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還要不要了?」


    「當然不要啦……啊!」


    咚。


    與我隨口說出的話相伴而行的是哐嘰相撞。


    我揉著額頭,淚眼汪汪地抬起頭。樊殊不知道什麽時候折返了迴來,並且就站在我身後,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解釋一下吧。」


    「解釋什麽啊?」我裝傻道。


    樊殊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是他很快就恢復了麵無表情的狀態:「比如我已經結過了帳你為什麽還要結帳,比如為什麽今天的帳單明顯比上次的便宜至少一半以上,又為什麽……」樊殊從身後拿出一張紙,赫然是我發給老闆的假菜單,「羊肉館臨時換了菜單?」


    我幹笑:「這個,可能是別人開業大酬賓吧……」


    樊殊直接把我拎出了店。


    北京的冬天真的好冷,才甫一出去,我就打了個噴嚏。樊殊皺了皺眉,解下了自己的圍巾,不由分說地裹到了我的脖子上,然後帶著我,直奔巷門口的金拱門,把我放在靠落地窗的單人排座上。


    我也不敢說,我也不敢問,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他,一直到他點了一份套餐端迴來之後。


    他把套餐推到我麵前:「吃。」


    「……這是買給我的?」


    「嗯。」


    我喉頭一陣翻江倒海:「師兄,你吃吧,我以為你買給自己的。」我虛弱地說,還不敢說話的動作太大,生怕我一用力過猛就吐了出來。


    「你吃吧,我知道你吃得下。」


    「師兄,你吃吧,」我欲哭無淚地說,「我真吃不下了,我看到它就難受。」


    「那就打包迴去,明天當早餐。」


    「……」


    我愁眉苦臉地去找服務員要紙袋子,憂愁地把食物往袋子裏裝。


    「仇家繼續贊助,也是你努力的結果吧。」我裝袋的時候,樊殊問我,「我看到了。你拉著仇聞笛走了。而沒多久,仇家就宣布繼續贊助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隻能訥訥地點了點頭。


    樊殊笑笑:「謝謝你。」


    「嗨,這……應該的。」我低下頭,幾乎不敢看他,便假裝看窗子。反正麵前的是落地窗,我看玻璃就能看到他了


    他沒有再問。


    人來來往往的金拱門裏,他坐在我旁邊,看向落地窗外,那外麵夜色正濃,華燈不深,昏黃曖昧間,有雪花慢慢落下,竟是下雪了。


    「其實,我已經很努力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開口。


    我正在往紙袋裏塞漢堡,聞言聽下了手中的舉動:「咦?」


    「其實……」他的視線落在桌麵上,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我覺得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


    沒有想到,所有心照不宣的秘密,就在這一刻說破了。


    巨大的恐懼在一瞬間裹挾住了我。我怕他開口,又怕錯過他接下來的話。我想要逃跑,我用了幾乎全身的力量,才克製住了落荒而逃的衝動。如果不聽完所有的話就這麽跑了,我一定會後悔的。不要跑。


    可是,如果聽了的話,就一定會難過的吧?


    就好像是薛丁格的貓,在觀測之前,貓死或者活畢竟處於兩可之間,但當你觀測的瞬間,一切就被固定了下來,並且再無篡改的可能。


    可是我還是沒有跑。我知道我不能跑。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喜歡我。」樊殊嘆了一口氣,單手撐著頭,用胳膊隔開了我的視線,「我曾經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我認識你,遠在你以為的之前。」我喃喃道。


    樊殊勾勾嘴角,似乎有點欣慰,又有點難過:「我來到了bn大,本來以為我們可以成為同學,結果名單你沒有看到你。後來才知道,你為了虞白工作室的麵試放棄了考試。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虞白對你有多重要。」


    「我努力克製著。即使我看到你迴到了bn大我很開心,我也什麽都沒說。我想,你如果希望做到什麽,那麽我就應該讓你去做。喜歡一個人就應該成全她的心願。我這麽想著……」


    「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想要靠近你。」


    「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每一次相處我都告訴我自己,夠了,隻許這次,下次不行了,可是到了下一次,卻又還是想著,算了,下次再說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到了最後,我開始自己給自己洗腦——說不定虞白對她沒有那麽重要呢?說不定……說不定我也可以喜歡她呢?」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謊言終究是謊言,我無法欺騙世界,我也無法欺騙我自己。所以我想,做最後一件事,放手吧。」


    「我就是boris。」他忽然說。


    「……」


    「那個號其實是虞白團隊的宣傳小號,但姐姐在他們公司有投資,所以我也有密碼。後來那個號就漸漸是我在用了。我早就認識虞白。很抱歉,我違背了你的意願,在沒有徵得你同意的前提下,告訴了虞白你和他的過去。」


    「他說他早就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了……我說的時候,他一臉茅塞頓開的樣子,然後立刻就沖了出去,隔天就聽說他要來學校拍戲了……我知道他是為了你。」


    「他想起來了,你也從來沒有忘記。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安排,而我正好趁著口角離開……其實那是什麽口角啊,」樊殊落寞地說,落下的指尖在桌子上輕輕地扣著,「我根本沒有生氣,我根本不可能生氣。對你,我永遠不可能生氣。但我強迫自己生氣,然後告訴我自己,不要再喜歡她了。她會發現你還在喜歡她,所以你不要再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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