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沉靜而冷著,麵上波瀾不驚,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隻偶爾看向祁曜的眼會閃過一抹讓人幾不可查的沉痛。


    祁曜說了很多,也說了很久。


    按照慣例,不管是責備也好,還是痛罵也好,母妃總是有些反應的,可今日母妃的反應,卻著實讓他有些吃驚。


    祁曜心中緊張,下意識繼續說下去,可來來迴迴說得都是差不多的話,大抵也就他自己還沒發現這一切。


    突然鎮北王妃說話了,嗓音沙啞而平緩:「開隆三年,你父王身陷塔山,以萬人之力與金兵六萬餘人纏鬥,後血戰突圍,萬餘人隻剩一千人不到,你爹所受箭傷槍傷無數,險死還生。」


    祁曜沒料到母妃會跟他說這個,下意識抬頭去看她。


    「開隆五年,於收複廣寧一戰,你父王大雪寒冬之際急行軍奔赴金兵後方進行截擊,雖是大獲全勝,但你父王雙腿自此落下寒疾,一到雨天苦不堪言。」


    「開隆八年,於收複西平堡一戰,彼時金兵派兵燒掉了我軍糧草輜重,你爹帶著數萬將士忍饑挨餓,滴米未進數十日,靠野草樹皮果腹,後擊退了金兵。當時你已經記事了,還記得你爹迴來時,是什麽樣的嗎?」


    祁曜眼光閃爍,不敢再直視,鎮北王妃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光沉痛地看著兒子。


    「你父王是鎮北王,當之無愧的遼東王。因為這偌大的遼東是他靠著真槍真劍帶著千千萬萬的將士們拚迴來的。若說難,恐怕將你父王隨便一件事拿出來,都比你彼時之境地難上數十倍數百倍。可為何你父王沒有逃?」


    「因為他不能逃!他是鎮北王,他的身後有無數跟隨他的將士,還有成千上萬的黎民百姓受他庇佑。而你,是鎮北王的兒子,天下任何人都能逃,唯獨你沒有資格……」


    「娘!」


    鎮北王妃閉上眼睛,轉身不再看他:「來人,將而二公子送至遼海衛,交由王爺處置。」


    「娘——」祁曜滿臉不敢置信。


    德叔從外麵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數名王府護衛。他微微一揚手,這幾個侍衛便一擁而上將祁曜壓住。


    祁曜拚命掙紮,麵上寫滿了恐慌與驚懼,甚至開始痛哭流涕起來:「娘,矅兒知道錯了!你別把我交給父王,娘……」


    鎮北王妃一直沒迴頭,可肩膀卻是止不住地顫抖著。


    祁曜很快就被人帶下去了,德叔半彎著腰,來到她身邊低聲道:「王妃保重。」


    鎮北王妃的肩膀又抖了一下,麵色悲慟,親手把自己兒子送了出去,她該怎麽保重?


    此時此刻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任性,就像以前那樣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的袒護。可她知道這一切沒什麽用,鎮北王府欠那些在開源衛死去的將士與百姓一個解釋,不然怎麽才能服眾!


    ……


    遼海衛聚集了大量兵力,城中氣氛越來越嚴峻,所有人都知道大戰一觸即發。


    而就在這個時候,祁曜被人押送到了。


    鎮北王並沒有見他,而是處理完軍務後,召來了城中所有的高級將領。待所有人都到後,他並沒有說話,而是神情冷肅地命人將祁曜帶了上來。


    到了此時,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王爺這是要處置二公子。


    這些日子,下麵隱隱有各種流言流傳,王爺素來治軍嚴明,從不徇私,這次能否真正做到絕不徇私?


    開源衛駐軍五千六百餘人,更有一萬多後備役及數萬百姓。經此一役,損失殆盡,無數將士慘死,老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後又發生金兵以此為據點增強兵力,綿延戰禍,影響甚大。


    而這一切都是祁曜引起的,若是他能舉城頑抗,若是他能帶著人死守,也許不會發生這一切。


    當然,也許隻是也許,也可能守不住被金兵攻破。可就如同鎮北王妃所說,全天下誰都能退,唯獨鎮北王的兒子不能退,哪怕是戰死,也絕不能退。雖然這話並沒有明說,但就是這麽個道理。


    在場之人俱都沉默,鎮北王不說話,他們也不敢說話。


    其實這種場麵是極為尷尬的,哪怕眾人心中對祁曜再是有意見,可兒子是人家的兒子,爹是人家的爹,爹處置兒子,還抓著他們來當見證,這叫什麽個事兒。


    可問題是,但凡事情一旦扯到大義,也隻能如此。鎮北王背著地把祁曜給處置了,會有人信嗎?那些有異心或是想亂軍心者總有話說的,所以這種場麵是避免不了的。


    鎮北王眼神暗沉地看著跪在他麵前的祁曜,這個曾經讓他寄予無限厚望的二子。


    「你可知錯?」


    祁曜抖了一下,趴伏在地:「兒子知錯。」


    「你錯在何處?」


    「兒子臨陣退縮,置手下將士與黎民百姓於不顧……」祁曜起先還能強製鎮定,說著說著,嗓音就抖了起來,「兒子知錯,還請父王饒了孩兒這一次,孩兒日後一定不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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