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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了一個上午,如空治愈了這村子中的所有病患。


    這疫病不同尋常,極難根除,而且在發病之前不易察覺。這村子中有不少身上帶著瘟疫,卻還沒有發作的村民,如空也都一一治好了。


    做完了所有事情之後,如空在飯點時候,迴到了那老者家中。


    “大師……”


    老者一直在門邊等著,見如空迴來,急忙迎了上去:“齋飯已經為大師備下了,窮山僻壤,齋飯也不精細,請大師不要嫌棄。”


    “無妨的。”


    如空點了點頭,和老者迴到家中。


    這餐齋飯也著實簡陋,隻有一張麵餅,一碗雜菜。老者家中其他人的飯食,就隻是一碗雜菜湯,一塊糙麵麵餅了。


    如空將情況看在眼中,心中暗道:“莽撞了,不該討要這餐飯食的。”


    他並不是通曉世務的遊方和尚,匆忙之間哪兒想到了現在的情形?但是事已至此,也是無法,如空倒也不多說什麽。


    吃過了飯,如空摸出一塊銀子,遞給了老者:“令郎還要多多靜養,頗需補益。這點銀兩,權當貧僧一點賀禮,祝賀令郎沉恙痊愈吧。”


    如空從南疆中離開時,身上頗有銀錢,支撐尋常富戶數年的花用都不在話下。這事情不必許七親自吩咐,自有妖族做好。如空也知道在世間行走,都是使錢的地方,也沒有拒絕。


    “這這這……使不得,使不得!”老者連連擺手,不去接錢。


    “老施主不必客氣。”


    如空將銀子放在桌子上,轉而向老者問道:“老施主,貧僧先前問過,是否有其他的佛門弟子來過,隻是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也沒聽老施主說個詳細。現在,還請施主將事情的頭尾都告訴貧僧,教貧僧一個明白。”


    一旁還有不少旁人,聽如空這話,麵色都是一變。其中有數人對老者連打眼色,看起來對這問題頗為忌諱。


    “作甚鬼臉怪狀?出去,出去,都出去!”


    老者將旁人斥走,而後走到門前,將房門緊閉,這才坐迴座位:“大師於我家有深恩,既然問及此事,小老兒怎敢推諉?隻是這事情牽扯不小,小老兒一說,大師你一聽,或許便抵上了你我二人的性命。其中的份量,大師心中要清楚。”


    如空說道:“貧僧命若浮萍,並不在意。老施主的性命是一定無礙的,這一點貧僧可以作保。”


    “大師清楚其中的份量便好。”


    老者點了點頭,說道:“不久之前,犬子染上了瘟疫,一天不如一天。小老兒為犬子求醫問藥,卻也不能將他治愈,隻能勉強吊命,眼看著情勢是越來越沒了指望。”


    “那個時候,來了數個僧人,說能夠治愈犬子,隻是需要一些財貨。小老兒家裏也有一些浮財,即便傾產破家,也是要救下犬子的。所以便求了那些僧人,為犬子治療瘟疫。”


    “那些僧人治病,倒也有些手段。一番手段用下去,犬子便立刻見好,好轉了起來。那些僧人索要小老兒家中浮財的一半作為診金,小老兒也就痛快給了。”


    說到這裏,老者麵露憤恨之意:“隻是萬沒想到,那些僧人收下了診金之後,說犬子並未痊愈,隻是暫緩。若要根治,便要再治三次,才能徹底除根。”


    “這樣的事情,小老兒始料未及。但為了犬子活命,也隻能同意。”


    老者歎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空問道:“後來如何?”


    “又治了兩次,那些僧人見小老兒拿不出夠多的錢,便不管了。”老者搖頭道:“他們每次治病,便要收小老兒家中浮財的一半為診金,一連三次,他們便嫌錢不夠,不管犬子的生死了。”


    見如空皺眉看著自己,似乎頗為不解,老者解釋道:“小老兒為大師做個比方吧……若小老兒本有一百兩銀子的浮財,他們第一次便拿走了五十兩,第二次治病,又拿走了二十五兩。第三次治病,便取了整,拿走了十三兩銀子。剩下的那些銀錢他們看不上,便不再治病了。”


    老者指了指空蕩蕩的房間,說道:“並非小老兒吝嗇,實在是有心無力。這房間中原本還有一些桌椅、擺設,家中本有豬羊雞鴨,連帶著一些存糧,都被小老兒賣了換錢。但這還是不夠,還是夠不上那些僧人要的數目。”


    老者慘慘一笑,道:“若是小老兒變賣宅地,賣盡口糧,或許勉強夠得上那些僧人的要求。但若真那樣,小老兒一家也就都沒了生路。兩者之間,小老兒……”


    說到最後,老者已經說不下去了。


    一邊是親生兒子,一邊是全家老小的性命。老者在這兩者之間做出抉擇,自然有萬分的痛苦。


    如空也不言語,隻是等著老者繼續往下說。


    他心中心緒湧動,頗有一股無處宣泄的憤懣。眼下老者這話說到了這裏,他身為佛門弟子,實在是麵上無光,無法接話。


    “有些和小老兒家中情形一樣的,用了些心思,誆騙了那些僧人,說是有足夠的錢財。那些僧人治好了人,便伸手要錢。若是短了分毫,他們便要殺人,非要殺盡一家才肯罷休。”


    老者麵上有幾分後怕之色:“這村中有五戶人家,共三十八口人,都因為這麽做事而死在了那些僧人手裏。本想救一人性命,卻連累的一家沒個活口……唉……”


    “好,好。”


    如空微微咬著牙,問道:“那些女眷之言,又是怎麽一迴事?”


    老者搖頭道:“作孽啊……作孽。村中有些家中實在沒錢,但家中有女眷的,便能拿女眷抵診金。這也並非全看是否自願,還要看那些僧人的心思。若是有俊俏女眷的,他們便……便汙辱了女眷,家中有沒有病人,之後是否治病,都全看他們的心思。若敢反抗,也是一律被殺,沒個好下場。”


    如空終於忍無可忍,咬牙低聲道:“好一群狗賊,好大的狗膽!”


    努力靜了靜心思,如空和尚問道:“那些狂徒做什麽打扮?可曾說過是哪個廟裏的僧人?”


    “倒是說過。”老者點頭道:“他們臨走時,說自己是龍象寺的僧人。若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被他們知道,他們便要迴來殺人。”


    “龍象寺……”


    如空在腦海中想了一遭,卻沒什麽印象。他點點頭,問道:“那些人離開有幾天了?可知道他們往哪裏去了?”


    老者道:“算上今天,正好是五天。他們去了哪兒,小老兒著實不清楚,隻是這幾天聽了消息,說是南邊的鄰村也有這樣的事情。”


    “好,好。”


    如空心中盤算了一番,點了點頭,正色問道:“老施主,貧僧要多問一句。你說的這些事情,可都當真麽?可都是親眼得見,絕無虛假的事情?”


    老者道:“他們親手殺人,小老兒沒有看到,但看到了那三十多口人入殮下葬,也看到了他們擄走女眷。大師於我家有救命之恩,小老兒不敢在大師麵前作假。”


    “如此便好。”


    如空站起身來,向老者單掌行禮,道:“老施主,貧僧不多留了。此事貧僧已經知道,就一定會追查清楚,有個交代。老施主和貧僧所言的事情,便隻有貧僧和施主知道,貧僧絕不會將這件事情泄露出去,還請老施主放心。”


    “大師,大師……”


    老者聽如空這麽說,麵有憂色:“大師,你是要和那些人理論?大師的手段小老兒見過,實在是厲害的緊。但那些人高來高去,人多勢眾,大師你一個人同他們去理論,實在是……”


    “老施主不必擔心,他們雖然人多勢眾,但貧僧……”


    如空正要說自己實力不弱,不怕人多,但轉念一想,這老者也明白不了其中的事情,便改口道:“貧僧也不是遊方無靠的僧人,是淨……”


    他本要習慣性的說出自己是淨土佛宗的弟子,但還沒說出口,便知道自己說錯了。


    略頓了頓,如空想起了一個能讓這老者放心的身份:“貧僧是朝廷內一位將軍的部眾。他們若仗著人多勢眾,不和貧僧講理,貧僧也能找來人手,不會吃虧的。”


    “原……原來是官府的……的……”


    老者張口結舌,有些發怔,更不知道該如何稱唿如空才算合適。


    這個僧人是朝廷將軍的部眾,那該是叫官爺呢,還是叫大師呢?


    張口結舌了一陣,老者換了問題:“不知大師為哪位將軍效力?大師於我家有活命之恩,大師效力的將軍也對小老兒全家有恩,還望大師能給個名目。”


    如空說道:“那位將軍名叫許慶之,是朝廷的征討將軍。”


    老者點頭道:“許慶之,許將軍,大師是如空大師……好好好,小老兒記下了。”


    “老施主,貧僧便不多留了。日後查明其中事情的時候,貧僧再來叨擾老施主。”


    向老者一行禮,如空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院外盡是擠擠挨挨的人,都知道如空來了這裏,正和老者說話,所以都在院外等候,不敢打擾。


    見如空現身,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謝如空神僧救命之恩!”


    “謝如空神僧救命之恩!”


    “謝如空神僧救命之恩!”


    “謝如空神僧救命之恩!”


    ……


    如空聽著感謝的言語,心中低低的歎了一口氣,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隨後,如空騰空而起,在眾人的驚唿聲中飛遁而去。


    他心中有一股火在燒,幾乎將他的清靜佛心燒毀。


    如空要傾盡全力,找到那些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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