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來想去,意外是不可能的,而自殺的話疑點又太多,我覺得這種說法實在不可靠。


    我輕扯嘴角,「那皇上覺得如何呢?這後宮的女人來來去去,做什麽總歸是為了你。」


    他的腳步頓住,挑眉說:「皇後的意思是說她是因為朕而尋死?」


    我也跟著停下,冷淡地迴他,「臣妾可沒這麽說過。」


    元佑嘉隱隱蹙動眉心,沉著臉道:「後宮諸妃並非朕想納才納,她們大部分都是朕初登基時所納的妃嬪,朕需要她們背後的氏族勢力,無關風月與感情。朕不可能將心剖成千千萬萬份任她們奪取分割,朕隻有一顆心,隻給一個人。」


    「哦。」我心口一顫,佯裝鎮定地繼續走。


    皇上呆立於我身後,片刻後舉步跟上我,「那皇後呢?你的心又給了誰?」


    我哂笑,「臣妾的心給誰有何幹係?」


    他語氣一重,「當然有關係,你的身已經是朕的了,你的心自然也要歸朕。」


    唿吸微滯,我抬眼迴視他。


    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可你的心卻不是我的。你想要的不過是控製所有,明明不愛我,卻霸道地要求我來付出身心予你,真是自私。


    「蓮妃才剛剛過世,臣妾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與皇上辯論這些。」我不想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皇上方才在紅楓林可發現了什麽異樣?」


    他對我岔開話題表示不滿,卻還是迴答我,「她脖子上的勒痕確實是上吊時的繩索所致,生前除了勒住喉嚨痛苦而產生掙紮,身上沒有其他傷痕。」


    「她為何會選擇在那種地方尋死?」我刻意指出這一點,紅楓林一直被傳得十分邪門,幾乎沒有什麽人敢私自進入。當然,我是個例外,可這不代表蓮妃會跟我一樣。


    我尋思著,決定表示這件事我非要插手不可的決心,「臣妾想再進去看一看。」


    元佑嘉不答應,「不可,你是皇後,這種事不該由你親自下手去查。朕已命內務府盡快徹查,一旦有任何發現,朕會立刻告知你。」


    「內務府?彤昭儀流產的事內務府查到現在可有任何進展?」我冷笑,都查了這麽久,綠桐也關押了這麽久,我照樣被懷疑,朱妃照舊自在逍遙。如果不是內務府發現了什麽,皇上卻刻意瞞著,那就真的是內務府辦事不利的結果。


    「那不一樣。」皇上皺眉。


    哪裏不一樣?不一樣的是彤昭儀是你心心念念的人,蓮妃就隻是你迫不得己的責任。但即便是有這樣的不一樣,內務府的效率都太低,蓮妃之事我還是得自己查才行。


    我心裏堵著一口氣,堅持道:「我要去紅楓林。」


    「不行。」元佑嘉索性冷下臉。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皇後——?」他在背後唿喚。


    我不理睬他,讓他也嚐嚐被人甩在背後理也不理的滋味。


    我筆直地往紅楓林走,大步走在前方,豎耳傾聽腳步聲,皇上一直緊跟在後,是怕我去現場攪局不成?我是這麽沒有分寸的人嗎?


    我氣唿唿地大步流星,眼前就是紅楓林,正當我要踏入一步,他先我一步攔在前方。


    他麵沉如水,語氣中透著一股無可奈何,「不要再進去了。」


    「為什麽?」我踏入此地千百迴,你倒是給我一個不能進去的理由。


    元佑嘉麵上遲疑,好半晌才猶豫地將話吐出,「或許此地當真對女子不祥,你以後還是少來這裏為好。」


    「啊?」我算是聽明白了,敢情你個九五之尊竟還真的相信宮裏的胡謅造謠、信皇太後索魂的鬼話不成?可我就偏不信這個邪。


    我玩笑道:「皇上乃母後的親骨肉,母後自不會傷您。而臣妾乃是您的嫡妻,入了皇陵還得陪您九泉相伴,頂母後的半個兒女,母後又怎會傷害臣妾?」


    他神情微愣,眼神一閃,「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我一怔,沒懂他意思,答道:「那是自然。」


    他的唇抿成一直線,頗有幾分小時候靦腆的味道。


    我覺得有些古怪,開始反思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麽話。


    他眉心一鬆,溫聲道:「那好,朕陪你一起進去。」


    我打量他的神情,不知他態度的突然轉變是怎麽迴事。


    真是皇上心如海底針,難以捉摸啊。


    【第四十一章 事有蹊蹺】


    蓮妃的遺體早已被人抬走,此時的紅楓林從外麵被圍起,成為一處任何人都不準踏入的禁地。


    幽林深處恢複昔日的平靜,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死過人,輕風撫過,涼風習習,總有那麽一絲嚇人的感覺。


    我的腳步慢了下來,對比平時的大剌剌,現在要小心得多,但其實我不是怕,就是有那麽點不自在。林子還是原來的林子,青天大白日又怎麽可能真的有鬼?人就是容易因心理作用而自己嚇自己。


    「皇——?」


    「啊!」我險些從地上跳起來,捂著小心肝怒目圓睜,剛才出聲的皇上顯然也嚇了一跳,隻不過我是純屬自己嚇自己,他則是被我嚇的。


    「皇後很害怕?」他輕挑眉毛。


    這個動作我深深覺得帶著嘲諷,我忿忿地放下手,「怎麽可能。」


    他不置可否地低「唔」一聲,令我無地自容。


    我鬱悶半晌,二話不說抓著他的衣袖,強行拉他和我並肩走。


    果不其然,我聽見他的悶笑聲,這人一定是在暗地裏取笑我膽小。不過作為皇後,我絕對是個能屈能伸的典範,非常時期就該非常應對,所以笑吧笑吧,我啥也聽不見。


    我們來到蓮妃自盡的地方,離皇上平日練劍的空地還有一小段距離,可見她應該也畏懼宮中的傳聞不敢深入,隻敢在離林口不遠的地方待著。


    這裏屬於林子的分岔口,旁邊就是那塊半人高的天然巨石,經過無數年月,被落葉所包裹,隻剩半截石麵坦露在外。


    元佑嘉提了一句,「這裏能找到的線索都已經被內務府收走了。」


    言下之意就算我親自來找,也不可能找到什麽重要的關鍵線索。


    我不搭理他,總之先到處摸索。


    當時來去匆忙,我隻匆匆瞥過蓮妃的屍首一眼,並沒有注意周圍有什麽。


    紅楓林常年無人清理,到處都是枯枝腐葉,縱使現在開春,還殘存著經年的落葉。


    由內務府迴收的物品當中,除了蓮妃不知從哪搬來的小矮凳和上吊的粗繩索,還有的就是散落在地上的發飾和掉在一旁早已熄滅的小燈籠。


    蓮妃的死因是窒息,導致窒息而亡的確實是她脖子上的勒痕,粗細與繩索相當,物證明確,沒有外傷也沒有激烈的反抗痕跡,從頭到尾看起來都像是自尋短見。


    「蓮妃特地抱了一張矮凳跑來這裏尋死,你不覺得很多餘嗎?」我看了半晌,忍不住說:「更何況大半夜跑到這地方尋死,根本就不正常。況且她若是尋死,又是為了什麽?她如今身居三妃之一,論品階在後宮數一數二,究竟有什麽令她這麽想不開?撇開不合理的尋死方式,她若當真自尋短見,怎會連一封遺書也沒有留?」


    我說了半天也不見皇上接話,不禁往他那兒瞧去,誰知這一瞧就見他背過手老神在在地站著不動閉目養神。


    我險些被氣死,「你能稍微用點心嗎?」


    他張開雙眼,「朕在聽。」


    我真是服了,「皇上,這可是你的妃子,不是我的。」


    他眉梢微抬,「當然。」


    當、然?那你就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我忿忿地跺腳,恨不得直接踢他幾腳。怪隻怪說要來的是我,他堂堂一介九五之尊,陪我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平時都是揮一揮手讓人去查再招一招手聽人報告的,哪裏用得上親自動手動腦琢磨的。


    元佑嘉淡淡掃來一眼,估摸是見我氣得不行,終於大發慈悲張口說話,「你可曾想過,如果推斷出來不是自殺,會是什麽?」


    「那當然是……」我的話戛然而止。如果不是自殺,當然就是他殺了。我雙目圓睜,他如此淡定自然是心中早有定見,「你早就猜出來了,非讓我自己在這裏瞎掰這麽久!」


    他神情自若,「皇後是在瞎掰?」


    我立刻否認,「當、當然不是。」


    他這才徐徐道來:「行兇之人做不到乾淨俐落,亦沒有考慮後果,極可能是臨時起意匆匆而為才擺布出這樣的偽局。這裏麵的疑點有很多,其一,下手之人如何引蓮妃來到此處?蓮妃與此人必是相識;其二,兇手的性別為何?既然能夠將其勒死懸吊於樹上,力氣必定不小,極可能是名男子;其三,最重要的一點,為什麽要殺蓮妃?以這三點再往深處去推,問題就更多了,單憑目前所蒐集和探聽到的線索來下定論還言之尚早。」


    我聽得一愣一愣,認識他這麽久還是頭一迴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說得還挺頭頭是道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麽不早說?虧我還拚命地想法子企圖說服他蓮妃之死太可疑,沒想到他的思維早往更高的層次躍進,反倒是我還停留在起點原地踏步。


    我暗暗嘀咕,「你怎麽不早說呢,我哪知你看著呆頭呆腦的,其實心裏轉了這麽多……」你也太會賣關子了吧!


    元佑嘉眯起雙眼,「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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