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城頭黑黝黝的炮口,錢誌寧心中默默組織語言。


    自己雖然暫時被錢鏐認可,封為吳越國少主。


    可吳越國內也不乏其他有才能的錢姓領主。


    顧全武與自己隨行征戰,未必沒有觀察校考之意。


    自己若是強攻堅城,大敗而歸。


    後果不堪設想。


    錢誌寧迴頭望向一眾將士,義正言辭的喊道:“雖處五代亂世,但我輩武人也是知恩圖報之人,如若不然,與禽獸有何區別。”


    錢誌寧伸手指著城頭,“城頭上之人確是張睢陽和許太守。”


    “張睢陽和許太守忠肝義膽,抵擋十倍叛軍近乎一年,保衛江淮免受荼毒,是我等的大恩人。”


    “我等必須承情,就算我吳越軍不能與他們並肩作戰,那也不能刀兵相向,做忘恩負義的小人,眾將士以為如何?”


    身邊眾將士聽完之後,連連點頭。


    紛紛以認同的目光盯著錢誌寧。


    口中讚賞之語不絕於耳。


    “主公高風亮節,知恩圖報,真乃我輩楷模!”


    “主公高義!誌誠願誓死效忠主公!”


    “少主此言有理,我等甚是佩服!”


    “張睢陽以孤城力抗叛軍,實乃我輩楷模,俺顧和尚恨不能和他把酒言歡!”


    “我周本雖是武人,但也要學張睢陽痛快殺敵,爭個名聲!”


    錢誌寧看著一眾將領激情澎湃,恨不得現在就瞻仰一番唐中名將張睢陽的風采。


    麾下士卒也議論紛紛,一片嘈雜熱鬧。


    錢誌寧雙手平舉,微微下壓。


    場中人聲減弱,逐漸安靜下來,瞪大眼睛盯著錢誌寧。


    “全軍勿要慌亂,原地戒備!”


    錢誌寧穩住陣型,然後派遣米誌誠和周本前去問路。


    既然大家都是唐人,問個路不過分吧。


    兩人單騎向前,行至城下兩百米處。


    項聲、張濟等人正疑惑間,隻見二人翻身下馬,拱手問道:


    “晚輩米誌誠見過張睢陽!”


    “晚輩周本見過張睢陽!”


    張巡雙手撐住城垛,身子微傾望著兩人,問道:“你二人所來何事?”


    周本大咧咧喊道:“我等對張睢陽傾慕久矣,特來一覽張睢陽的風采。


    米誌誠應和道:“不錯,張睢陽守一城,扞天下,實乃我等楷模。”


    張巡喊道:“二位客氣。”


    周本大喊:“我吳越大軍出陣,不想傷及忠臣義士,敢問附近可有其他敵人?”


    張巡和許遠默契一笑,看向周本二人笑道:“我雖是一介文臣,倒也看得出來兩位俱是豪傑之士。”


    “吳越錢主愛民如子,治理有方,麾下兵強馬壯,張某敬佩萬分。”


    “我等同為唐人能免除刀兵自然是好事。”


    “據我所知,東北方向五十裏有北魏高歡的鮮卑大軍駐紮,他們多騎兵,一人多馬。”


    張巡輕輕地的吹捧了他們兩句,然後笑嗬嗬的向這群人透露了一個消息。


    一個他們感興趣的消息。


    “北魏高歡?一人多馬?”


    周本舔了舔嘴唇,顯得有些興奮。


    周本對北地大馬的渴望,就好似現代人喜愛跑車一般。


    周本和米誌誠對視一眼,抱拳感謝離去。


    “哦?如果此事確切...”


    錢誌寧聽聞此事之後,眼中頓時一片火熱。


    錢誌寧的領地水網密布,山巒起伏。


    戰馬數量和質量較於北方整體偏低。


    麾下滿打滿算,與各領主交易方才湊夠三千戰馬。


    麾下水師戰船的數量都遠超這個數目。


    這次有幸能來到北方作戰,掠奪戰馬的機會絕對不容錯過。


    不要說敵人是北魏高歡,就是北魏雄主拓跋燾,也要咬下一塊肉來。


    錢誌寧心中惡狠狠的想著,旋即下令向東北方向移動。


    錢誌寧看著黑石城上的張巡等人模糊的身影,拱手道別。


    同時將此地牢牢記在心裏。


    有如此巨城,又搭配狠角色守衛,想來此地領主也有幾分實力。


    張巡看著城下如潮水退去的吳越軍,嘴角掛著一絲淡笑。


    項聲抱拳請命,“張公,末將願率騎隊尾隨出擊。”


    張巡沉吟片刻,輕笑道:


    “項將軍稍安勿躁,待我方哨騎探明情況,若是確有戰機,再由項將軍出擊,如何?”


    “好!”


    項聲滿意地點了點頭。


    當初他聽聞此地可能會被各方領主輪番攻打,特別需要個能打的武將坐鎮。


    項聲立刻毛遂自薦,可實際情況跟他想的根本不一樣。


    要麽敵人猥瑣,遠遠看到防守嚴密的城池,掉頭就走。


    要麽敵人勢大,得打防守反擊,不可貿然出城。


    這讓項聲這幾天過得尤其憋屈手癢。


    就在項聲求戰的時候,楊成麾下眾將已經準備大打出手。


    北齊,江東兩方大軍對持一小時有餘。


    北齊皇帝高洋逐漸不耐。


    麾下大軍逐漸向前呈品字形移動。


    高洋平舉長槍,眼神淡漠。


    江東軍早有準備。


    偷襲不成,那就直接強攻。


    王對王,將對將。


    “傳令段韶,衝擊敵軍右翼。”


    “高長恭,跟隨段韶大軍,從側向撕裂敵陣。”


    “傳令慕容紹宗,騷擾左翼敵軍,持續施壓。”


    “是!”身邊等候多時的傳令兵頓一激靈,高聲大喝一聲,然後拍馬離去。


    高洋的眼底微紅,舔舔舌頭,等待段韶行動。


    很快,段韶收到命令後,率領右翼3w步騎大軍開始向楊成軍陣壓上。


    段韶身經百戰,對此戰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此戰自己隻要能纏住右翼主力,蘭陵王高長恭繞後突襲敵將,敵軍右翼勢必潰敗。


    到時自己再率軍和皇帝高洋合圍眾將,前後夾擊必可大敗江東軍。


    高洋的戰術很簡單,就是憑借蘭陵王麾下的百保鮮卑強衝敵陣。


    平原交戰沒有花裏胡哨,考驗的就是主帥指揮能力,和軍團的硬實力。


    江東軍主帥周瑜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他雖然道聽途說,對嶽飛的戰績有所了解,但還是持謹慎態度。


    畢竟對麵是北齊高洋帶隊的精銳大軍。


    “傳令齊嶽帶著領主聯軍,隨時準備支援楊成。”


    此時楊成軍中,十門佛朗機炮已經被推到陣前。


    黑黝黝的炮口對準前方漫山遍野撲來的鮮卑敵騎。


    煙塵之中段字旌旗若隱若現。


    天空在煞雲蓋頂,橫推而來。


    嶽飛的精忠營居中,薑維的山戰營在左和盧象升的火器營在右。


    三朵規模不一的煞雲在天空滋生,遮擋住了另一半的天空。


    其中嶽飛頭頂的煞雲化作旋渦緩緩轉動,不停地吸納周圍煞雲。


    旋渦四周電蛇蜿蜒遊走。


    好似雷霆暴雨的前夕。


    三支隊伍各自結成陣型抵在前麵,呈弧線護住楊成。


    楊成率領百騎精銳和宿衛營隨時準備支援。


    左右兩側是屈突通和黑齒常之率領的鮮卑騎兵,隨時準備從側翼包抄。


    段韶想纏住楊成主力,楊成何嚐不想殲滅這支敵軍呢。


    後方楊再興、嶽雲、牛存節、馬岱等將各率領麾下千餘精銳騎兵,隨時準備衝擊敵陣。


    “轟!轟!轟!”


    十門佛朗機炮開啟速射模式,連綿不斷的開始轟擊。


    每門炮旁三名炮手動作麻利地更換炮筒。


    反正也不用瞄準,對準前方直接轟就行。


    打磨渾圓的鉛球劃過拋物線,帶著巨力砸穿數匹戰馬,在地上彈跳不止。


    從上空俯瞰,黑壓壓的敵陣中瞬間出現三十餘條血浪翻湧的通路。


    血路四周的敵騎一陣混亂。


    方才兇殘嚎叫的鮮卑敵騎衝鋒的動作一滯,臉上恐懼的表情一閃而過。


    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般,反而更加大聲的嚎叫起來。


    “殺!殺!殺!”


    在這種亂戰中,他們的理智已經被拋之腦後。


    三輪炮彈轟擊後,最前麵的敵騎距離炮手已不足五十米。


    炮手果斷拋棄炮陣,逃入嶽飛陣中。


    相比於佛朗機炮這種鐵疙瘩,訓練周期長、身體脆弱的炮手更值得保護。


    五排盾陣後麵弩手、弓箭手向前方拋射密集的箭雨。


    如一團團烏雲,持續不斷的向前方紮下。


    五十米的距離轉瞬即逝。


    不停有鮮卑騎兵撲倒在地,被後方蜂擁而來的戰馬踏成肉泥。


    前排如狼似虎的鮮卑騎兵麵對如牆一般的盾陣槍林。


    瞬間一躍而起。


    數支鋒利的槍頭捅穿馬腹。


    血肉如雨淋下。


    戰馬在痛苦的嘶鳴聲中帶著巨大的動能,折斷槍杆,狠狠撞擊在盾牌上。


    向後方掃去。


    在沉悶的撞擊聲中,第一排盾陣好似土牆般被瞬間推倒。


    交戰的一條線上瞬間變成一條血河。


    後方不時有騎兵被絆倒在地。


    原本衝刺中的戰馬摩擦著地麵,一路平推過去。


    喊叫、嘶鳴,響徹天空。


    殘屍、血浪,碰撞拋飛。


    嶽家軍的第二層盾陣很快被攻破。


    “嗚...嗚...”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


    在混亂的戰場上,嶽家軍長槍兵,盾兵聽見號角聲,下意識地開始收縮,變幻隊形。


    如牆橫亙的嶽家盾陣很快就形成一個個圓陣。


    如同洪水撲來的鮮卑騎兵瞬間找到泄水口,簇擁著澎湧而出。


    後方,贏官人嶽雲揮舞雙錘,張憲揚起長槍,牛皋平舉馬槊各帶領一隊背嵬鐵騎踏地衝出。


    而楊再興則跟隨楊成聽候命令,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背嵬鐵騎在眾將的率領下,一路勢如破竹。


    嶽雲雙目冷峻,手中銀錘化作兩個火球,旋動狂舞橫掃而過。


    留下一路身形扭曲的敵騎屍體。


    張憲,牛皋各自掄動手中槍槊,劃出道道耀眼寒芒。


    帶著銳利的破風聲,撕裂敵騎甲胄、血肉。


    後方背嵬鐵騎組成密集的錐形陣,好似天神一般橫衝直撞。


    鐵蹄翻飛,血泥飛濺。


    鮮卑騎兵身上脆弱的護甲直接被撞擊得粉碎。


    鮮血淋漓的背嵬騎兵一路碾壓而過,甚至向鮮卑騎兵發起反衝鋒。


    左右兩側的黑齒常之和屈突通也率領騎兵纏住敵騎。


    混亂的戰場之中,蘭陵王高長恭領著三百百保鮮卑劃過一道弧線從側方殺來。


    與此同時,高洋中軍全軍壓上。


    兩邊黑壓壓的步騎大軍瞬間碰撞在一起。


    兩邊戰線犬牙交錯交錯,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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