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夏日的早晨。


    驕陽照耀著大地,也將自己的威嚴展露到了世人之前,陽光不由分說地將整個巴黎都包裹在了其中,每一處民居,每一處宮室,都隻能沐浴在這份隻屬於天父的威嚴當中,靜靜地見著時間的流逝。


    這是一個極其晴朗的早晨,因而也極其適合於慶典,尤其是軍隊的慶典。


    此時的愛麗舍宮的大廳裏,當中造已經喧囂不斷,一大群身穿各種製服的人井然有序地排列著,同時將視線投射到正中央的那群人當中。


    而這些人視線焦點,就是當今法蘭西共和國的總統路易-波拿巴,此時的他,正穿著禮服,笑容滿麵地同身邊的人交談著,好像心情十分喜悅。


    他確實是有資格喜悅的。


    因為,在今天,除了一大堆國王皇帝之外,他的家族又將多上一個法國元帥的頭銜。


    在給其他到場的軍官頒授了勳章之後,整個慶典來到了最重要的部分當中,在萬眾的注目下,一位頭發稀疏的老者從行列中走了出來,走到了總統的麵前。


    因為身材肥胖而且笑容可掬,因此即使身穿著一身軍服,這位老人一點都沒有威嚴氣概——看上去他自己也不想表現出什麽威嚴氣概——反而更加像是一個鄉間客棧老板。


    他麵色蒼白又有些虛腫,顯然年輕時經曆過放蕩的生活,但是他竭力想要挺胸收腹,以便在他所有知曉根底的同黨們麵前做出一副國王的樣子來。


    這位老人,就是前威斯特伐利亞國王。拿破侖的幼弟熱羅姆波拿巴。在年輕時他放蕩不羈而讓當皇帝的哥哥頭疼不已,但是皇帝出於自己的家族觀念,仍舊給了他一個國王的頭銜;到了1850年,他卻已經成為了波拿巴家族成員當中最年長的一個,以至於僅憑這個就能被侄子封為法國元帥!


    他一生樂觀開朗。殷勤好客,對每個人都報以熱情,所以得到了幾乎每個人的喜愛。


    因為幸運總是隨身相伴,所以他根本萬事不愁——不管怎麽樣,別人都會贈給他以榮華富貴,他隻需要活下去然後等在那裏就行。


    難道還有比這種人生更為幸福的嗎?


    至少夏爾現在還沒有找到——雖然他完全不想過上同這位前國王一樣隨波逐流的生活。但是他仍舊忍不住有些豔羨對方。


    就在這時,作為氣氛的最*,總統路易-波拿巴先生將一根元帥手杖遞給了他的這位叔叔,而熱羅姆-波拿巴親王笑嗬嗬地接過去了,眼睛都因喜悅而眯了起來。簡直就跟一個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一樣。而旁邊圍觀的人們,包括夏爾,爆發出了一陣激烈的歡唿聲,然後熱烈地鼓起掌來。


    路易-波拿巴將自己的叔叔熱羅姆-波拿巴封為元帥,既照顧了自己的家族情緒,又起了一種千金買馬骨的示範作用——這相當於就是在對那些野心勃勃的將領們說:“看,就連我叔叔這樣無能的人,我也可以封為元帥。還有誰我是不能封的?隻要你們肯投奔的話……”


    毫無疑問,後來的現實證明,這種誘惑是極其有用的。


    “簡直就跟一個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一樣!嗬嗬。”就在這時。一聲略帶不屑的置評在夏爾耳邊響起。“這家人就知道坐享其成,從老子到兒子都一樣。”


    他當然不會接口來嘲諷熱羅姆了,也無意去追究到底是誰在說這些酸話。


    他隻是往站在自己旁邊的總統的兄弟莫爾尼看了看,發現他正麵沉如水看著正在親切交談的波拿巴叔侄兩個——以及,站在這對叔侄旁邊的約瑟夫波拿巴。約瑟夫今天陪同自己的父親一起出席典禮,顯然他的心情也十分愉快。


    他的愉快。當然不隻在於見證了父親成為元帥的那一刻,很明顯。他似乎感覺通過這樣的儀式,他的父親和他自己已經被確認為波拿巴家族的正統繼承人了。


    “夏爾?”莫爾尼突然開口了。然而視線沒有任何一絲偏移。


    “什麽呢,先生?”夏爾低聲問。


    “得意忘形的人,通常也是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失敗的人。”他冷冷地說。


    ………………


    在典禮完成之後,路易-波拿巴將夏爾叫到了自己的會見室當中。


    經過了剛才的辛勞之後,總統的臉上有些顯然易見的疲憊,不過精神狀態倒是還算良好。


    “夏爾,最近在陸軍部裏的工作還算順利吧?”沒有做過多的寒暄,路易-波拿巴就直接問起了夏爾。


    “嗯,一切都還好。”夏爾恭敬地點了點頭。“雖然麵臨的困難比預想的要多,不過總體來說,部裏的人們還算是挺合作的,至少沒有誰故意在找我的麻煩。”


    “這樣就好。”路易-波拿巴笑著點了點頭,“我不要求人人都跟著我們走,不肯追隨的,隻要不擋路就行。”


    “不過……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在陸軍裏麵,最大的問題並非在於陸軍部裏麵,而是在另一個地方。”夏爾謹慎地說。


    “什麽意思?”總統的表情馬上凝重了起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更大的問題在巴黎,在杜伊勒裏宮。”夏爾壓低了聲音,然後將呂西安之前密告給自己的東西,原原本本地都告訴給了路易-波拿巴。


    隨著夏爾的敘述,路易-波拿巴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眉頭也皺緊了。


    “這個問題確實十分嚴重。”在夏爾說完了之後,他冷冷地說。


    然後,房間就陷入到了一種令人壓抑的沉默當中,雖然路易-波拿巴表情還是沒有變,但是夏爾知道對方現在心裏十分生氣。


    “夏爾,我們必須解除尚加爾涅的一切職務,將巴黎的衛戍部隊握在手裏。”過了許久之後,路易-波拿巴終於開了口。


    這是很明顯的——既然要在搞政變,那就必須將首都的衛戍部隊握在手裏,隻是……凡事都不是隻能靠說說而已。


    “但是,就算我們現在想這麽做,除非有完全的把握,否則我們也不能這麽做,從現在的形勢來看,我們還沒到這麽做的時候……”路易-波拿巴的表情有著十足的自信和冷靜,“雖然我們現在已經極大地打擊了議會的威望,但是他們畢竟還是一個有效的權力機構。我還不能一下子清除他們,所以我要等著他們繼續犯錯,繼續四分五裂……繼續沉浸在意見之爭和無聊的黨派辯論當中……”


    他的語氣愈發冷漠了,“但是,我饒不了他們的!我絕對饒不了他們的!”


    片刻之後,總統重新冷靜了下來。


    “夏爾,你這段時間在陸軍裏麵找到哪些將領肯同我們合作了嗎?”


    “在達爾馬提亞公爵和拉波塔伯爵等人推薦的人當中,我已經同一些將領接洽過了,”夏爾仍舊低著頭。“雖然還不能說完全可靠,但是我畢竟還是發現,有些將領是傾向於我們的,隻要我們繼續和他們接觸,很有可能就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


    “比如呢?”


    “比如德-聖阿爾諾將軍,。”字斟句酌地迴答,“雖然他現在人在北非,但是我已經同他建立了私人的信件聯係,從他透露出來的信息來看,他就很欣賞我們的理念,同時也對自己的未來有很大的野心。”


    【雅克-勒魯瓦-德-聖阿爾諾,1801年出生貴族家庭,1817年即進入了軍隊,但因默默無聞而辭職。然後在幾個國家當中輾轉冒險,1831年七月王朝之後才迴到軍隊擔任少尉。


    之後,他去了阿爾及利亞並且在那裏屢立戰功,1843年被升任為將軍。1848年二月革命之時他在巴黎當旅長,但是並沒有參與鎮壓,之後又被共和國政府調到北非。


    在這之後,為了個人的飛黃騰達,他成為了波拿巴主義者,並且受到了路易-波拿巴的賞識和提拔,1851年路易-波拿巴將他任命為陸軍部長,並且他成為了後來政變的主要策劃者之一,拿破侖三世1852年授予他法國元帥,任命他為參議員。】


    “聖阿爾諾?”路易-波拿巴微微皺了皺眉頭,將這個姓氏記在了心上。畢竟現在肯投奔他的將軍,每一個都很重要。“有野心?沒關係,我們就需要有野心,敢跟著我們幹大事的!我會用他的!”


    “詳細的名單,我會在之後給您列上。”夏爾恭敬地說。


    出於穿越者的優勢,夏爾很容易就可以找出那些在曆史上原本就支持波拿巴、並且最後幫助參與政變的將領,然後他就把這些人作為自己發掘的功勞,舉薦給了路易-波拿巴。


    所以,在不經意之間,夏爾就成為了這些人的舉薦者——以後,也理所當然地會受到這些人的感激,也會得到路易-波拿巴的感激。


    何樂而不為呢?


    “夏爾,做得很好!”果然,路易-波拿巴十分高興。


    “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這次能夠封我的叔叔做元帥,那麽下次封你的爺爺做元帥又有什麽妨礙呢?”路易-波拿巴拍了拍夏爾的肩膀,以示勉勵,“好好幹下去吧,夏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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