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鳥兒在田野中飛停,太上無終躬耕於南山,他的手中插種下一株又一株的青秧,碧翠如玉,於是有微風吹拂過來,那之前已經栽種完畢的秧苗,隨著風的流向,輕輕搖晃起來。


    人間的沃土不是平白得來的。


    “原來太無天尊,便是無天。”


    太上無終想到古老傳頌的天之神話,諸天懼無天,而無天必無法,原來是在說三先天超脫,成為超世者的事情。


    這可是極古老的神話,那麽究竟是誰開始傳頌的呢?


    在三先天之前,隻有太一渾淪,不算無名之君與無名妖影,應該並沒有其他人了。


    青秧插下,種子成長,最後長出來的,是屬於自己的神話。


    原本第六世的軌跡,是該出現八位“帝”來成為農夫。


    但從東皇太一發動天冥之戰後,世間的軌跡已經改變,這是三先天的暗中操縱嗎?


    三先天離開了,雖然超世者有損,但他們畢竟是出去了。


    這或許會激怒雲溪穀中的兩位絕世者吧。


    太上無終弓著身子,認真的插下新的秧苗。


    這些秧苗上,記錄著往古時代的一切神話。


    人間天界,青秧毀壞無數,所幸有一位天尊不退,使得這些秧苗得以保存,未曾傾覆在天災之下。


    故而這些秧苗中,傳頌的全都是那位天尊的故事。


    隻是這些故事卻不能真正下達世間,因為這些秧苗,還僅僅是隻是秧苗而已。


    太無天尊的滅世沒有成功,雖然他說,即使滅世了,也會為太乙留下一片最肥沃的沃土。


    但太乙並不需要他的施舍。


    於是兩位天尊戰在一處,而這也注定是諸天與無天的對決。


    最為有情的太乙以無情道守護世間,最為無情的太無以有情道意圖滅世。


    太乙說太無天尊入了妄,太無天尊否認了。


    這成為一個謎團,或許會隨著這些青秧,流傳在某個世間,但具體的情況必然模糊,因為世間執筆人未曾落筆。


    太上無終蹲了下來,他身後不遠處,天帝舜緩步行至。


    “我看到了一道光。”


    舜帝開口,使得太上無終迴頭看他。


    “騎著一匹白鹿。”


    太上無終聽著這句話,便仰頭看向高天。


    距離三先天超世,已經過去了三千年。


    即使在山鄉內,也能看到那一道璀璨的流光。


    太上無終發出意義不明的歎息聲。


    東方玉童子,倒騎白鹿走星光。


    仙祖沒有見到那塊青石,他舍棄神祖的挽留,腦海中迴蕩著天乙死前的聲音,隨後義無反顧的,騎著白鹿迴到了這三界。


    此三界者,羅天,化外,空無。


    ........


    太上老君的兜率宮大門緊閉。


    牽著白鹿的童子駕馭萬世星河降臨此間。


    當守門的李長生迴首相望的時候,便被玉童子一指釘在了兜率宮的門前。


    太一走向宮門,老君沒有出來的意思,而緊跟著,兜率宮的大門被撕開,牌匾也轟然坍落,這使得老君所在的神話世界中,那些所謂的“仙神”們開始驚恐。


    “老君,就憑你也敢自稱開天辟地了嗎?”


    太一的聲音迴蕩在宮內,燒火的兩個童子,金角銀角害怕的,驚恐萬分的盯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小小少年滿頭華發,卻帶著一股絕世淩塵的傲氣。


    老君不答,亦不出來相見。


    太一看著這片宮闕,忽然甩了一下袖袍。


    於是整個兜率宮都天翻地覆。


    那巨大的丹爐傾倒而下,雜碎地磚,宏偉的大殿坍塌成塵。


    太一轉身離去。


    至一刻後,這片毀滅的宮闕忽然重新造化,萬物歸於原位,如有冥冥中的一隻大手重新開衍此方一切。


    無來者,不知其所來也。


    老君一直未走。


    但這並不表示他要出現在宮中,成為太一的靶子。


    天乙石人死前的嘲笑,這或許也是太一放棄成道的引子,他走了很久,終究未見那塊青石。


    那塊青石若能得見,便說明太一真正“成道”了。


    他可以擺脫一切枷鎖,得證無境,前往“莫測之間”。


    石,便是道也。


    真道未證,不能脫離。


    太一想起當年太乙對渾淪所說的話,那時候的太乙,還隻是一個....地仙罷了。


    “要正視人間,大道如樹,結成道果之後,要解決麵臨的疑問,否則果子便會爛在樹上,不能掉下去。”


    “掉下去,那才是成真道。”


    “道即是到。”


    “我未曾到過.....故不能得真道。”


    太一離開兜率宮,這是一片神話世界,是太上老君在三千年前截出去的,自己開始衍化,號稱開天辟地之祖,這裏麵有很多人,他見到了蕩劍天尊的化身真武道人,也看到了祖佛陀。


    祖佛陀,便是他化自在大聖,亦是接引佛祖,如今的西天雷音,自然是釋迦摩尼作為正佛。


    “如來....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而跟隨得證了‘無來’的老君修行麽....”


    太一見到這片世間,劃分四大部洲,其中佛陀所在俱蘆界,被他拋向北方,用以鎮壓這片神話中的萬千妖魔。


    “都是螻蟻。”


    熙熙攘攘的眾聖不能提起太一的興致,他想到太乙的話,不免有些難受。


    如何正視人間,這些家夥太弱了。


    天道有常,大道有應,而太一無疑淩駕於天道與大道之上,他不知道自己該作為一個什麽樣的身份出場,是一個裁定者,還是一個旁觀者,亦或是一個入世....不,他難以入世。


    人間讓他興致缺乏,唯獨太乙這種閃亮的塵埃才能激起他的興致,但這億萬萬諸天塵沙海,到頭來也隻出了一個太乙而已。


    太一看了看,覺得有些無趣。


    卻不知道,真武道人此時神情緊繃,而祖佛陀亦是停下了念誦經文。


    世間那位至高者的目光,出現在這兩位大聖的身旁,這超越天尊的絕世強者投來的關注,足以把他們驚的沉默不動。


    不動,不妄動,極懼。


    太一搖搖頭。


    “劍道,威過其心,不知是我馭劍,還是劍馭我?”


    “佛道,天秤不穩,不知是我聽佛法,還是佛法聽我?”


    他留下兩句點評,從這片神話之世離去,而真武道人與佛陀同時是如醍醐灌頂,他們此時麵對無邊信眾,就此拜下來,向東方行大禮。


    此行為自然驚到了那些徒子徒孫,他們皆麵向東方,不論是武當山眾道,還是耆闍崛山諸佛,此時此刻,皆見到一個白發童子,倒騎白鹿,引萬世星空而去。


    明明是無量白晝,此時卻化為茫茫黑夜,而黑夜之中,星辰搖動,天氣澎湃,仙祖行空,於此方神話中留下最不可揣測的一筆。


    “恭送仙祖!”


    真武與佛陀同時開口,聲音浩大。


    仙祖哼了一聲,他開始計較,這人間著實是無趣,又如何才能變得有意思起來呢?


    他想到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去找三先天算賬,這是必須要做的,而第二件事,不如去山鄉看看。


    去山鄉看看那些青秧,看看太乙,此時身在何方。


    太一如此想著,因為這諸塵螻蟻之中,唯此一道塵埃,擁有無量量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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