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俯下身,盯著銅鏡裏映出來的魏妙沁的模樣,眼底隱約流露出著迷之色。他這才啞聲道:「這樣……便好了。」


    魏妙沁有些不適應他這樣的親近,但荀銳很快就撤走了,帶來的壓力便沒那麽大了。


    她眸光一動,點了下頭,跟著荀銳往外走去。


    等二人下了馬車,進入到鴛鴦樓裏。


    魏妙沁走在前麵,荀銳走在後麵。荀銳視線低垂,瞥了瞥她露在寬大袖口外的纖纖十指,到底沒敢牽上去。


    若是眾目睽睽之下,她掙開他。


    他怕他會發瘋。


    荀銳斂住目光,跟著緩步上了樓。


    一時吸引了不少人往這邊看過來。


    畢竟荀銳作的是貴人打扮,瞧著卻又像是魏妙沁的跟班一樣。


    魏妙沁的步子邁得快,怕杜氏久等。等到了天字號房外,她便立即抬手敲了敲門,然後再推開門,動作行雲流水。


    杜氏驟然見到她,還有些驚訝。


    「原來是妙妙要見我,我還當是何人呢……」


    「府上人說傳話來的是宮裏的人,著實將我嚇了一跳。」杜氏拍了拍胸口,站起身,正要伸手去接魏妙沁,卻見門檻外,緊跟著又進來了一個青年。


    那青年身形挺拔高大,好似巍峨大山,氣勢壓人。


    杜氏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對方。


    「宋家公子?」


    不!


    已不是什麽宋家公子了!


    杜氏驚得趕緊跪了下來:「杜氏見過皇上。」


    對,是皇上。


    當初賽馬場上撞了樹的宋公子,如今是皇上了……


    「平身。」荀銳淡淡道。


    他對這個杜氏並無好惡之分。


    當然,若是妙妙愛她少些,他也會更待見她一些。


    一旁的丫鬟連忙扶著杜氏起身坐下。


    杜氏這下更惶惶不安了,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其實先前見著荀銳的時候,她就很是怕他了。因為這人看著太兇了,仿佛背負了一身的兇戾和煞氣。


    現下就更怕了……


    杜氏轉頭與魏妙沁低聲說話:「今日,這是……這是要做什麽?」


    魏妙沁抬手要倒茶。


    荀銳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轉而拿走了茶壺,提起,傾斜,這才給她倒了杯茶。


    杜氏呆呆看著這一幕,腦中像是有一處被觸中了,漸漸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妙妙口中的夫婿,難道是……皇上?


    「嫂嫂不是要見我的夫婿麽?」魏妙沁淡淡笑道。


    如今她再說起「夫婿」,倒也沒那麽生氣了,口吻平和了許多。


    「是……可是……」杜氏愣愣看向荀銳。


    她又憶起妙妙同她說的話。


    再想起自己曾經腦海中的勾勒,更想起自己想要借杜府的名頭,為妙妙壯底氣,好叫那人別欺負了妙妙……


    妙妙怎敢說他是個惡人呢?


    自己又怎麽敢將皇上想成是黑麵虯髯的大漢呢?


    還有南安侯府怎麽辦?大魏皇室怎麽辦?天下人會如何議論妙妙?


    ……


    荀銳沒有出聲。


    他隻垂眸,推動麵前的點心,推到了魏妙沁的跟前。好似眼裏就隻看得進去一個魏妙沁似的。


    魏妙沁屈指一指,正指著荀銳:「嫂嫂,他便是了。」她頓了下。原來這些話也並不難說出口。她道:「他便是我的夫婿。」


    荀銳心下驟然激盪。


    「啪」的一聲。


    他手中的茶杯和茶壺碰了個稀碎。


    魏妙沁:「……」


    杜氏被嚇了一跳,滿頭大汗,卻不敢發聲。


    她隻幹巴巴地道:「那、那真是一樁好事。」


    荀銳並不怕被碎瓷片割手,他飛快地收拾好了瓷片,抬眸看了一眼杜氏:「你說的不錯。」


    魏妙沁:「……」


    哪有這樣肯定人的?


    杜氏緊張得要命,哪裏去管荀銳說的話有多麽奇怪,隻點著頭應和:「是,是……」


    「你同妙妙說要見朕,是還有什麽話要同朕說?」荀銳道。


    杜氏欲哭無淚。


    哪裏還有話要說?


    原先準備了滿腹的話,這會兒卻是一句都用不上了。


    魏妙沁知她怕得要命。


    見杜氏比自己過去還要怕荀銳,她自個兒反倒削減了對荀銳的懼意。


    魏妙沁便出聲安撫道:「嫂嫂莫怕,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杜氏腦子裏混混沌沌,道:「妙妙,妙妙日子不好過,得待她好……」


    荀銳溫聲道:「自然。我會用盡一切待她好。」若是大臣們見了,恐怕也要驚疑,原來這位也有這般和氣的時候。


    杜氏愣住:「一切?」


    荀銳驟然看向了魏妙沁:「便是要我性命,也要待她好。」


    魏妙沁被他的眼神釘在了那裏。


    杜氏後來怎麽被送迴去的,她都渾渾噩噩的,不大記得了。


    而魏妙沁和荀銳迴到馬車中,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魏妙沁想同他說,無論是喜歡她也好,還是喜歡別的人也好,都不應當這樣愛得毫無保留,容易傷人傷己。


    可想想又作罷了。


    由她來說這些話,不過顯得假惺惺,又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他同大魏皇室是相同的,都是待她好時,便傾盡一切地待她好,喜歡她時,便告訴全天下人,如何如何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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