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內遊動的群星上燃燒著歲月的火焰,是歲月給予了它們光明,但同樣,它們反哺光明還給歲月,由此,無數的人間才會看到那無比璀璨的銀河。


    所以,當過去紊亂,神火暴動的時候,光明無法維係,世間第一大力短暫崩潰,致使天穹頂上最耀眼的巨大恆星向著歲月深處墜落而去。


    東皇太一看到了很多世界,巨大的長河橫貫過天與野,他為天之子的計劃感到疑惑與些微的震動,應當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擁有這種....忘死而龐然的氣魄。


    源頭在於他所攜帶的蘇雲溪,東皇太一覺得這個女子雖然看不見過去,但料想應當不是九兒,依照他的迴憶與猜測,其實也已經有了些許的猜想。


    於是眼前的景色開始轉動,蘇雲溪的過去確實是看不到,但是可以看到另外一片曾經。


    俱蘆界的一幕幕出現,那具屍神躺在陰山的池塘中,任天舒與陳汰濁步履在這片昏暗大地上,遙遠的部落中依舊矗立著夕雲大聖的雕塑。


    天空中隆隆震動,這裏是歲月深處,短暫的來到過去,既可以看見也可以觸碰,東皇太一見到高坐於九天之上的他化自在大聖,眼中的一切與腦海中的記憶漸漸重合起來。


    蘇雲溪有可能便是九兒的前世夫狐,也就是原本屬於那個屍神的真靈與魂魄,在被冥海中的巡天使者擄掠之後,便成為了十洲三島的百姓,然後在刻意的操縱下進入仙山宗門....


    這一切其實並不難猜測,對於一位大聖來說,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有很多種辦法,誰也不是傻子,天下間的迷霧,能夠布置的也隻是在長河內。


    不過,看不到就看不到了嗎?青冥之主,或者說天之子終究不曉得,俱蘆界上還有一位高坐的他化自在天,如果不是東皇太一知道他的存在,任何人進去歲月也很難找到他的蹤跡,更何況是一位異界的大聖,並不曾以真身進來這麽深邃的歲月內。


    大聖畢竟已經跳出長河,又豈能再重新進入,延伸光輝和真身跳迴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古往今來這麽做的人隻有三更。


    三更創造了獨屬於他自己的未來,更改了世間大部分眾生對於他的認知,這是十分成功的,因為長河收束之後,他創造的就是本來的。


    “他化自在!”


    巨大的聲音轟鳴震動,在俱蘆界外天域內隱藏的他化自在大聖忽然一震,那冥冥中的聲音直接擊破他的心靈,這具“他化自在”在東皇太一的視角,其實是一具“歲月留影”。


    這個問題很複雜,涉及到什麽是“過去”“當世”“未來”。


    當世所迴憶一切皆是過去,當世所計較一切皆是未來,當世所正在動作一切皆是當世。


    但這其實也並沒有這麽簡單就可以迴答。


    把當世比作一個點,這個點的時間收束到就算一刻,無數的“這一刻”組合成了過去未來現在,那麽,在歲月長河上遊眺望,所能見到的,永遠隻是“歲月倒影”,要真正幹涉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必須找到所想要抵達的“那一刻”,真身前往之後,由此才可以真正影響過去,改變未來。


    但這是很危險的,對於大聖來說,會失去很多,譬如“我”的概念,以及修行出來的“三我”,這就又延伸到“空無”的問題,即“存在”與“不存在”。


    簡單來說如下:


    如果當時你未曾證成大聖,那麽“那一刻”就沒有你的存在,所以你要出現在“那一刻”,必須要改變你自己的身份,代價就是舍棄“此一刻所擁有一切”。


    和當時的自己融合,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當你迴到“那一刻”的瞬間,“你”就不再是“你”了。


    巨大的代價以及幾乎看不清楚的希望,導致不可能有大聖甘願跳迴,即使神祖解除禁令也不會有人這麽做,畢竟,既然延伸自己的光輝就可以創造自己與世長存的“過去”,又何必去強行更改“過去中那一刻”呢,沒有意義,也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或者更近似於道。


    東皇太一此時當然不是迴去更改“那一刻”的,雖然這麽做之後有機會引來虞主,順道把自己救出去,但這樣就會造成未來的巨大變故,而他也會消失,歲月中死者沒有過去,東皇太一隱隱有感,如果自己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代價或許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


    於是,那道聲音覆蓋了歲月中的“他化自在天主”,借助他的過去留影,開始窺探俱蘆界那片時間內的一切變化。


    抽死剝繭,他化自在大聖關注俱蘆界何止一個千年,所以這片世界的方方麵麵基本上都看到了,包括那具夫狐神屍,在被任天舒等人放在俱蘆界的時候,東皇太一借助他化自在的留影施展大聖法力,直接在歲月影像中繼續追溯過去!


    於是一切都明朗了,確實是不出所料,然而這樣又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即是冥冥中的聯係,不僅僅是和自己,那時候自己的天之絲線還很弱,她所連接到的,是另外一個。


    “三十三重穹霄境,最高不過離恨天。”


    東皇太一思索:“大赤天應該是歸屬碧落黃泉統管,聽從調遣.....我還需要繼續看一看過去的狀況.....”


    俱蘆界的狀況漸漸消散,他化自在大聖的留影恢複正常,東皇太一沿著那條絲線向深處眺望,於是雲霧漸漸升起,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浩瀚的彼岸幽冥。


    天地開始輪轉,隻是一刹那,忽然歲月靜止,東皇太一聽聞後麵有痛苦的呻吟,蘇雲溪被灌注天的力量,皇天青冥早已合二為一,故此二名此時飛出,落在東皇太一掌中。


    隻是那兩道名字上麵蘊含的無上力量,都已經近似湮滅,失去了力量的名字,就隻是一段記憶罷了。


    蘇雲溪的身軀開始變成熾烈與微青的輪廓,瞳孔與口呈現黑色,其餘的部分都被耀眼的光芒所覆蓋,她的聲音嘶嚎,仿佛被地獄的火焰沾滿,巨大的力量讓她迷失心智,然而就在此時,東皇太一正要施展止境,在歲月深處鎮壓她時,另外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定。”


    世間靜止,歲月不再流淌,光陰也停下了步伐。


    唯有那一片大海,依舊在波濤起伏,有一艘小舟緩緩而來,老人垂首,端坐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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