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和阿爾貝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就來到了索米爾鄉村的初級裁判所之前。盡管心裏十分著急,但是他們仍舊保持著那種鎮定和一貫的風度。


    雖說這裏是個重要的衙門,但是仍舊是破破爛爛的,好似那位德-篷風夫人所居的地方的一般。


    不過,夏爾現在也沒覺得有什麽驚奇了,外省人嘛,不這樣才奇怪了。


    阿爾貝報上了自己的姓名,然後得到了門房的通傳之後,他們一起走了進去,然後徑直地走到了所長的辦公室。


    雖然在理論上,初級裁判所隻是法國的法律體係的最基層單位而已,即使所長,也並不是個多高的職務。


    但是,外省的鄉村素來以保守寧靜著稱,再加上鄉民大多數隻是一群文盲,沒有功夫跟政府的人拉扯條文,因此即使官職再小,在當地也盡可以為所欲為,抓住一切空子為自己撈取好處——德-篷風夫人的事,既不是鄉村的第一件,也不會是最後一件。


    當他們來到了所長的辦公室兼書房之後,端坐其中的人,頗為傲慢地掃了兩人一眼。


    “德-福阿-格拉伊先生,您怎麽今天就跑過來了啊?”他拿腔拿調地對阿爾貝說,“那位夫人已經過世了?”


    聽到了阿爾貝的姓氏之後,他自然會把阿爾貝兩人當成自己的同謀,所以才會這麽輕鬆的就把阿爾貝叫到了他的跟前,他哪裏想得到其中竟然有這麽多變故。


    借著他詢問的空閑,夏爾也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位法官。


    他貌似四十來歲的樣子,個子不高,因為保養得甚好,所以看上去比較白淨,不過鼻子有些泛黃,顯然是經常吸鼻煙的緣故。


    他已經有些禿了頂,棕色的頭發分布在兩額邊。看上去倒也像是個布爾喬亞。他的眼睛機警又靈泛,一瞬間可以是頤指氣使,一瞬間又等著對哪個貴人阿諛奉承——一句話,他就是那種有靠山、靠山又不夠硬的官員的典型樣貌。


    “是的。先生,那位夫人已經過世了,”阿爾貝出奇的鎮定,他淡定地迴答著對方,“就在今天早晨,不到兩個小時之前。”


    “謔,難怪你們這麽急著跑了過來!”所長聳了聳肩,當然沒有對那位夫人的一絲哀悼,“那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吧?侯爵已經將那些材料都遞給我們了,隻等那位夫人一死。我們就可以開始辦理了……”


    阿爾貝和夏爾對望了一眼,果然如此!


    他們都慶幸自己來得及時。


    首先要想辦法把那些材料拿過來。


    正當他們兩個還在對視的時候,法官站了起來,然後從自己後麵的書架中拿出了一些卷宗,然後翻開了看了片刻。接著。他又打量了阿爾貝和夏爾一眼,然後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對兩個人的打扮有些看不順眼,“聽說您是在巴黎?哎呀,難怪啊,穿得這麽花哨!您跑到巴黎去,倒把這些巴黎人的做派學過來了啊?他們那些人整天驕奢淫逸。一點也弄不懂我們外省人的勤儉樸實!”


    說著說著,他拿起鼻煙壺,給自己灌了點鼻煙,舒服地哼了一聲。“我奉勸您,拿到這一筆大錢之後還是留在這邊兒吧,別跑到那個地方給自己找罪受了。在那裏就算有幾百萬都能花個精光!那裏都是些敗家子兒,您可別跟他們混跡在一起……”


    早就已經混跡在一起了,夏爾冷冷地在心裏說。


    “您把這些材料都給我看看吧,”阿爾貝無視了對方的絮叨,走上了前去。“我父親叫我過來確認一下。”


    “哦,是這樣啊。”法官點了點頭,然後拿起那些卷宗。


    然後,將要把卷宗遞給阿爾貝的時候,法官突然停住了手,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您的父親叫您一個人過來看?”他有些疑惑地看著阿爾貝。


    “是的,他是這麽說的。”阿爾貝心裏知道不妙了,但是仍舊勉強保持著鎮定。


    法官皺了皺眉頭,“他今天不是說自己會過來嗎?為什麽還要讓您過來?”


    阿爾貝臉上一滯。


    “您到底是誰?”看到阿爾貝如此表現,法官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安地看著阿爾貝,然後將卷宗收到了自己的抽屜裏,戒備地看著兩個人。


    眼看已經瞞不住對方了,阿爾貝也就不再掩飾自己了。


    “我確實是侯爵的兒子,”他冷冷地看著法官,“但是我認為我們家不需要這筆不義之財,把那些東西給我!”


    “別過來!”法官大喝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一把手槍,同時大喊了起來,“快來人啊!有劫匪!”


    特麽的,跟你講道理,你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


    早已經有所準備的夏爾,直接就衝了上去,然後手杖重重一揮,打中了這位法官的手腕,法官大聲唿痛了一下,槍掉落在了地上,阿爾貝衝上前去將槍撿了起來。


    夏爾沒有停手,繼續用手杖打著這位法官,脖子,手臂,腹部,到處都遭受著打擊。巨大的痛苦。讓法官不禁發出了哀嚎聲。


    這時,書房的們也被打開了,然後職員們看著裏麵地情狀,驚恐地叫喊了起來。阿爾貝用槍指著他們,警告他們不要上前。


    “喊什麽喊!我們是在執行公務!”夏爾大喝了一聲,然後慢慢收住了手。


    接著,他看著正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法官,“我們是總統先生的特使,今天專門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您居然膽敢不配合我們,這是您應得的懲戒!”


    “總統先生?”法官抬起頭來,驚恐地看著夏爾。


    “是的,就是總統先生安排我們來的!”夏爾麵色不改地扯著謊,“你們想要對抗國家嗎?啊?”


    在夏爾疾言厲色的責問之下,法官有些慌神了,但是他仍舊有些懷疑夏爾的身份。


    夏爾冷冷一笑,然後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一個徽章,扔到了他的臉上。


    “馬上叫你的人滾出去!還要我把機密給每個人都說一遍嗎?還有您的醜事?”


    這是確實路易-波拿巴給他的——因為他要替路易-波拿巴辦那麽多事,有時候確實需要一些能夠鎮住場子的東西。沒想到他第一次用的時候,竟然是在這種地方。


    他倒並不擔心這能有什麽後果——難道這群人還有膽量跑到路易-波拿巴麵前去對質?就算是真的,難道路易-波拿巴會嫌沒入政府內的錢太多嗎?


    仔細地確認了徽章的真偽之後,法官忽然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他抬起頭來看著夏爾。臉上滿是驚恐,“先生……先生……這……”


    “快讓這些人出去!我有話要跟你說!”夏爾又大喊了一聲。


    “你們快出去!”法官連忙照辦了。


    很好。


    在房間中又隻剩下這三個人時候,夏爾又恢複了剛才冷漠而又有禮節地態度,他將法官扶了起來,然後讓他重新坐了下來。


    “先生……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法官當然不會覺得輕鬆了,他顫抖著問。


    “怎麽迴事?難道不是很明顯嗎?”夏爾冷笑了起來,“現在政府的財政有多窘迫您難道不知道嗎?這麽一大筆錢,能夠讓政府輕鬆多少?而你們居然膽敢在裏麵弄鬼,不想活了嗎?!總統先生早就知道了有這事兒,所以一開始就派我們過來盯著了。嚇,沒想到你們還真有這個膽子,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後果嗎?你們是在跟政府作對,跟國家作對!”


    其實,總統就算真想搞這個事。派一個國務秘書專程跑過來幹這事兒,怎麽看也都有些不對勁,不過現在法官哪裏知道、哪裏敢想那麽多?


    “這都是德-福阿-格拉伊侯爵搞的鬼!都是他賄賂我指使我的!”為了脫罪,法官連忙把責任都推到了侯爵那裏。“先生,我隻是一時貪心收了點好處,真的沒有要和總統先生作對的意思!您千萬不要誤解啊!”


    “這要用您的實際行動來證明,您越配合。那責任就越小,如果不配合的話……嘿,自己知道後果。”夏爾突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呢。


    “你叫什麽名字?”


    “古蒙,薩羅-古蒙,先生!”法官連忙迴答。


    “好吧。古蒙法官,您不用緊張,剛才隻是一點點小小的不愉快而已,您不至於還放在心上吧?”夏爾微笑地看著法官。


    在他的視線下,法官不安地抖動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先生,我真的隻是一時糊塗啊……”


    “沒關係的,您想給自己撈點好處,這有什麽?”夏爾伸出手來,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您擁有著很大的權力,在這個鄉村地方盡可以說一不二,但是政府一年才付給您三千法郎的薪水,所以您想要從自己的職權範圍內撈點好處,這我們可以理解……”


    法官被夏爾的這席話弄得有些迷糊了。


    “所以,我也隻是想完成總統先生安排給我的任務而已,不想因為這件事而牽連到太多人……政府隻是要錢而已,他們可不喜歡要命,您懂了嗎?”夏爾眨了眨眼睛,“但是,要是如果有些人實在太過於不識時務的話,我倒是也不介意拿個人練練手……”


    他意味深長的表情,當然不會讓法官有所誤解了。


    “好的,好的,您隻管說吧,我們都照辦,都照辦……”他連連點頭,深怕惹夏爾不高興似的。


    夏爾這麽說當然也有自己的考慮,他本來就是假傳聖旨在這裏亂搞的,自己也怕把事情鬧大。而法官他肯定在上級法院有自己的靠山,他如果不依不饒追究下去的話,沒準最後大家都要鬧出大麻煩,如果能夠盡量安靜地把這件事給處理完,那就最好了。


    “您這樣配合,那真是太好了,”夏爾笑了笑,然後朝阿爾貝使了個眼色,阿爾貝心領神會,打開了抽屜,拿出了那些卷宗。


    接著。他直接用力撕扯,把他父親耗盡心血搞出的材料統統變成了碎紙片。然後,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其實您也不用太懊惱。”夏爾又拍了拍一臉頹喪的法官的肩膀,“至少我記住了您的名字了。不是嗎?”


    這個冷笑話讓法官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但是他又不敢跟夏爾理論,所以隻能哼哼唧唧地應承著。


    眼看一切順利,夏爾又把視線轉到了阿爾貝那裏。


    “您看,交了我這個朋友,不虧吧?”


    “挺賺的。”阿爾貝嚴肅地迴答。


    …………………………


    當德-福阿-格拉伊侯爵來到裁判所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一切圖謀都已經無可挽迴地失敗了。


    難以形容侯爵此刻的表情。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突然被意外招致失敗,一個人總是會有這種既扭曲又可怕的表情。


    看著麵前兩個笑眯眯地年輕人。他眼中充滿了刻毒的憎恨,哪怕其中一人是他的兒子。不,最被他憎恨的,就是他的兒子。


    “我真該在當年就直接把你埋進土裏去。”他冷冷地看著阿爾貝。


    “那是你的失誤。”阿爾貝聳了聳肩。


    “現在說這些也晚了,先生。”夏爾笑著對侯爵說。“您應該感到慶幸,阿爾貝不打算追究什麽,一切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所以,如果我是您的話,我就會乖乖地迴去,然後喝點酒,睡個午覺。把一切都忘掉……”


    “呸!你也配姓特雷維爾,什麽東西!你先祖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侯爵怒視著夏爾,“一條在波拿巴麵前搖尾乞憐的狗而已,居然還敢在我們麵前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來!呸!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當成和我同等的人來看!我倒要看著你倒台的那一天,那時候你就是一條喪家犬了,誰都能把你踩一遍!哈哈哈哈!”


    “我確實不是和您同等的人。先生,誰會和猴子等量齊觀呢?”夏爾輕輕地聳了聳肩,敵人的咒罵當然影響不了他的心情,隻會讓他心情更加愉快而已。“不過,您不該侮辱這個姓氏。我數三聲,如果您還不滾出我的視線的話,您就得跟我決鬥啦?一……”


    侯爵怒視著夏爾,眼裏好像要噴出火來。


    “二……”


    他仇恨地往兩個人臉上掃了一眼,然後快步轉身離去——他當然沒有膽量跟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來單挑了。


    “再見!”夏爾看著他的背影,溫和地和這位侯爵道了別。


    他沒有辜負朋友的請托,而是把一切都辦得妥妥帖帖了。


    “謝謝你,夏爾。”沉默了許久之後,阿爾貝突然對他說。


    “你當然應該好好謝我。”夏爾笑著迴答。“我可是很期待呢。”


    “那麽,迴到巴黎之後,我們一起去玩玩吧,”阿爾貝拍了拍夏爾的肩膀,“我請客。”


    “這敢情好啊!”夏爾點了點頭,“那還等什麽呢?我們今天就動身迴去吧?”


    “然後,我叫幾個姑娘來陪我們玩,保證讓你玩個痛快。”阿爾貝繼續說,“……叫五個吧?”


    ………………夏爾感覺有些無語了。


    “阿爾貝,不要瞎開玩笑。”


    “叫七個?”


    “我要結婚了,而且我愛夏洛特。”


    “那叫九個?還是十一個?”


    “為什麽老是單數?!”夏爾突然關注到了一個細節問題上。“這有什麽講究嗎?”


    “剩下的一個作為決勝負的嘛,誰先忙活完自己的誰就去和她來,作為獎勵。”阿爾貝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怎麽樣?有意思吧?我們兩個好像還沒比過吧?”


    “…………”


    ps:


    總算趕在周日把這個故事寫完了。


    下周就是十一,作者要去散心去了,此書暫……也不知道是不是暫……停,反正下周是不會更了。


    寫到現在,說起來速度一直都讓自己都有些驚歎呢,九個月就寫了115萬字……可惜成績卻與自己當初設想的天差地別,迴想起來,當時興衝衝地提筆來寫的自己,還真是天真到可笑呢。


    之前一直不敢斷,就怕斷了之後再也提不起勁來寫了,不過……


    到了現在,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一切隨緣吧,也許到時候應該還是能夠提起勁來?


    希望如此吧。


    大家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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