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懾紀元93年,公元2308年。


    太陽係:星環集團空間站。


    艾aa依舊身穿一席紅色旗袍,端坐在空間站頂層的舷窗前。


    透過舷窗,她能夠從這裏直觀的看到距離此地不遠處的太陽,以及太陽周圍正在緊鑼密鼓建設環世界的工程隊。


    由於維德的強硬態度,地球上已經沒剩下多少人類了,大部分的普通人都被抓壯丁服了徭役,前來為這座巨構工程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除了地聯還在保持基本的政府運作之外,人類文明九成以上的工作都因建設環世界的任務而被迫暫停。


    貨幣體係被完全凍結,任何人全憑論功行賞。


    雖然星際社會高度充沛的資源讓食物和一些基本保障不再成為困擾人類文明的問題,但維德的做法,依舊扼殺了大量公民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彈。


    高壓政策帶來的效果自然是各地起義軍不斷,有三體人的智子在暗中推波助瀾,鬧事的人自然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多。


    而維德采用的解決方式也相當激進,武裝衝突不斷,甚至在4個月前,他還動用新獲得的萬有引力號操控權限對一個革命軍據點動用了天基武器打擊,直接給地球做了個開顱手術。


    這一手大炮打蚊子的手段,著實是震懾到了許多企圖站出來公然譴責維德的人,讓大量原本的起義軍選擇了蟄伏,暗自觀察事態的走向。


    直到這時,人們才愕然的發現,正義的譴責與道德的束縛隻能用在羅輯這等秩序陣營的人物身上。


    對於維德,隻要沒辦法解除他的執劍人身份,那麽眾人還真就沒什麽太好的辦法對付他。


    “你應該多注意休息,程心,看你這些天憔悴成什麽樣了。”


    艾aa心疼的伸手揉了揉正坐在對麵緊盯著圖紙發呆的程心。


    自從維德的行為開始越發猖狂後,程心就改變了自己的戰略。


    她深知以自己現在的力量,或者說以現在全人類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推翻維德的殘暴統治,隻有想辦法解除他執劍人的身份,才有可能讓這個惡魔被繩之以法。


    這就是維德的計劃之一。


    想殺死我?


    那就去建造環世界吧,隻有人類文明成功成為2級文明,擺脫了三體文明的威脅,才有可能撤銷執劍人的權利,徹底結束威懾紀元。


    對於2級文明,隻是民間的一種通俗叫法,汪淼則在這點上給出了更為準確的稱唿。


    所謂的2級文明,其實就是恆星級文明,擁有能夠利用一整個恆星係內所有資源的文明,才被配稱得上是2級文明。


    2級文明的界定方式有很多,戰艦速度,能源利用方式,社會結構,物種基因……


    它並非是單一的某個條件,才算的上是2級文明。


    那要不然遇上三體這種倒了血黴的,開局三個太陽起手的文明,你能咋辦嘛?


    你說三體他菜吧,他實打實是個2級文明,曲率技術早在獲得雲天明後的幾年就搞出來了,取代了反物質湮滅推進的方式。


    你說他牛逼吧,他連個巨構工程都造不了,三個恆星的絕對引力杜絕了一切巨型工程的建造幻想。


    很難頂,以前人類對宇宙的了解有限,還不覺得三體文明有多慘,現在當自己也即將到達這個層次後,人類才真正明白了那句話的意義。


    當上帝為你關上一扇窗的同時,還順帶關上了所有的門。


    程心感受到艾aa的撫摸,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即使她和艾aa已經相處有一段時間了,但依舊不太適應對方這個樣子,故此連忙岔開話題。


    “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你可以看看。”


    她說著,便是將自己的發現發給了艾aa。


    資料很快便是在後者的視網膜上彈了出來,看上去就和ar成像一樣,不過這種直接作用在人視覺神經上的技術更便捷。


    啊當然,是汪淼發明的,畢竟他可是為數不多在內測階段就體驗過這種技術的先驅者,有了完整技術後,複刻起來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艾aa快速瀏覽了一遍程心發來的資料,眼神中不由的越發驚異!


    自從維德成為執劍人後,程心進入星環集團就一直在尋找著維德蟄伏的這些年所做的事情。


    她想要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麽一步一步丟掉成為執劍人的機會的。


    艾aa還曾調侃過她,這是在看死亡迴放。


    不過程心毫不在意,維德留下來的這些資料,值得她深入去挖掘與剖析,隻有這樣,才能找到克製這個惡魔的弱點。


    而這份資料,則是維德在星環集團早期設定的一個戰略布局,其中就包括了環世界的建造設計藍圖。


    從時間線上來看,林璿那時候還沒失蹤,所以這份建造環世界的藍圖大概率就是他給維德定下的任務,很可能星環集團的星環,也是在暗指環世界的意思。


    但有趣的是,維德的資料記錄裏,環世界的建造藍圖有兩份,一份是在星環集團建立之初的,另一份則是在他即將奪取執劍人之位一個月前更新的。


    而現在星環集團執行建造的,則是後一份,若不是程心在海量的資料中苦苦搜尋,恐怕都無法發現還有另一份環世界的建造藍圖。


    倘若是別人,就算發現了這份資料,也隻當前一份是後一份的草稿罷了,但程心太了解維德的性格了,他一旦認定了目標,絕不會輕易改變。


    那麽後一份環世界的藍圖設計,一定與他即將奪取執劍人之位的想法有關。


    程心通過腦聯網的子程序ai程星很快對比了兩張設計圖的不同之處……


    有一說一,這ai和自己一個名真的好變扭,如果不是林璿失蹤了,程心真的很想讓他把這個名換一下,每次她調用算力的時候都覺得有點尷尬。


    而ai最終的對比結果,卻讓程心大為震驚。


    兩個環世界的藍圖在總體結構上幾乎沒什麽區別,但是在能量牽引裝置的方向上,卻有細微的差別,這導致這兩個環世界的實際功能完全是大相徑庭!


    環世界的總設計師是汪淼,當初他其實就對那些突出來的牽引裝置表示過好奇,不太理解這些裝置的實際作用是什麽。


    但程心反複對比了前後兩張圖後,這才猛的反應了過來,環世界可能並不是所謂的能源收集器,而是一件武器!


    第一張設計圖中,牽引裝置的作用是將太陽當做一個巨型的能量反應爐,利用恆星自身所散發的能量為整個環狀帶充能,從而達到攜帶全人類逃亡太陽係的巨構飛船效果。


    這也是大部分地聯官員知道的內幕,所有人都認為環世界的作用就是帶領全人類離開太陽係,免遭黑暗森林的打擊。


    但第二張設計圖中,牽引裝置的方向不是向外的,而是向內的!


    如果按照超夢數據庫給出的算力推演,一旦這個裝置啟動,恆星釋放的能量將會被原原本本的推迴去,讓整個太陽開始向內坍縮,讓內部能量失衡。


    而當恆星向內塌縮的時候,中子星首先形成,所有位置空間裏都是中子,動量空間裏也都是中子。


    而根據泡利不相容定理,2個費米子不能處於同一個量子態。


    這個具體可以理解為排隊,你可以和你前麵和後麵的人排的越來越緊,但是你們的位置始終不能重疊。


    這保證了電子能處在不同的穩定軌道裏,中子星足以保持形狀,在中子星裏所有動量空間和位置裏都擠滿了中子,靠中子簡並壓維持。


    直到這一步都是安全的,但並非永遠安全,有個東西叫奧本海默極限。


    所有人排的越來越緊的時候,整個隊的表麵半徑是越來越小了,這時候增加人數之後,隊列質量增加,隊列排列的更緊了,越來越小。


    繼續下去,當中子星質量超過奧本海默極限的時候,他的表麵半徑小於史瓦西半徑,逃離表麵需要的速度大於光速,真正的黑洞就形成了。


    直到這一步,這個裝置依舊沒有什麽殺傷性,頂多不過是把太陽製造成了一個黑洞而已,除了會讓環世界上的人全體升天,似乎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威脅。


    但黑洞之所以安全,那是因為黑洞有自己的壽命,即使是一個覆蓋了整個星團的巨型黑洞,也會因為吸入的質量增加,而引力減小,直至沒有任何引力,黑洞也就陷入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了。


    然而環世界就像是一個水中的渦輪增壓裝置,它本身就是一個能量的轉換器,吸入越大,推進的引力越強,這屬於是一個人造版的黑洞了。


    不,不應該叫它黑洞,也許他會最終成為一個宇宙奇點。


    一旦這東西運轉起來,將會如同雪崩一般,勢不可擋,黑洞的破壞倒還是其次,真正恐怖的是一旦任由這個奇點的能量不斷升高,一定會超過某個三維宇宙的臨界值,發生不可逆的後果!


    環日加速器建造完成後,人類就一直致力於研究真空零點能,通過這段時間的研究,科學部和丁儀幾乎給出了一個同樣的宇宙模型。


    宇宙是一個平麵!


    這麽說也許不太準確,依照丁儀的意思,結合黑暗森林法則不會作用於不同維度的說法,他猜測宇宙應該每一個維度都是一個相對該維度的平麵。


    就比如他們所在的三維宇宙,擁有長寬高三個維度,物體可以空間內上下活動,但相對四維宇宙來說,他們隻是在一個三維的平麵上!


    不同宇宙對平麵的定義大相徑庭,一般這個詞都是形同二維空間的,可是站在四維層麵看三維,三維又何嚐不是一個平麵呢?


    宇宙在不斷向外膨脹,但宇宙各處的溫度卻恆定不變,這其實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真空零點能的利用猜想,也是基於這個模型所建立的,不過在成功之前,誰也不敢保證他們的猜測是否正確。


    那就假設這個猜測是正確的,三維宇宙是個相對四維宇宙擁有長寬高的平麵,那麽宇宙的各處所擁有的能量就像是一張煎餅一樣被攤開。


    曲率驅動技術就是真空零點能的淺顯使用方式之一。


    而現在,有人要在這張紙上放一個質量無限大的奇點,並且不斷將周圍的能量向這個奇點坍縮,試想一下會發生什麽?


    這張紙一定有一個承受的極限值,一旦超過了這個警戒線的閥值,將會引發一場災難。


    衰變開始了。


    整個宇宙的能量都會由於這個點的不斷膨脹而向它滑落,原本是平麵的三維宇宙,將會成為一個斜麵。


    周圍的能量將會如同雪崩一般源源不斷的倒灌進去,然後再被環世界裝置抑製住蒸發,使這個點永久存在,永久性擴大。


    環世界本質上,就是一個向內的能量引導裝置,它自身不產生能量,它隻是把能量變成毀滅平麵宇宙的搬運工。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兩個環世界的功能相差這麽懸殊,到底哪個才是林璿最初建造的?


    這將會直接影響全人類接下來的生存環境。


    環世界裝置的建造需要大量的金屬物質,所以太陽係內的行星大概率都會被一一拆解,包括地球也在其列。


    到那時候,人類將隻能生存在這個環世界上了。


    而沒了三體人的威脅,一旦當人類不需要執劍人後,維德一定會被處死,所以環世界最終的用途,就將取決於林璿的態度。


    如果林璿建造的是一個帶領全人類逃亡的宇宙飛船,那一切好說,但如果是後者呢?


    那托馬斯·維德的計劃反倒成為了全人類最想看到的。


    明白了利害關係後,艾aa不由的撇了撇嘴。


    “不管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這個設計,這倆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而程心能看得出來這其中的危險,三體人自然也看得出來。


    所以最近幾天,三體元首幾乎是每天都在聯係吞食文明,詢問聯邦那邊的決議如何,什麽時候能給他們安排移民計劃。


    沒辦法,自己文明倒黴,天胡開局無法成為3級文明,好不容易遇上個地球文明,結果還是一群瘋批!


    不是要廣播三體坐標,就是要以自身毀滅整個三維宇宙,這半人馬座他們是一點都不想呆下去了,趁早搬家。


    隻要聯邦將他們轉移,任你地球愛怎麽玩怎麽玩去,建造環世界企圖讓整個三維宇宙都麵臨威脅,這必然招致高緯文明的瘋狂打擊。


    開什麽玩笑,大家現在本來就沒法升緯,你還想給高緯文明的後路斷了,不毀滅你都說不過去好嗎?


    三體人已經基本打消了繼續占領地球的打算,他們現在隻想快點完成移民工作,前往第二懸臂去,願世界再無林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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