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奔跑的季牧突然停了下來。


    李寒衣往前跑了兩步,覺得身邊一空,有些不對勁,迴頭一看便又折返迴來。


    “季爺,怎麽不走了?”


    季牧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天黑了……”


    “怎麽?不喜歡黑天?”


    “現在是正午。”


    “嗯…要下雨了?”


    季牧搖了搖頭:“可能…走不了了。”


    李寒衣心下一凜。


    實際上,打從季牧出了長安之後,就一直有一股淡淡的違和之感,如烏雲般籠罩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也正因為如此,不久前在聽到天際隱隱傳來的聲響和靈氣暴亂時,他才毫不猶豫的棄馬,然後以神行符趕路。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空氣逐漸沉凝了起來。


    在這沉默的氛圍中,李寒衣率先忍不住了,歎了口氣,開口道:“你走吧,這件事本來就跟你沒有關係,是我非要脫離王府,不願陷在那泥塘之中。”


    “我就是…很不喜歡那裏……”


    “所以造成現在這個局麵,的確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沒必要再搭進來。”


    季牧轉頭,奇貨可居的看著他。


    李寒衣被他盯的渾身不自在。


    “咋…咋了?”


    “你還真以為是因為你?”


    “啊?”


    季牧搖頭道:“我在路上想明白了,如果被盯上的隻是你的話,那在我解決掉那些刺客之後,我們基本就已經脫險了。”


    “再怎麽說,你雖然被貶為庶民,但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動的。”


    “哦?”李寒衣挑了挑眉。


    “一是因為要殺你的是你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況且淮南王府名義上的世子也隻剩下了一個,所以你父親很難抉擇。”


    “難不成他兩個兒子都要因為兄弟相殘的原因被貶為庶民?”


    “你覺得對他來說,死幾個百夫長和失去雙子,孰輕孰重?”


    “二是他確信你不會死在這些刺客的手裏。”


    “你能確定你偷偷修煉的事情不被你父親發現?再怎麽說他也是你老子。”


    “你真以為,堂堂淮南道第一把手,會在自己的地盤兩眼一抹黑?”


    “要是大唐鎮國之柱隻有這點本事,邊關怕不是早就被人踏破了。”


    麵對季牧的侃侃而談,李寒衣大腦一陣宕機,下意識的脫口問道:“那為什麽?”


    “為什麽我們還要跑?”


    季牧搖了搖頭,從身上摘下了一枚空間別針。


    注視半響,他歎息一聲:“我還是太天真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至親之外,基本不存在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


    “所有的贈予都是想要迴報的,萬事萬物都被標上了價格,而我…太毫無防備的就接受別人的施舍了。”


    “不過現在才想明白,可能有些晚了…”


    李寒衣見到季牧手中這枚別針,心下一凜。


    “天師…有問題?”


    季牧沒有再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抬頭看向了虛空中的某處。


    李寒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麽也沒看到。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但季牧的目光始終看向那裏,仿佛根本不打算移開。


    有些事物,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但天地間的靈氣卻無法騙人。


    他感知到的那一處空間…太空曠了,空曠到仿佛是被生生挖走了一般。


    所有的地方都有著靈氣流轉,唯獨那裏…安靜的過分……


    好似隔絕萬物。


    最後,在季牧目光的注視之下,虛空中…終是有人坐不住了!


    半響,一道一身朱紫色華袍的青年緩緩自虛空中走出。


    在他的腳步踏出虛空的一瞬間,整個世界,刹那間失了光彩。


    山河原野,天空大地,萬事萬物的色彩都如潮水般褪去,仿佛此際虛空中有一把無形的刷子,正在清洗它們的顏色。


    短短幾個唿吸的功夫,以青年為中心的方圓十裏,便隻剩下了黑白二色。


    我之所立,天空褪色。


    這是他入道之時銘刻在大道上的宣言。


    他是畫聖的首席大弟子——丹青。


    同時,他也是南越王庭的太子。


    …


    遠處,正和無麵戰鬥的玉依香動作一頓,似是察覺到了什麽,視線猛地看向某處。


    當感受到那片寂靜之域時,她俏麗的麵容首次一變!


    “丹青!”


    “你們竟然敢派他來中土!?”


    “不怕南越王庭就此絕後嗎!?”


    無麵微微咧嘴,泛起一絲無聲的冷笑。


    天字符所召喚出的天王法相此刻已經被玉依香打到半殘,連金甲都打沒了。


    雖然請神符召喚的是鎮守天庭的南天王,但此刻也僅能依靠符籙降下一道明道境界的投影,在炙熱的紅蓮之下,根本抗不了多長時間。


    不多時,符籙化身的南天王虛影深深的看了一眼玉依香,旋即身體逐漸淡化,消逝於天空。


    符籙本身不足以繼續承載他的投影了。


    “沒有別的手段了麽?”玉依香冷冷道。


    “聖女莫急,無麵準備了這些年,自是會讓您滿意的。”無麵笑了笑,不慌不忙,從空間器物中拿出了一座小塔,然後隨手往天空一丟。


    小塔迎風而漲,隻是片刻,便化為一座九十九層的通天寶塔,將二人都涵蓋了進去。


    浮屠塔內,自成一界。


    小天地中,有一麵平整如鏡般的平台,除此之外,四周都是群山峻嶺、懸崖峭壁。


    而這唯一平整的土地,就好似是一處特意為入塔之人量身打造的戰場。


    平地之上,無麵與玉依香相對而立。


    與此同時,數道金光從天而降,照在了無麵身上,令他的氣勢瞬間暴漲了數籌。


    一股驚人的威壓衝天而起,鎮壓大地。


    幾乎是金光加持無麵的同時,道道幽光無從躲避的照在了玉依香的身上,令她身上的氣息一瞬間銳減了幾分,靈氣運轉都開始滯澀了起來。


    此消彼長之下,單單境界對比,玉依香就要比無麵低上一境,而對她們這等境界的大能修士而言,一境之差,宛如天塹。


    玉依香感受著自身還在一直下跌的氣勢,麵色一凝。


    “浮屠塔…它竟然在你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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