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想瞎了心了。」


    鬧笑聲中,唐挽淡定地搖著扇子,抬了抬下巴,催促雙瑞叫門。


    「開門啊。」雙瑞的聲音十分的沒有底氣。


    門開得倒是很快。門裏站著一個小道姑,看看雙瑞,再看看西瓜,明顯也是有點摸不著頭腦:「這位小哥,我們這兒不買瓜。」


    身後的人群一陣鬧笑。雙瑞臉上一陣紅,迴頭看唐挽。


    唐挽收了扇子上前,對著小道姑行了一禮,道:「有勞道長通傳,就說蘇州府同知唐挽前來拜訪,請見玄機道長。」


    小道姑看了看唐挽,見對方也是一表人才,便好言勸道:「大人,如果想見我家道長,就請先把對子對出來。這是慣例。」


    唐挽笑道:「在下是個例外。請道長通傳便是。」


    小道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便關上門迴去了。


    身後一陣竊竊私語。原本路過的人也停了腳,隻等著看熱鬧。雙瑞看了眼越聚越多的人群,小聲對唐挽說道:「公子,咱今天要是進不去這個門,人可就丟大了。」


    唐挽打著扇子,唇邊掛著一絲笑意:「放心。」


    等了許久,大門才再度打開。兩扇門帶來一陣風,風中有淡淡的白檀香氣。


    「玄機道長!」


    「真出來了?」


    白衣勝雪,飄飄如謫仙。高聳的鼻樑上覆著白紗,就像終南山上的白雪,那一雙眸子便是山頂的朗朗明月。眼角那一點胭脂痣,是月下的梅花。


    唐挽想起在水寨裏與她初相見的樣子,覺得這雙眼睛拿出來單看,似乎更攝人心魄一些。


    「唐同知。」玄機喚道。


    「玄機道長。」唐挽拱手行禮。


    「今日登門,有何貴幹?」


    唐挽道:「給您送瓜。」


    玄機道:「同知大人這禮送的倒是劍走偏鋒。隻是想要進我的門,還是要對出我的對子。」


    唐挽一笑:「也是來對對子的。」


    「是麽,」她似乎是笑了,「同知大人可知我的上聯?」


    「凍雨灑窗,東兩點西三點,」唐挽念道,「這初秋微雨時節,道長這個上聯頗合意境。」


    「敢問大人的下聯。」


    「切瓜分客,橫七刀豎八刀,」唐挽一笑,指了指雙瑞懷裏的瓜,「您看,瓜我都帶來了,也是合著此時的情境。」


    玄機雙眼一亮:「大人高妙。請入內品茶。」


    左右道姑排開,玄機道長親自引了唐挽,入門而去。雙瑞抱著瓜跟在後麵,進門前還不忘了轉身看一眼剛才嘲笑他的那幾個人,用眼神表達他的不屑。


    觀門緩緩關閉。圍在外麵看熱鬧的人紛紛散了。空曠的大門前隻剩下那幾個等著看笑話的府學學生,麵麵相覷,愣在當場:


    「這就進去了?」


    「可不是進去了……」


    「那個人……是唐同知?哪個唐同知?」


    「同知唐挽,一甲探花!」


    第18章


    聽風觀建在蘇州府的鬧市中,門外車馬喧譁,門內鬆柏盎然,自有一番意境。轉過三清殿便到了後院,院子不算大,但假山流水,綠竹菊花,點點瑩瑩,一步一景,頗為雅致。東籬下開著幾株白菊,近前設著一張桌案,玄機引著唐挽入席坐定,開口問道:「大人,是賞花還是論詩?」


    「賞花如何,論詩又如何?」唐挽問。


    玄機道:「若賞花,便飲竹葉青,清淡雅致,方才不辜負這花中隱士;若論詩,便飲美人淚,濃香馥鬱,可暖一暖寒涼的唇齒。」


    唐挽笑了。自從離開元朗之後,她已有些日子沒聽過這麽矯情而又不惹人生厭的腔調了。她覺得很舒服。


    「今日不賞花,也不論詩。在下想向道長請教幾件事。」


    「哦,論事啊,那便煮些青梅酒吧。」玄機道,「酒慢慢煮,我們慢慢說。」


    小道姑捧來了紅泥小爐,架上銅壺,火亦燒得文縐縐的。唐挽吩咐雙瑞去外麵候著,整個後院,便隻剩了他們兩個人。一陣風過,卷著玄機袖中的白檀香,鋪了唐挽滿懷。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人比黃花瘦。


    銅勺舀起清亮的酒,裝入杯中。唐挽端起酒杯,道:「上次水寨中,道長捨身相救。挽在此謝過。」


    玄機也不推讓,滿飲杯中酒:「舉手之勞,大人不必掛懷。」


    唐挽道:「這第一個問題,便想請問道長,當時為何會去救我。」


    玄機為她添酒:「你喝完這杯,我告訴你。」


    唐挽滿飲。


    「是我一位故人託付。」玄機又給唐挽續上。


    「故人是誰?」


    玄機一笑:「第二個問題了,喝酒。」


    唐挽便又仰頭喝完。


    玄機將掛於腰間的玉佩取下,握於掌中,似含著無限眷戀:「便是這玉佩的主人。」


    「可是趙政?」唐挽問。


    「你認得他?」玄機問。


    「你如何會認得他?」唐挽又問。


    「兩個問題了,喝兩杯。」玄機道。


    唐挽挑眉:「剛才你也問了我一個問題啊。」


    「可我並不需要你的答案。」


    唐挽蹙眉,這倒是個難纏的女人。不知師兄如何同這樣的女人扯上的關係。


    玄機看著她接連喝完了兩杯酒,方才說道:「與我有關係的男人,不過這一類。我與男人的關係,也不過那一種。」她頓了頓,道,「太嶽於我,與旁人還是有些不同的。可稱一聲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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