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鬼支支吾吾的:“應,應該……應該的。怎敢,怎敢讓九毀宗師道謝呢……”


    在邪道中,出身百鬼窟的絕鬼也算是一號人物。平素行走,尋常修士哪個能心中沒半點忌憚?又何曾見過他這樣的姿態?


    即便是其他宗門中的元神宗師,見了絕鬼也都覺得有些頭疼。一是因為他的出身,二是因為這絕鬼的修為、戰力在元嬰中也是拔尖,很有些手段,想要輕易打發了絕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但在九毀鬼王麵前,絕鬼全無平日的半點氣勢。


    在九毀鬼王麵前拿什麽架勢、氣勢,那不是自己找死麽?


    在九毀鬼王這位宗師人物麵前,又有什麽架勢、氣勢可拿?


    絕鬼支支吾吾的,倒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跌麵子的。


    換了是旁人在此,未必能將這場麵應付的更好。


    “支支吾吾,十分不爽利。”


    麵對絕鬼,九毀鬼王也無麵對許七的那副模樣。


    他和許七雖然有個傳授法門、功法的事情在,但從根本來說,二人是平輩論交,不分高下尊卑。許七也頗得九毀鬼王青眼,對他自然和對旁人不同。


    絕鬼雖然也算是元嬰境界中的一號人物,但在九毀鬼王看來,實在不是什麽一等人物。更別說絕鬼本身還是百鬼窟的門人,本身便和九毀鬼王有尊卑之別,又怎麽會像看待許七一樣看待絕鬼。


    眼中磷光閃動,九毀鬼王不輕不重的說了絕鬼一句“不爽利”,而後道:“我要拿你什麽東西,你做不得主,我要拿就拿,哪管你什麽意思?我要給你什麽東西,你就做的了主麽?我要給,你就拿著。”


    “給你,你不接……”九毀鬼王話中稍稍的帶出了幾分殺氣:“那就是以為自己能違逆我的意思了?哼哼……”


    九毀鬼王的這個邏輯實在古怪,跟常人做事全然不同。但站在九毀鬼王的角度上去琢磨,他有這種做事邏輯也不是什麽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人生死,把握於一心之間。時間長了,於旁人生殺予取而旁人隻能接受這種局麵,就已經成了習慣。從根本上,九毀鬼王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將這種做法變成應對任何局麵的邏輯,也是正常的事情。


    “哎呀,鬼王……”


    看著絕鬼進退不得,許七隻能來打這個圓場:“我還真沒見過,要用刀逼人拿好處的局麵呢。你本是好意,又何必如此呢?”


    “唔……”九毀鬼王應了一聲,掃了絕鬼一眼,對許七道:“他做事太不爽利,全無決斷。這樣的人,出了百鬼窟去混世,多半也是給百鬼窟丟臉。放在平常,嘿……哪兒會留著他日後給百鬼窟丟臉?”


    九毀鬼王話中是沒多少善意,但方才那真真正正針對絕鬼而起的殺意,此刻已經消退了許多了。


    “我得說個公道話,這一點,還真是鬼王你想錯了。”


    許七搖了搖頭,道:“我當日破局時,這位絕鬼先生一人和數個元嬰修士對峙,讓他們根本不敢言語,更不敢動手。這樣的氣度、架勢,於百鬼窟沒半點損傷之處,倒是能助長百鬼窟的名聲。”


    百鬼窟的名聲,在其他的宗門、修士看來自然是惡名,但這卻正是百鬼窟修士想要的。在百鬼窟的修士看來,其他的宗門明裏暗裏說百鬼窟兇殘,罵百鬼窟修士行事霸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心中的畏懼忌憚,以及那不敢和百鬼窟正麵交手,全麵開戰的軟弱。


    若真不忌憚百鬼窟,也有和百鬼窟全麵開戰的能力,不早就來圍剿百鬼窟了?又怎麽會有那麽多言語?


    因此,旁人視作的惡名,於百鬼窟修士而言卻十分的受用。


    “果然如此?”九毀鬼王掃了絕鬼一眼,點了點頭:“這樣說來,倒也不算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了。”


    這話聽著或許刺耳了一些,但若是的知道九毀鬼王是如何將旁人視作廢物的,被這樣評價的人心中總能舒暢不少。


    被他收入門下的無魄,論天資,論修為,論進境,即便不說天才,但也算是一流。但這又如何?一件事情做的差了,便在九毀鬼王眼中淪為徹徹底底的廢物,被九毀鬼王親手抹殺。


    這麽比較起來,就知道九毀鬼王到底有多苛刻。他眼中的廢物,和旁人眼中的廢物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概念。


    “至於絕鬼先生想要什麽東西麽……”


    許七看看絕鬼,向九毀鬼王道:“我倒是知道一些的。卻不知道鬼王你能不能給?”


    “你知道?”


    看了許七一眼,九毀鬼王實在拿捏不清楚他心中在想什麽,道:“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說出來,我自然能給。”


    如果是對絕鬼說這話,九毀鬼王不必加上一個“力所能及”的謹慎。想那絕鬼,也不敢對九毀鬼王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若他真是這麽做了,九毀鬼王也不介意送他去死,讓他下一世好好學明白做人的道理。


    但麵對許七,卻不能如此。不加個小心的話,誰知道許七要替絕鬼要什麽?


    “這一點鬼王放心,肯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許七掃了絕鬼一眼,絕鬼也正看著許七。


    他聽許七言語,也大致猜到了許七將要說什麽,隻是不敢確定。此刻看著許七,不敢說什麽言語,隻能期待許七能懂得他眼神裏的意思,不要將他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情說出來。


    許七視若無睹。


    “事情呢,十分的簡單。”


    指了指一旁的絕鬼,許七道:“這位絕鬼先生一直仰慕鬼王,想要拜入你門下,聽你教導,但卻一直沒這個機會。也真是機緣巧合,如今你們兩個竟然真的遇到了。”


    “既然如此。”許七一撫掌,望著九毀鬼王:“你就幫絕鬼先生達成這個心願?”


    看著眼中磷火躍動的鬼王,許七道:“我可向鬼王保證,這位絕鬼先生做事霸道,手段狠辣,但還有許多心思,並非一味的蠻橫。這樣的行事作風,於鬼王你而言也真是良才美玉,隻要稍稍教導一番,日後一定能夠有所成就。”


    絕鬼此刻已經連抬頭都不敢了,更別說做什麽言語。


    他的確很想拜入九毀鬼王門下,先前遇到許七時,甚至還動了殺死許七,效仿許七的路子的心思。隻是如今一見九毀鬼王,被鬼王那一身氣勢震懾,心中的那點想法和勇氣也就被衝去了九成。


    此刻說要拜入九毀鬼王門下?隻怕鬼王隻會說一句“廢物”,而後將自己煉死。


    他自己自然是不敢提這個話茬,也不敢讓許七去提及這一節。


    如果被九毀鬼王聽了,九毀鬼王或許會覺得這是一個需要處理掉的麻煩。


    有麻煩在,九毀鬼王會如何處置?


    以鬼王的行事作風,必然是將麻煩的根源——也就是他絕鬼自己處理掉。


    到那時候,一條性命可就此交代了。


    事實上,絕鬼心中已經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之前對這位許七許先生起過那麽一點殺機,所以眼下這位許先生要借著鬼王的手,將自己殺了?


    這可真是冤枉。自己心中的確是起了一點殺機,這是不錯,但那一點殺機之後便不複存在,更沒真正做過什麽針對這位許先生的事情啊!


    何必如此?


    但轉念一想,這也算是符合被九毀鬼王看好的人,應有的心思、路數。


    敢對我起殺機?哪怕隻是一星半點,哪怕立刻揮去,哪怕什麽事情都沒有幹過,日後也要因為這一點殺機,將你殺了。


    這樣的霸道心思,狠辣路數,放在旁人身上自是顯得十分狂妄,甚至有狹隘之嫌。但若說九毀鬼王看好的人身上有這樣的心思路數,旁人也會覺得這才是那人應有的模樣。


    不霸道,不狠辣,九毀鬼王又怎麽會看的上眼?


    “你是說,讓我收下他,做我的門徒?”


    九毀鬼王看了看絕鬼,想了想,點頭道:“嗯……破個例,倒也無妨。”


    “鬼王,你可別答應的這麽爽利。”


    許七看九毀鬼王將事情答應的這麽爽利,臉上不僅沒半點喜色,反而皺起了眉頭:“我來猜一猜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想將他收為門徒,達成了他的心願,而後立刻將他殺了?”


    “他的天資,連無魄都不如,留他作甚?”


    九毀鬼王也不反駁,道:“再者說,拜入我門下,那就是我的門人弟子。我要殺他,難道還殺不得了麽?”


    顯然,許七所言正對他的心思。


    許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就知道你答應的這麽爽快,肯定是另有一番琢磨。”


    九毀鬼王做事的邏輯,許七也算是把握的比較清楚了。


    以天資論,無魄的天資是要比絕鬼更強的,所以無魄才有拜在九毀鬼王門下的機會。若是絕鬼拜入他門下,九毀鬼王又哪兒有容他的道理?即便絕鬼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更沒來得及犯錯,單是“天資不足”又拜入九毀鬼王座下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九毀鬼王對他動手了。


    搖了搖頭,許七道:“我並非說你一定要收他為徒,絕鬼先生心中所想的,也不過是受你交道,讓你點撥一番罷了。你不想收他為徒,也絕不勉強,稍稍點撥他一番總是無妨的吧?”


    “嘿嘿”的笑了兩聲,許七道:“鬼王,你方才不是還讚賞他,說他是個能下苦功的人麽?天資雖然不足,但能下苦功,多少也能補足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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