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之中,無奇不有。 別的不去說,如許七打過不少交道的域外天魔,本身就是無定無狀的存在。攻殺修士時,因修士一念牽動,立刻就能化作種種形象。


    人以為天魔是男,天魔便能是男,以為是女便能是女。以為是美醜高低胖瘦,甚至以為是怪異兇獸神祗兇殘魔鬼,天魔隻要感應到這一線心思,都能立刻化這樣的形象。


    域外天魔曾經說過,天魔一道中有一門極強的手段,名為《萬麵萬體萬言法》。這手段,唯有在天魔一道中取得極高成就的天魔能夠修行。


    一旦用出,即便數萬,數十萬人個天魔,都會因為各自心中一點微毫念頭,將天魔視作不同的形象。天魔的一切言語,都會因為各人心中所想而不同,正中每個人心中最為渴望的那一點。


    這手段一出,隻要見了這天魔的,就立刻沉淪,彈指間魂魄歸於天魔之手。唯有元神極為堅固之輩,又不是被刻意攻殺,才能稍稍抵擋。


    但若天魔有心攻殺,元神極為堅固的修士,也無法抵擋天魔之威。


    這種手段許七都聽說過,眼前這“人”的怪異形象,也就不是那麽難以理解了。


    能理解是一碼事,但震驚終歸難免。


    前這“人”,許七將一心守住,心中半點雜念全無,無念無想。


    將雙眼閉上,而後再度睜開雙眼,眼前這“人”便變了一個模樣。


    那是年方二八的少女,衣著豔麗,正執筆在一張宣紙上作畫。隻是筆鋒落下,卻全無半點墨跡,也不知道在畫著什麽。


    “果然如此……”


    前這個少女,許七點了點頭,知道這人說的不錯。


    他方才將一心澄淨,不在心中存留任何對眼前這“人”的觀念。而後再在本心中種下一個想法,將在九天仙府中可能遇到的陌生麵孔,想象成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


    睜眼再前的人便為之一變。


    這“人”的模樣性別,以至年紀,衣著,的確都是隨著許七的心思而變化的。他覺得這人該是什麽模樣,這人就是什麽模樣。


    但在這變化之中,還是有一點沒有改變。


    不管這“人”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罷,不是奮筆疾書,就是執筆作畫。


    字畫根本是一家,雖然形式不同,但最終都是落在實處,留下記錄。隻是這“人”的記錄方式顯然不同,不是許七能夠底的。


    許七澄淨內心之後去想的這“人”的形象中,並無“妙齡女子執筆作畫”這樣的念頭。


    前這妙齡女子,許七心中暗道:“,不管他形象如何改變,‘記錄’這個舉動是不會從根本上發生改變的,也不會被我的想法改變。或是寫字,或是作畫,都是記錄。若我將他視作另一種形象,他也該有另一種方式,來做這‘記錄’的事情。”


    正這麽想著,卻見那人自己的衣袖,抬頭望向許七:“你明白了。”


    聲音清脆,正是少女應有的聲音。


    少女,誰能想到“她”剛才還是一個麵目平平無奇的男子?


    許七點頭道:“多少是明白了一些……但還不太明白。”


    “嗯。”


    那“少女”己的服飾,向許七問道:“你,喜歡這樣的形象麽?”


    一個麵容姣好的二八少女,一臉認真的問是否喜歡自己的形……若放在尋常,這樣的少女定會讓人心中微微一蕩。少女的一些小小心思,就全在一句話中了。


    但放在眼下,放在許七身上,這可無法讓他覺得心中有什麽蕩漾。要說古怪怪異,那倒是有不少。


    “喜歡不喜歡的,談不上。”許七擺了擺手,在“她”對麵盤膝坐下,道:“但要跟你談很多事情,能個少女的模樣跟你談,總是養眼一些的。”


    “少女”搖了搖頭,低頭作畫,口中道:“有個人,曾經講法,說肉身一切,都是皮相,都是虛妄,不能執著於此。執著於此,就不見本心。”


    “不知有肉身到底是什麽感覺,也無從理解肉身。所說的本心,也不是很能明白。”


    “你是執著虛妄的皮相形象了。”


    抬起頭七一眼,“少女”道:“執著於此,不好。”


    “人生在世,哪能不執著於皮相呢?要是我連這一點執著都沒有了,不就成了當初說法那人?”


    許七擺了擺手,笑道:“日後或許有明悟的那一天,但那也是日後的事情了。眼下心性不到,也沒有勉強自己的道理。”


    “不說這個了,”話鋒一轉,許七道:“你到底是……你為什麽要記載?又記載了些什麽?”


    許七本來想問“你到底是誰”這一類的問題,但轉念一想,麵前這個不知名的存在連“我”這個概念都沒有,問他到底是誰,是什麽身份,也是白白的浪費功夫。


    與其弄清楚這個“人”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來路,倒不如問一問他記載了些什麽東西。


    若他真有自己說的那麽神通廣大,記載了大千世界從始至今的一切變化,那想要問出這九天仙府的機密所在也就不難了。


    至於他是否真有這樣的本事,許七也不能確認。但幾番言語交談下來,想要摸清楚他是否真的知曉前事,於許七也不算極難的事情。


    “少女”也不抬頭,繼續作畫,口中道:“為了記載,所以要記載。記載了很多,很多。”


    “……你那很多很多的記載裏,都有什麽呢?”


    “很多。”


    “大概的事情呢?朝代變化仙道宗門的崛起衰落?甚至某個中千世界中成就了真仙的記載?這海量世界中,一切事情的山川河流土地變化?”


    “朝代變化,太短促。仙道……仙道宗門?……你說的那些人,不足記錄。真仙……不值得被記錄。”


    “……其他的都還好說,真仙……你能理解我指的是哪一類吧?真仙都不值被記錄麽?”


    “大千世界,百億年,你所說的真仙,太多,太多。記錄他們,沒有意義。”


    聽他言語,許七也知道他所說的不錯。


    如果真的是記載百億年來大千世界中變化的存在,衡量的單位至少是萬年,甚至以十萬年為計數。


    真仙這一類在尋常經突破巔峰的存在,在這以萬年為單位的衡量中,在這存在已經百億年的大千世界中,實在算不得什麽要耗費筆墨記載的存在。


    想了想,許七問道:“那你到底記錄了什麽?”


    “很多,很多。”


    繞了一圈,話題再度繞迴來了。


    許七忍不住暗暗的翻了個白眼。


    九天仙府中,一場於許七而言極為別扭的交談,在繼續進行著。


    九天仙府之外,元妙界中。


    許七辭別了玄霜之後,離開化驛城,一路前行,早出了大乾帝國。


    元妙界中,成了氣候的人間國度,都和仙道宗門有些幹係。但多是各取所需,互相扶持,暫時還沒有仙道宗門徹底淩駕於人間國度的局麵。


    如大乾帝國這樣,根本上就是仙道宗門一手締造的人間帝國,整個元妙界中也是獨此一份。


    許七本意是先去尋找九毀鬼王,眼下局麵,日後打算,而後再卡出一些時間來,往白玉仙庭走一趟。


    隻是九毀鬼王自從在百鬼窟中大鬧了一場之後,便不見了蹤影。或許是返迴了自己的巢穴,或許去另做別的事情去了。


    九毀鬼王曾經說過,許七若要找他,返迴九毀山便罷,他能夠有所感應。眼下沒了九毀鬼王的消息,也就隻好去九毀山中尋九毀鬼王了。


    一路飛遁,掠過不少城池國度,許七無心停留。隻是經過一座城池時,神魂感應到下方的城池中,有數股五陽道修士的氣息,一點都不遮掩,直直衝起。


    修士顯露的氣息,尋常沒有修為的常人自然是無從把握,無從知覺。但落在一樣有修為在身感應靈敏的修士眼中,就能清楚楚。


    像這五陽道修士一樣,將氣息大搖大擺的展開,就大有一番“此地我為主”的架勢了。


    這城池,裏數雲嶺國。雲嶺國比不得大乾帝國,在人間國度中能躋身二流,也算是有些國力。一直以來,雲嶺國都沒有明確和哪個宗門真正站在一起,和各個宗門都有交往關係,因此國中有不少宗門設立的道場,真有幾分“百花齊放”的架勢。


    因為這個緣故,雲嶺國中的城池裏雖然有宗門的道場,但並不意味著這宗門掌握了這城中對仙道修士的發言權。其他宗門的修士隻要能和雲嶺國達成協議,即便在城中再立一個道場,原本已經立下道場的宗門也不會做任何言語。


    這一點,和其他國度是大有不同的。


    這些五陽道修士在城中將氣息毫無半點顧及的發散出來,隱約展現出了主掌此地的架勢。若是換在別的國度中,這等同於和那已經在城中建立了道場的宗門挑釁,必然是要有人站出來,跟這些五陽道修士們要個說法的。


    但在這裏,卻不會有這樣的局麵。


    “五陽道,五陽道……”


    立身高空中,許七將肉身化作一點微毫不可見的血光,感應著城中那數道衝天而起的五陽道修士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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