厲天笙,一襲麻衣孝服,走到人前,手掌攤開一張黃金玉冊,當眾宣讀祭兄詩:


    “淼淼長湖水,鬱鬱亂崗榛。我來祭奠時,墳頭無碑銘。千紙化飛灰,哀心不可說。”


    “吾兄兼吾父,孝親感何如。生未使汝足,死未令汝榮。隻在清夜裏,破碎心肝腑。”


    “一念起哀思,念念縈臆苦。更多更快章節請到。漫漫清江雪,鬆柏何簇簇。縱有滔滔淚,老眼淚幹枯。形瘦發漸希,病增日恐暮。”


    “願借長湖水,化作彼岸渡。撐起千葉舟,來世一相顧。願捧墳前土,植成菩提樹。摘葉寫心經,劫難不再複。”


    “嗚唿,天道不幸,痛失嚴兄,星月掩麵,風號雨寒,秦嶺垂目,渭水泣哀,惜不能代,徒留悲傷。”


    “嗚唿,哀天怨地,吾兄歸來。殷殷慈嚴,夢間相逢。王兄,一路走好。”


    念至此處,厲天笙猛然跪下,淚眼縱橫,狀極哀思,向天連續十叩首,直叩得額頭之上,草灰一片,血跡斑斑,刺眼醒目。


    如此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頓時便是一片讚頌。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靖南侯真乃性情中人也!”


    “是啊,兄弟之情,皓如日月,其兄一生無子,能有如此一個兄弟替他操勞後事,也算值了!”


    “嗯嗯,不錯不錯,厲家雙兄,名震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在眾人一片讚頌聲中,一臉哀色,臉含濁淚的“靖南侯”厲天笙,被幾名厲家後輩,“強迫”扶下人群,走向帷幕之後。


    那裏有一張躺椅,供他休息。


    隨後,便是成群接隊的人,開始走向“厲王”厲南君的棺木,致之哀悼,燃燭焚香,念頌悼詞。


    其中不乏一些各大世家的家主,位高權重的王侯,以及玄京城中各大顯貴商鋪的主管。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可以說,今日整個玄京城中,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高官,顯貴,豪富人家,都有派人來。


    他們不是送別死去的厲王,而是為了等下給新的厲王誕生慶祝!


    畢竟,死者已矣,與他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而新王誕生,卻絕對是能左右整個玄京城不少勢力的大事。


    自然不容錯過。


    ……


    清風吹,清風急,日照生光,波影映天。


    龍首山下,秋水江畔,一名一身孝服,身背一口漆黑厚棺,身軀被身後棺木壓得微微低下頭的少年人,一步一踏,緩步走向龍首山上。


    一枚枯葉飄落,打著旋兒落向江麵,又忽地飛遠。


    湖水漫漫,一片青碧,似乎毫無知覺,又有誰知其心?誰知其苦?誰知其悲?誰知其歡?誰知其樂?


    其心中,是不是也有什麽故事?


    少年人的身影越行越遠,他走得不快,一步一個腳印,背後那一口漆黑厚棺,在烈陽下顯得是那樣顯眼之極,刺目之極,卻又透著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死寂和從容。


    他是什麽人?


    他從哪裏來?


    他為什麽要一身孝服?身後卻又背著一口棺木?


    這龍首山是曆代王侯的送葬之地,難道,他也有親人,在其中故去?


    這個少年就像是一個謎,解不開,說不透。


    他那單薄的身影,在日光下,卻顯得是那樣沉重,那樣寂寥,仿佛與天地山川融為一體。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氣勢便積蓄一分,等到山腳下,少年人身上的氣勢已經積到頂峰。聚如雷,雄如火,怒若萬傾泰山可壓頂。


    他凝視著眼前高聳入雲的龍首山,腳步微微一頓,長長的頭發瞬間垂下,遮擋住了他的一雙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後,他再次抬起腳步,一步踏了上去。


    沉悶而單調的腳步聲,再次在石階之上響起,而且這一次更加劇烈,更加死寂……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踏在青石板鋪成的山道上,竟然形成了一聲一聲雷音!


    ……


    龍首山上,有一座茅廬。第一時間更新


    守陵人就居住在這茅廬中,風來雨去,積年累月,從來也不曾離開。


    他是孤獨的一名老人,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沒有故舊,沒有人會來此看望他。


    每年除了有人上山送葬,或者清明重陽,上元端午,此地就是一片死寂,平時除了漫天紙灰飛揚,就隻有夏草秋蟲的淺唱。


    他就是這山上的一個守護者,日夜在此,除了守墓,便是守墓。


    他早已習慣了寂寞,習慣了冷清,習慣了和這山上的花鳥蟲魚一起,沉默地麵對每天的日升日落,潮漲潮消。


    也許,有一天,他自己也會在這座大山之中,闔然長逝,沒有人會記得他,也沒有人會來此祭拜他。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朝庭隻會派一位新的守陵人,來此接替他。


    如此,又是新的一番輪迴。


    但今日,這龍首山上卻突然熱鬧了起來。


    他知道那些人是進入了最中心處的龍地,那裏,這樣的時候,他這樣一個身份卑微的守陵人,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他又坐到自己的茅廬前,不知為何,突然有了興致,搬起一個小馬凳,伸手拿出自己久已不碰的胡琴,撣去上麵久積的灰塵,緩緩拉了起來:


    “夕陽的酒幡啊,在風中飄蕩,漠北黃塵飛揚。


    一人一馬的背影,漸遠去,淡了烈酒香。


    …


    我記得塞外的駝鈴,總愛幽幽飄向遠方。


    勾起多少人,癡癡纏纏,揮不去的思量?”


    老人的眼睛是渾濁的,老人的思想是遲鈍的,但在這一刻,他的身上發出光,他的目光望向遠方,望向山下的秋江水,眼睛中,似乎也藏了一些什麽東西。


    突然之間,足踏聲響,驚醒了拉胡琴的老人,他抬眼朝山下望去,卻見一行三人,緩緩走了上來。


    這三人,兩人靠後,綠衣小帽,低眉垂目,明顯是跟班。


    最前麵一個,卻是一身大紅袍,足踏玄武履,手捧一卷金龍卷軸,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陰冷而威嚴,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陰鷙貴氣。


    他目不斜視,直接走過,根本無視了老人,老人也沒有伸手去阻攔。


    直到對方三人消失不見,他才迴過頭來,喃喃道:“大內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這是,來代皇帝傳旨來了……看來,這靖南侯,還真是迫不及待啊,不過,誰又能阻止得了王位的誘惑呢?”


    低歎一聲,他閉上嘴巴,別人的家事,他又何必參與呢,他又有什麽資格去參與呢?


    他不再管那邊傳來的喧嘩,繼續抬起手,緩緩拉動手中的胡琴,和著琴聲低低地唱:


    “一聲一聲,胡琴淒愴,伴著天涯盡頭響


    一朵一朵,醉夢裏的落花,濺得馬蹄香……


    …


    夕陽裏的酒幡,在風中飄蕩,漠北黃塵飛揚。


    一人一馬的背影,漸遠去,淡了烈酒香。”


    忽然,一陣大風吹過,卷起漫天紙錢飛舞,老人抬起頭,眼中現出一絲奇怪,眯起那對渾濁的雙眼,喃喃道:“起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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