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末年,天冥之地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八方世界,重重羅天,使得凡入道途者皆聞。


    大聖逆擊天尊,行古來未敢有之事,天冥崩塌,世根斬斷,無何有之鄉退卻,夢幻中的神人化作泡影。


    曾有人見到,白骨道宮敲鍾人炸碎在天冥之上;曾有人悉悉索索,告訴後來者,指著那片已經徹底毀滅不可歸複的殘天,訴說道,大堯曾在此複活,曾有伏龍鳳歌在此阻擋於他。


    東皇泰一在此敲鍾,白發如霜的暮仙人或許是累了,他與玄古一並消失,再也不見。


    如神話,如流星,三千年,人間便有一劫,三千年又三千年……


    “終於,曾經看書的人也變成了……”


    “書裏被後人所仔細書寫的人。”


    執筆人停下筆墨,他望著鬼母麵前的那些無麵石雕,敲了敲筆杆子。


    “可不止是我一個人在寫。”


    “那一個字對你有幫助嗎?我想必然是有的,無非是多看一些風景,未來的光陰開始流淌,但現在,這裏暫時還沒有你的位置。”


    外麵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鬼母懷疑道:“你給我找的那兩個人真會認真做工嗎?他們都不要工錢,圖什麽?”


    執筆人把那根刀筆悠悠轉起:“一個美麗的未來,難道不比過去的工錢更為吸引人嗎?”


    他翻開新的一頁,緩緩落筆,寫道:


    “新世開啟,有蕩劍天尊壓玄古之影於大道之間,東皇太一欺殺徐甲後,進入了桃源盡頭,再也沒有迴來……”


    鬼母托著腮,微微傾斜著頭,淺笑嫣然:


    “桃源仙鄉啊,我一直都聽說過,但還從沒有見過那處真正的模樣呢。”


    “據說進去了,就迴不來了。”


    執筆人搖搖頭:“這是謠言,雷神就進去過,安然無恙,雖然他停留的時間很短。”


    他話落下,鬼母便笑,不說話,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執筆人不做反抗,隻是仔細的在書葉上寫下:


    “你若去到桃源,最先看到的,便是一條長而清澈的溪水……”


    ————


    沿著溪水畔的泥濘道路行走,忘記了路程的遠近,忽然遇到一片桃花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在小溪兩岸的幾百步之內,拋開桃花之外,中間便沒有其它的樹木,花草鮮嫩美麗,地上的落花繁多,交雜。


    青萍之風吹動微瀾,浪成與漣漪,朝陽下的霧氣正在散去……不,也不能說是朝陽吧,隻能說,這裏是白晝。


    如果硬是要分個早中晚,事實上卻是看不太清楚的。


    之所以認為是朝陽,是因為光的來源符合太陽所出生的東方,但那道光,等又看的更加清楚了些許後,便發現,那並非是照耀世間的大日。


    蜿蜒盤亙,交錯複雜的溪水中,有漁船行駛過來,順流而下,緩緩停在行人的身邊。


    那是被流水衝刷過來的,但其中空無一人,更顯得有些年頭了。


    行人對此感到非常詫異。他繼續往前走,想要走到林子的盡頭。


    桃花林的盡頭就是溪水的源頭,行人發現了一座小山,山上有個狹窄的穀口,曲折的穀口後麵仿佛隱約透著點光亮。


    行人沒有猶豫,就這樣走了進去。


    他這段旅程十分漫長,但這一次即將到達的地方,既是世間的起始,也是世間的終結。


    諸世因為這片桃源而繁華,卻也因這片桃源而毀滅。


    但不論外界的眾生如何,桃源裏的眾生,卻是不會有半點改變的。


    世間的苦與他們無關,世間的樂也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活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中,怡然自得。


    古來幾乎沒有人可以進來,僅僅隻有少部分人才能踏足這片樂土。


    穀口最開始非常狹窄,隻能容得下一人通過,若多出一人,便會十分擁擠。又行走了幾十步,前麵突然變得明亮開闊了。


    行人眼前這片土地平坦寬廣,大片大片的桃花,比山穀之前的桃花更加絢爛與繁茂。


    肥沃的田地、美麗的池塘,田間小路四通八達,雞鳴狗吠的聲音此起彼伏。


    有一株最大的桃樹矗立在這片世間,有一株小桑萎靡在樹下無人可見。


    行人踏上這片土地了,溪流開始匯成鄉河,他目中所見的,人們在田間來來往往耕種勞動,女人養蠶,抽絲剝繭,老年人坐在石頭上,小孩兒們則是互相追逐嬉笑,玩鬧不停。


    都怡然並自得其樂。


    “這裏就是……桃源仙鄉啊。”


    行人的話帶著感慨與安心,他感覺仿佛迴到了地球的故鄉,這種安心感是從不曾有過的,仿佛世人到了這裏,便是到了家。


    故鄉,故鄉!


    故土難離。


    “這就是桃源的力量,讓世間眾生流連忘返,不願意離開,這裏確實是最美好的夢,也是最真實的夢,當世間表象的苦難被扭轉,出現世間極樂的桃源,但這卻未必不是另一種苦難。”


    行人的腳步停止了,前麵有人走了過來,他梳著幹練的短發,穿著麻布長衫,腰上捆著一根沾滿泥土的碧青長巾帶,就這麽笑著迎了上來。


    “很久沒有客人來到這裏了,讓我猜猜,這一次,總不會再是因為尋找‘空無之問的答案’而來的取巧者了吧。”


    “一個求問大道的,一個求問空無的,你呢?”


    “按照光陰的轉動,現在,應該是羅天世間又換了一次?”


    行人迎上了短發的青年,後者依舊笑著,讓人如沐春風:


    “我是這裏的主人,你可以叫我白萬裏。”


    行人道:“或者,可以稱您為玄古之君?”


    白萬裏搖了搖頭:“沒有什麽玄古之君,玄古早已經不存在了,在龍漢開始的時候,玄古便已毀去。”


    他伸手,做出請的姿態:“來吧,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和我談,而我,也是一樣的。”


    行人:“我叫李辟塵。”


    白萬裏:“紅塵辟易,你是冥冥中符合桃源的人啊。”


    他的語氣帶上一絲感慨,李辟塵則是搖頭:“世人畏懼桃源。”


    白萬裏負手在前引路:“天尊不喜桃源,現在是多少位天尊了?”


    李辟塵:“第十三位。”


    白萬裏帶著追憶般的語氣念叨了一聲:


    “已經第十三位了嗎,好久遠啊,當年依稀記得,我開啟桃源時,第四位天尊才剛剛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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