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傳來腳步聲,人語聲。她聽到了徐閣老的聲音,繼而又聽見了廣漢和瑞芝的聲音,可偏偏沒有聽見元朗。他在哪兒?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應該是明白了的。若是連他都猜不透,那這世上也沒人懂她了。


    筆頭的墨又幹了。唐挽放下筆,又拿了墨塊,在硯台上細細地研磨起來。


    大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不一會兒,院子裏站著的幾個人便染了霜色。徐階的帽上、肩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他一動,雪花便簌簌落下去。


    他拍掉了肩上的落雪,又合上了眼睛,沉默地等待著。他不急,他恨不能就這麽站一夜。待到朝陽升起,百官入朝,看瑞王要如何收場。


    他篤定了瑞王不敢亂來。帝王的心思,不在謀一時,而在謀萬世。皇位必須名正言順,否則誰也坐不安穩。


    瑞王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卻不像徐階那樣喜怒不形於色,全部的焦躁都表現在臉上。他攥著拳頭,在白石台階上來來迴迴踱著步子。徐階不用抬眼,都知道他現在是怎樣一副表情。


    嗬,到底還是年輕。


    「唐大人!您好了沒有!」瑞王終於等得不耐了,跑到大殿的窗下,沖裏麵說到。


    唐挽卻沒有說話。大殿內的燈光在窗上投出一個清晰的人影,她隻是擺了擺手,又搖了搖頭。


    一個遺詔有那麽難寫麽?他想進去看看,可轉身見著院子裏站的那三個人,又否了這份心思。還是看緊了徐階更要緊一些。


    院子裏本就很安靜,瑞王那一句話,在場的人自然都聽見了。馮楠和沈榆相視一眼,微微蹙了眉,是誰在裏麵?


    朝廷裏姓唐的大人不在少數。總不能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個。


    可偏偏就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個。


    徐階聽見這句話,眉峰幾不可查地抖了抖。唐挽,瑞王。這兩個人,還真是沒想到。


    不愧是他的學生,這滴水不漏的本事,倒頗有老師的風采。


    徐階又笑了。


    直到身後再度傳來遝雜的腳步聲,方才打碎了這宮院前的寂靜。瑞王以為是自己派在宮外的人過來了,皺了眉抬起頭,目光看到來人,突然愣住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滿身風雪的裕王。他不知在宮門外等了多久,才終於見到了元朗,和元朗身後的拱衛司侍衛。


    宮門前自是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端。好在有元朗這個內閣大臣在,雙方也沒有真的鬧出什麽見了血的動靜來。五城兵馬司畢竟隻負責京城的治安。事關宮廷,拱衛司才是最名正言順的。


    裕王便在元朗和拱衛司侍衛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五弟……」瑞王眸光一閃,竟現了殺機。


    「三哥。」裕王自是怕的,可他也懂得,今日若贏不了,自己這個兄長未必會讓他活。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個節骨眼,他必須爭一爭。


    這個時候,徐階方才睜開了眼,慢悠悠地說道:「裕王殿下來了。」


    「徐閣老。」裕王喚道。


    「內閣的諸位,也都來了。」徐階好像剛剛才看見馮楠和沈榆,目光又轉到元朗身上,閃過一絲光亮。


    「元翁。」三人喚道。


    徐階又揚了聲音,道:「裏邊的那個,是不是也該出來了?」


    幹清宮大門應聲而動。滿地白雪映襯的明月光裏,唐挽一襲緋色朝服,手持明黃聖旨,孑然而立。


    元朗的眼睛在看到那人後亮了一亮,可他終究什麽也沒說,唇邊一絲幾不可查的笑意。


    「唐大人!」瑞王見唐挽終於出來了,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急急道,「父皇駕崩的時候,唐大人一直陪在左右。你來告訴眾位閣老,父皇最後到底是怎麽交代的?」


    唐挽側眸看了他一眼。瑞王灼灼地望著她,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渴望和期待。唐挽又看了看院子裏站著的人,徐階、馮楠、沈榆、元朗,還有拱衛司的眾多親侍們。他們無一例外,都站在裕王的身後。


    你說局勢都已經這麽明白了,你還在期待什麽呢?


    這點事兒都看不明白,還學人逼什麽宮。


    唐挽走到最高一級的台階上,舉起手中的聖旨,道:「陛下臨終前,拉著臣的手,敦敦罪己,悔不當初。直言上天若再給他十年,必將洗清自己君道之誤,也使眾臣洗數十年阿君之恥。」


    「陛下!」沈榆已忍不住流下淚來,跪伏於雪地之中。左右侍從亦皆動容,紛紛下跪。裕王也掩著袖口,垂下淚來。


    當然,還有幾個人是站著的。徐階、元朗、馮楠、唐挽,還有緊緊盯著唐挽手中聖旨的瑞王。


    「陛下希望諸位閣老能像輔佐他一樣輔佐新君,匡扶社稷,再造大庸之輝煌。」唐挽道。


    「臣謹記。」徐階垂眸拱手,元朗和馮楠亦低身拱手。


    瑞王卻實在也等不了了:「你快念!父皇到底將皇位傳給了誰!」


    唐挽深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膛:「陛下傳位,皇五子,裕王殿下!」


    ※※※※※※※※※※※※※※※※※※※※


    本卷即將結束,十黛在這裏和大家分享一些構思時候的想法


    1. 為什麽要給元朗安排一個妻子?


    元朗是一個非常理想化的人,對於事業和感情,都追求完美。所以事業不如意,他寧可不做。感情註定沒結果,他寧可不說。他太幹淨了。隻有把泥水都潑在他身上,經歷所有的挫折,才能讓他真實起來,去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管結果地去愛自己想愛的人。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良臣[科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年黛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年黛色並收藏不良臣[科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