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遊人聽不明白吞天大聖的話,隻是看著那光輝外的黑夜,低聲的道:“那.....你究竟有沒有辦法救救這裏的人間?”


    “救?這是你的事情,我不迴去救,黃粱鄉中眾生的生死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吞天大聖彈了彈手指:“九重的樂土實在是太小了,你看這朵花,漂不漂亮?”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拈花而起,日遊人看向那朵花,點點頭:“漂亮....這是黃粱木上的花朵?”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又是嘟囔:“我以前怎麽沒有看過呢?”


    “你當然不可能在過去看過。”


    吞天大聖笑了笑:“黃粱木紮根紅塵,但我拈起的這朵花,同樣也是自紅塵中綻放的。”


    “就在這一瞬間而已。”


    “但這就是一朵普通的花,對於我來說是的,僅僅能讓我填肚子而已。”


    他的手指憑空一碾,又有一朵紅花綻放,日遊人看的驚奇不已,吞天大聖笑:


    “你知道這朵花裏有什麽嗎?看一看吧。”


    那朵花被送到了日遊人的眼前,後者瞧了瞧,卻猛然墜入一片無邊世界,那熙熙攘攘,讓日遊人驚的不能說話,隻看天上天下,無數幻影,當中都是一片又一片的人世間!


    花朵被移開,日遊人迴過了神,指著那朵花說不出話,吞天大聖笑語:


    “我這點一點,就是一朵花開,一朵花裏,藏著十萬紅塵,你知道嗎,外麵那個家夥拚了命的想要鑽進來,吃掉黃粱木的枝幹,更妄圖腐蝕整個紅塵,然而麵對我,他根本算不上什麽。”


    “我都不用出手,就能活活讓他撐死,你信不信?”


    日遊人感覺到眼前的家夥不一般了,這種法力比當初的天上人更厲害,她就是如此想的,然而一想到眼前的家夥比天上人要厲害,心中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一股不舒服。


    吞天大聖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的笑著搖了搖頭:


    “花開一瞬,玉老千年。這個家夥不重要,放心吧,很快這片黑色的夜幕與雨天就會從黃粱鄉中退走,你會見到天上人的影子,同時還有一片青色的高天。”


    “大幕拉開了,黃粱木比你想象的要更強,雖然那隻蟲子也很厲害,但蠱蟲再強,能蛀掉萬千紅塵,卻又怎麽能抵擋得過養蠱的人呢?”


    “養蠱者知道蠱蟲的一切習性,所以才能欺騙它,讓蠱蟲認為自己所見到的就是真正的世界,甚至隨心所欲,心甘情願被操縱者操縱。”


    日遊人迷迷糊糊,而後麵的三聖獸聽出了不對,青龍開口,其聲悶隆:【吞天大聖,這黑雨與嫁夢之法,夢祖,到底都有什麽關係?】


    【我好像聽出了一些什麽,但又好像沒有,你說話能不能說的清楚一點?】


    青龍在試探,吞天大聖嗬嗬的笑:“夢祖,三更,鬼雨,不勝醉,武炎青,李辟塵。”


    “這是六個嫁夢之主,首先,夢祖既是存在的又是不存在的,他如今的行為取決於當世的夢主,而三更與鬼雨則是【養蠱人】與【蠱蟲】的關係,三更要借鬼雨證道,那麽必然要欺騙鬼雨。”


    “這片黑雨,就是鬼雨。你們接下來,就當是聽我講個故事吧。”


    “三世春秋影,一曲黃粱歎,這是玄妙到極點的法,甚至能夠更改一切原本固定的事情,譬如,世上很多人都認為,鬼雨是第一世的繼承者,三更則是第二世。”


    吞天的話落下,青龍渾身上下鱗片皆炸,有銀雷閃耀,它感覺到了一股涼氣躥起,低聲道:“在夢中.....摩弄世間?”


    他感到不可思議,是把一切的紅塵眾生的潛念都改變了?


    這需要多可怕的法力?


    吞天大聖看見青龍的神情,搖了搖頭:“誒,你錯了,不是修改夢中潛念,更不是摩弄紅塵世間,三更隻是借助這一曲黃粱,把自己的‘存在’,移動到了鬼雨之後而已。”


    “鬼雨入魔,本是注定之事,因為就是三更所希望看到的,蠱蟲養小蟲,鬼雨認為是自己殺死了三更,而三更是他所有‘虛假傳人’之中的第一位。”


    “而一些明白此事的人也知道是鬼雨殺了三更,但他們之中,隻有一個人真正知道,其實三更的位置是在鬼雨之前,而非是在鬼雨之後。”


    “當然,我也知道。”


    “鬼雨從夢中找到了無上法?假的,是三更騙他的。”


    “從光陰與歲月中摘除了自己的存在,放置到了第二世傳人的後麵,所以鬼雨不記得他了,以為是自己傳了三更的法,又殺了三更,借助他取了枝幹,騙了夢祖,幹了一件大事情,但事實上,這個事,夢祖是知道的,但卻放任。”


    他舉了一個例子:“青龍,我問你,打雷的時候,是光先出現,還是聲音先出現?”


    青龍不假思索:【自然是電光先至,後有雷音。】


    吞天大聖點頭:“是的,這是正確的規律,但現在,我告訴你,其實電光不如雷音先到,你認為我是傻子嗎?”


    青龍不解:【這......是的。】


    吞天大聖又點頭:“如果全天下所有生靈都認為,雷音比電光先到呢?”


    青龍愣住,隨後驚駭,啞口無言。


    吞天大聖摸了摸下巴:“換而言之,把雷音與電光換成【存在】與【光陰】,必然是光陰移動,存在才會動作,並且生靈的動作會帶著光陰的變遷,向著所謂未來而去,但三更打破了這個桎梏,逆著光陰跑到了後麵,於是整個世間對於他的【認知】全都改變了。”


    “為什麽我們不受影響?因為大聖在長河內的倒影……已經停下了。”


    “涉及到了光陰與歲月的問題,三更瘋狂到了與太一、渾淪博弈,嘖,我都不敢,故此三更不死,誰又當死呢?”


    青龍驚駭:【這不就是......把自己映照在歲月之中嗎!這不是連大聖都做不到的事情嗎!】


    吞天大聖歎息:“你又錯了,我以前就說過,不是大聖做不到,而是不能去做,是不可以去做,不然會遭到劫難的,所以三更才完蛋了。”


    “隻是他到底死沒死,也不好說,這家夥聰明的很,能弄下這種博弈,知道必隕的結局,那麽必然有後手,據說,是當鬼雨死時,三更就能證道。”


    “當初我問夢祖,你是武炎青還是不勝醉,亦或是鬼雨還是三更?他根本不迴答我,一心隻怕我把李辟塵弄死。”


    “但他後來又傳了李辟塵三更的三世春秋,他在想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


    “但是,正因為這樣才有趣啊。”


    吞天大聖的眼中帶著欣喜:“人心難測,天心更難測,天心對天心,這才是真正的道之比拚,紅塵如棋,青塵亦如諸棋,紅塵是無用的棋,青塵是絕殺的棋,當然以上皆是我一家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這六個夢主傳人中,三更最是可怕,他和我下棋時能看到千百步,算計中,光輝亦延伸到過去未來,而且膽大包天。”


    “鬼雨迷惑世人,自覺天下無敵,沾染惡魘,事實上不過是被利用的悲慘人物。而不勝醉,或者應該說是醉花天子,他知道的很多,但同樣亦不知道很多,曾經是鬼雨的受害者,可在我看來,他麽,沒有什麽好談論的。”


    “武炎青,這個人則不簡單,他宗門中無數弟子因為習練嫁夢而死,原來我也沒有過多注意,但現在我知道了,那是鬼雨在操縱,放大了人心中的貪欲,練習嫁夢之人必然入夢,入夢的話,便必然會被鬼雨盯上。”


    “所以武炎青留下絕筆,說世上不聽人言者甚多,道不傳非人法不傳六耳,他是夢祖欽定的鋪路人,過去所經曆的一切,完全是為了後來的李辟塵。”


    “因為後者,是當世的清靜。隻有清靜之身,才是真正的嫁夢之主。”


    “天中青夢,夢裏青天,五仙之中,唯他是真。”


    “可雖然是真,但清靜現在還不是天,隻是諸法中,最近‘天’者。”


    鴻鵠開口:【你為什麽說以前沒有過多注意,現在才知道?還有,你說的什麽之身?】


    吞天大聖的聲音變得小了起來,青龍愣了一下:【聽不見,你說什麽之身?】


    【什麽之身是真正的嫁夢之主?當世的什麽?】


    【什麽還不是天?】


    窮奇也沒聽見,日遊人搖了搖頭,她更聽不到三聖獸的話,隻覺得這三個家夥嘀嘀咕咕的吼叫,不知道在談論些什麽。


    吞天大聖笑了笑:“一柄名為湛蒼的刀插入了無何有之鄉的邊角,於是把不可能變為了可能,虛幻的天穹誕生,光陰與歲月連成一線,大門轟然開啟,同樣造化的,還有一麵亙古天碑。”


    “青青世界,你們不知道,也不必多知道,總而言之,現在的局勢很明朗,當然,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如亂麻一般,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還有那個之身,至於是什麽之身,你們不必聽見,因為聽見了,最後也會變成聽不見。”


    “無人可言,原本我也是不可言的.......更是不可知的。”


    日遊人搖搖頭:“你....像是人間的說書人,他到了晚上總是嘰嘰喳喳說著故事,你....和他太像了。”


    吞天大聖哈哈一笑:“對啊,我就是個死說書的,沒錢,沒麵,沒氣,可我活的久,看的多,所以就靠著這一張嘴啊.....”


    那兩根手指在半空中劃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說著那萬古以來的……熙攘眾生。”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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