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影靜立了片刻,開口道:“身為稻妻的神,我辜負了他們的意誌。”


    “人們的犧牲,曾經令我無比痛苦,可是我卻忘了他們為之堅守的初衷。稻妻一直需要的,是像真那樣的人,看來我也需要做出改變了,就像真做過的那樣。”


    看來自己離開稻妻的這段時間裏,雷電影確實想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徐寧微笑著走過去,剛準備問一下雷電影接下來有什麽樣的打算,卻發現她似乎全身都開始不受控製了。


    雷電影的臉上似乎出現了兩種不同的神情,就像是兩個意誌在搶奪著身體的控製權一般。


    “我……身體不能動了,情況惡化的比我想象的更快。”


    徐寧看著完全不能動彈的雷電影,“我現在能幹些什麽?”


    雷電影強行開口道:“把我帶到鳴神大社下方的洞窟裏,她正在極力唿喚我,現在是了斷一切的時候了。”


    徐寧四處張望了一眼,對著申鶴說道:“你抱著將軍大人吧,我們到那座小丘上麵去,那裏有傳送錨點。”


    申鶴將雷電影打橫抱起,兩人迅速趕到傳送錨點去,徐寧借助著傳送直接進了鳴神大社。


    “哎呀呀,這可是稀客呀!”


    三人剛到鳴神大社就看到了一臉玩味的八重神子,站在門口看著申鶴懷裏的雷電影。


    “我的友人,你這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軟弱樣子,可是我平生僅見呢,是受傷了麽?要不要我給你開個房間,在這鳴神大社好好修養一下啊?”


    雷電影連瞥一眼八重神子的意思都沒有,對著徐寧示意速度向著西麓走去。


    徐寧自然知道這隻樂子狐狸心裏的打的什麽樣小算盤,不過此時雷電將軍的狀況確實不佳。


    “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我得趕快將她送到指定的地方,一會兒再和您解釋吧。”


    幾乎是話音剛落,徐寧和申鶴就一陣風似的穿過了鳴神大社。


    “哎呀,被人冷落了呀,哼,神子不高興了,要是你求我什麽事情,我可不保證答應啊!”


    徐寧在前麵自然聽到了八重神子飽含幽怨的腔調,倒是認真地想了一想。


    似乎也沒什麽一定需要求八重神子的。


    三人到了崖邊處,雷電影開口囑咐道:“看到半空中的那個小浮島了麽?落在那上麵,再向著山壁處折返,就能看到一個門戶了。”


    徐寧示意自己先在前麵探路,讓申鶴緊隨在自己的身後。


    當申鶴抱著雷電影都走進洞窟的時候, 一個鳥居竟然憑空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這裏是真曾經的意識空間,我特意將它封存在這裏。雷電將軍已經不允許我借用她的身體了,隻有在這裏才能做出最後的決斷。”


    雷電影看著徐寧道:“帶著我走進這個鳥居,我會在那裏斬斷過去。”


    徐寧和申鶴看了一眼,兩人帶著雷電影一起走過了鳥居。


    然後就發現自己等人進入了一個極其類似於一心淨土的地方。


    而在這裏,雷電將軍正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他們。


    到了這個空間裏,雷電影已經完全不再需要徐寧兩人的攙扶,給申鶴點頭致謝後。


    雷電影轉身對著兩人說道:“無論這場戰鬥的時間有多長,我都會安然歸來,這是我的許諾。在我戰鬥的期間,請轉告八重神子,一切就都靠她了。”


    雷電影對著兩人一揮手,申鶴立即被送出了這個意識空間。


    徐寧身上光芒微閃,卻竟然依舊站在原地。


    “那個,還有我,請把我也送出去吧。”


    徐寧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閃光,不過對於雷電影隻是送出申鶴卻把自己留下一事略微有點惴惴不安。


    應該不會刻意把自己留下當計數的裁判吧?


    這可是一場漫長的戰鬥呐,自己一定會死在裏麵的吧?


    雷電影似乎也有點困惑,對著徐寧又揮了兩次手。


    徐寧身上光芒閃動,依舊在原地一動未動。


    一旁的雷電將軍雖然不是很清楚雷電影為什麽要把徐寧留下來,但是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徐寧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雷電將軍對著雷電影問道:“你以我的身軀遊曆世間,自以為掌握了‘永恆’的真諦。你覺得現在的你比過去的你更堅定,所以現在的你才是對的麽?”


    徐寧撓撓頭道:“這肯定不對啊!”


    “沒可能申鶴能出去我卻不能,是因為我身上有什麽東西是申鶴沒有的嗎?”


    雷電將軍見雷電影沒理會自己,還是對著徐寧在那裏執著地揮手,抿了抿嘴再次問道:“如今的你,是因為受到了無可抵禦的磨損改變了主意?還是有了新的想法?”


    徐寧一捶掌心,驚喜地道:“我倒是有個想法。”


    “一定是神子給我的那枚禦守搞的鬼,我就不該跟空再要迴來,我把它先丟掉你再嚐試幾次。”


    雷電將軍見徐寧從懷裏摸出一個禦守放在了地上,雷電影又開始對著他揮起手來。


    雷電將軍深深吸了一口氣,略略鬆了鬆自己握的緊緊的薙刀,又一次開口問道:“決心、勇氣、愛慕、仇恨……都會在時間的長河中變質扭曲,唯有‘法則’永恆不變,你想要超越它,也就是說,你想要與我為敵嗎?”


    “我一點都不想摻和你們倆的事情!”


    徐寧從地上撿起禦守,苦著臉道:“我敢肯定這事兒跟八重神子有關,就是猜不透她怎麽做的。”


    “還有影,你可以略微停一下嗎?你刷的我全身都在布靈布靈地閃呢!”


    雷電將軍額上一道細細的青筋陡然迸起,手中薙刀帶著雷光對著徐寧“唰”地斬下。


    “我、在、和、影、說、話、時、不、許、搭、腔!”


    雷電將軍說了十一個字,對著徐寧卻連出了十二刀。


    “不是,這關我什麽事啊,關我什麽事啊……”


    若不是徐寧非常認真地跟八重神子進行了“反雷電將軍特訓”,隻怕僅就這十二連斬,就能讓徐寧直接倒地休息去了。


    饒是如此,徐寧也是躲得異常地狼狽。


    好在雷電影並沒有袖手旁觀,手中的“夢想一心”裹挾著和雷電將軍一樣的雷光,和雷電將軍手中那柄“薙草之稻光”撞在了一起。


    “你這是……生氣了?”


    雷電影盯著雷電將軍的眼睛,緩緩地問道。


    雷電將軍冷冷地道:“我不需要那些無謂的情感,我隻是在清除‘永恆’的阻礙,無論是他,還是你,現在都已經站在了‘永恆’的對立麵。”


    雷電影和雷電將軍終於交上了手,徐寧這才敢停下腳步,狠狠灌了一口酒,怒道:“這究竟算什麽事兒啊!你們要打個百八十年的,我還不得老死在這裏了?”


    徐寧從懷裏摸出禦守來,對著它念叨道:“兼具美麗與智慧的宮司大人,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不理你,我來求你了,把我放出去吧,雷電真的意識空間,你一定是有權限的吧……”


    此刻在這個奇異的意識空間之外。


    申鶴從裏麵一出來,就看到了剛才在鳴神大社裏見過的那個絕美的狐耳女子。


    “哎呀,這麽快就出來了啊,裏麵什麽情況?打起來了沒?”


    申鶴微微搖頭,“還沒開始打,我們就被送了出來……嗯?徐寧呢?”


    申鶴這時才發現徐寧並沒有如自己一般,從那個意識空間裏出來。


    轉身再次朝著鳥居中心的那個漩渦走去,可是身前竟是瞬間變做了石壁,隻剩下了一個鳥居立在那裏。


    “怎麽?徐寧沒有出來?他被留在裏麵了?和那兩位在一起?”


    申鶴沒有從狐耳女子的口氣中聽出半點擔心的意味,感覺倒是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意味在裏麵。


    不過沒待申鶴迴答,狐耳女子耳墜上的一顆神之眼突然閃爍了起來。


    她用手在上麵輕輕撫摸了一下,裏麵竟然傳出了徐寧的求救聲。


    “……雷電真的意識空間,你一定是有權限的吧……”


    狐耳女子正是八重神子。


    聽到徐寧的話,她嬌笑了一聲迴答道:“雖然你的認錯誠懇且及時,我也十分感動,但是真的很抱歉呢,我根本就沒有這個空間的權限呢!”


    那顆紫色的神之眼裏立即傳出了徐寧的大喊,“我不信,你這個騙子……”


    八重神子在耳墜上摸了一把,關掉了通訊,對著一邊盯著自己看的申鶴笑道:“這可就難辦了呀!”


    申鶴開口問道:“怎麽難辦?”


    “若是給我一些時間做準備,想辦法找到這個空間的門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在這處空間內,時間的流速和外界可是完全不一致的哦,要是等上個三五日,說不定裏麵就已經過了三五百年,到時隻怕孩子都生出來了。”


    申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搖頭篤定地道:“徐寧不會和她們生孩子的。”


    八重神子好笑地看著申鶴認真的樣子,點了點下巴道:“你說得不錯,剛開始徐寧可能不會,但是架不住時間啊,畢竟隻要男孩女孩在一起時間長了,到最後都會生孩子的。”


    申鶴歪著頭想了一想,“要是我這麽一直和徐寧在一起,最後也會生孩子?”


    八重神子簡直忍不住要大笑出聲,辛苦地點了點頭,“一定會!”


    “不過就怕他還沒和你生上孩子,就先和裏麵兩個生了,過幾天等我們想到辦法把他們救出來時,從裏麵出來一大群……欸,你幹什麽?”


    八重神子話沒說完,就看到麵前剛才還是呆萌憨實的美女伸手召出一柄散發著寒氣的猙獰長槍,提著就向鳥居砸去。


    “那種事情我不允許!”


    八重神子連忙召出一柱殺生櫻擋住申鶴的長槍,有點哭笑不得地道:“這開玩笑可不興掀桌子啊!”


    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的徐寧,此刻已經是盤膝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喝著酒想著辦法。


    本來他還是想求助一下溫迪或者是青衣,看看她們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可是也就是從剛才他才發現,自己的塵隱葫蘆竟然完全打不開了,哪怕是唿喚青衣也沒有任何反應。


    就好像是在這個空間中有比自己的塵隱葫蘆更高的法則存在,限製了自己隨意開啟空間的能力。


    “這可麻煩了。”徐寧又往嘴裏灌了一口酒。


    雖然徐寧自認並不是個慣於認輸的人,但是在這種情勢下,似乎除了躺平也根本沒別的事情好做了。


    至於幫助雷電影把雷電將軍給幹掉……


    貌似這裏是她們兩個的意識空間,隻要不死的意誌還在,哪怕被殺上一萬次也會毫發無傷地再次出現吧。


    不然兩人何至於打了近五百年都沒有分出勝負。


    而且雷電影也根本用不到自己幫忙,從剛才交上手到現在,短短的時間裏,雷電影便已經占據了完全的上風。


    隨著夢想一心光芒大盛,雷電影的長刀從雷電將軍的頸部一閃而過。


    “勝負已分!”


    雷電將軍剛剛恢複身形,徐寧就一個縱身跳起來,對著兩人大喊道:“勝負已分,嶄新的意誌超越了萬世不變的法則,永恆的變化勝過了永恆的守護,好了,大家一起過來握個手,還是好朋友,咱們出去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好不好?”


    雷電將軍瞥了眼在旁邊蹦跳著的家夥,又看向雷電影,冷聲道:“永恆的敵人可沒有這麽簡單,你的前進和你鑄就的未來能否經受得住時光的磨損,還需要更多的證明。”


    雷電影沉靜地垂下刀鋒,眼神堅定地看著自己一手鑄就的“高牆”,說道:“那就繼續吧!”


    雷電將軍手中的薙刀緩緩劃過,就像割破了一張幕布似的。


    無邊無際地荒地延展開來。


    “平庸而孤寂,沉默且貧瘠。”


    徐寧驟然發現自己和雷電將軍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仿佛成為了虛空中的一雙眼睛,看著無邊荒地之中孤零零地一座小屋。


    雷電影此刻就居住在其內。


    或者說這一世的雷電影就出生在這裏,父母已亡,姐妹早夭,天生失語,困於荒野。


    每日裏靠著幾分薄田,土裏刨食,無能無依,勉強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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