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遙遠的地方,更是不知道名諱的地方。


    黑天白水,陰陽倒轉,這片廣袤到看不真切的大海,讓人心中敬畏。


    似有悲琴,似有哭泣的笛音,如泣如訴,這裏是眾生的淚水所化的汪洋,歡聲笑語,白骨凜凜,怒與悲交織,構築這片乾坤,坐落在青世的一角。


    小月王的身影出現在這裏,他頭頂青天,帶來了雷雨,那些如龍蛇般的電光在高天中咆哮,遠方正是如這青世的盡頭,在其中,一頭碩大的鯨魚忽然震海而起。


    大浪拍天,如海嘯天崩,整個青冥都在悲鳴,這頭不可思議的怪物壓蓋了大地與滄海,自黑白變化,成為絢爛的,碧藍與純白的神聖。


    披著鬥篷,頭頂綸巾的人坐在那鯨魚的身上,這頭神異的古獸,兩鰭展開,如同遮天蔽日的翅膀,上麵甚至可以看見羽毛,它的身軀前後足有幾十萬裏,上下之高不知幾千丈。


    這已經不算是大鯨,而應當算是另外一種東西了。


    小月王看著這頭古鯨自黑天白水之中遊蕩而出,那裏是生死海的邊界,青青世界有進入生死海的入口,但那一直都是諸靈的禁地,諸多至尊都早已下了令,凡青世眾生,若非遭逢大難者,其餘者皆不可擅自踏入其中。


    生死海開始消失,隨著這頭鯨魚的出現而隱匿,這之後,小月王抬起頭來,看見那遙遠的天邊盡頭,有一輪圓月冉冉升起。


    黑色的夜幕,零落的星辰,淡然純粹的月光,那一頭大鯨魚橫天渡海而來,重歸青世之中。


    “騎鯨客。”


    小月王看著那到來的人,這頭鯨魚過於巨大,那人影過於渺小,以至於抬頭仰望時,甚至看不見了那綸巾披篷的仙家。


    “月王,許久不見了。”


    騎鯨客自大鯨的身上站起,那頭鯨魚墜入滄海,隻露出一點浮動的背脊,騎鯨客向小月王走來,抬起頭,便看見那一片輪轉的雷雨。


    “如此多年,沒想到剛是重見一麵,你便已經要與上蒼決裂。”


    “我早已料到這種事情了。”


    騎鯨客負著手,第一印象望過去,隻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更與俊秀美麗這種詞根本不沾邊。


    但若是腦海轉動,越是想著他的容貌,便會越是覺得模糊,到最後,甚至會記不起來了。


    這是一種貼近了“道”的體現。


    道本無形。


    小月王站在原地,滄海泛起漣漪,他看向那輪圓月,低聲道:“北冥的光芒終於落在了青青世界,生死海也好,北冥也好,這一切都是預示青青世界將要崩潰的前兆。”


    “青世的高天被覬覦,越來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這片乾坤,然而這裏終究隻是一個傷心所,避難地,又因為無何有之鄉的緣故,最終這裏會變成諸位大聖爭鬥與算計的棋盤。”


    “騎鯨客,你身為唯一一個能夠自由出入青世的存在,在其他的至尊中,除去新古人與舊今人外,當屬你的來曆最為神秘。”


    小月王看向他:“自五萬年前,原來已經有人盯上了這片乾坤嗎?你代表著天上的哪一位大聖?或者說,是虞主,還是已經死去的洛神?”


    騎鯨客笑起來:“你猜測那麽多做什麽?這五萬年來,我可曾對青世產生過惡意?”


    小月王:“說的也是有道理......”


    他的目光又移迴那月亮:“我托你做的事情,你輕而易舉的就辦到了,這北冥的月亮將照耀這片青塵,而我將化身為天,合為太陽。”


    “我已是將死之人,而之前我所說的事情,還請你務必幫忙。”


    騎鯨客笑:“理應如此,若是湛蒼刀現,你引天上那尊距離最近的注視者下凡,若你身死,我必帶著半世青塵離去,隻是可惜,如果這樣,青青世界必然徹底崩散,再不會存在了。”


    “諸靈散落,那半世青塵會變得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他摸了摸頭頂的綸巾:“故此,說起來,鏤青銀、赤心鬼、偷宋賊、醉花天子,他們四人雖然各有目的,各有沉淪大願,但有一點他們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維持這個青青世界的運轉。”


    “你這一次奪天,若不成功,必然成仁,甚至會引發滅世之災厄,我所能做的,也隻是用我這坐騎,嗯,運走大部分的靈聖罷了。”


    小月王低下頭來:“這一次的戰鬥,隻有我一個人,但就憑我一人,便已經足夠。”


    話語雖輕,但仍舊帶著一種狂傲。


    隻憑我一人便好,其餘四大至尊,根本不足為懼。


    騎鯨客搖了搖頭:“你還是如此,桀驁不馴,目中無人,但這是你最後一戰了,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你都必然隕落,故此,狂妄一點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湛蒼刀醒來,劈裂乾坤,壞了原本預定的時間,故而大聖們必然投下目光,要粉碎這個摧毀了他們計劃的人。”


    “該謝幕了,鑿天者即將打爛天碑,而在青世壁壘炸開的一瞬間,他就會毫不留戀的離去,這也是當初和你敲定的諾言。”


    小月王:“我從來沒有指望鑿天者,他不會死,亦不想死,更不願毫無作為的死在大聖手中,他從沒有認為自己是青世的人,五萬年過去,依舊如此。”


    騎鯨客:“鏤青銀仍舊還在尋找那剩下的五截斷劍嗎?拂瓊劍早已不可能再歸來,洛神都死了,她能夠化作一方至尊,其餘五截難道就會一直沉睡嗎?”


    “醉花天子的願望也要結束在這一刻,湛蒼刀從無何有之鄉的邊緣被拔出,刀尖一抽,青世再也沒有進入無何有之鄉的道路,雖然這個道路一直以來都沒有被人尋找到。”


    小月王看向他:“你也沒有找到麽?”


    騎鯨客笑了笑:“你以為我無所不能嗎?其實這個問題,你更應該去找新古人與舊今人。”


    小月王麵色平靜:“我已經見過他們了,並且還找到了可以為我所用的劍。”


    騎鯨客愣了愣,此時正要詢問,而小月王卻突然轉頭,那雙眸子似乎跨越了萬水千山,來到了另外一片灑落風雨的滄海上。


    那當是劍輕笙所在的地方。


    五萬年後的風雨,殺向五萬年前的滄海,同時帶著五萬年以來的一切光芒。


    他豎起了手,放在耳邊,對著騎鯨客輕聲言語。


    “你聽見了嗎?”


    騎鯨客望向遠方,同樣豎起手,放在耳旁。


    於是那萬千的玄妙顫聲傳入心中。


    他眯起了眸子,看向了小月王,後者笑了起來:“開始了。”


    “聽吧,風雨之中,有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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