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道問,三聲道迴。


    煙雲聚散,那荒原上,一聲長笑大起,隻見那白袍道人踏空而走,手掌一搖,一捧書卷歸位,那鐵甲粼粼,照破千古寒光。


    毛驢鳴唱,踱步而出,黃天涼坐在驢背,身子微躬,對天闕之上李辟塵拱拱手,笑聲朗朗。


    “多謝道友,因果已了!”


    “何為一道?那心中真意便是道;何為一道?那心中真我便是道;何為一道?那心中真念便是道。”


    “處處皆道,道在我心,十年之後,再向道友討教。”


    毛驢踱地,煙塵嫋嫋,向著西天癲走,白袍人哈哈大笑,隻看天上,那木龍化劍,龍馬踏火,此時李辟塵坐在踏紅塵之背,向下搖搖打個稽首:“十年之後,九玄論道,再見道友。”


    “此十年,諸有緣法;此十年,天人再話。”


    李辟塵轉身,目光稍動,撿起一柄木錘上馬,於是踏紅塵蹬蹄,雲霧渺渺,向那東土而去。


    隻看千峰陡轉,那五鬼擔著天山,此時冥海突顯,白臉艄公坐地而出,立身東天,那其餘三方處,各有三道神影顯化,乃是另外三位幽黎艄公。


    乾鍾坤鼎中,那團靈光落下,白臉艄公手掌一握,抓在其中,對李辟塵緩緩打個稽首,笑道:“多謝小道爺了,如此,我可迴幽黎複命。”


    他身魂俱搖,此時忽化一道白光遁走,那身軀留下,此時坐地,麵目陡消,化作一尊泥神。


    五鬼起山,踏步迴轉,隻是刹那,便是乾坤再亂。


    一步之下便是萬水千山,瞬息之後便已迴轉贛老城中。


    此時李辟塵抬頭,見那道白光顯聖,化那位艄公真正模樣,那一身衣袍纖塵不染,頭頂鬥笠,身披蓑衣,臉覆鐵麵,黑發落下,直垂腰間。


    他站立雲頭,隻道一句言語,其不過一個字,便是:“來。”


    一言落而萬光俱起,那城中,無數光點顯化,魂魄幽幽而起,那善的,惡的,大願的,都做靈光入天,落在舟船之上,如點點星芒。


    笛聲朗朗,見那冥海滔滔,其中守著門戶的,是那位艄公搖槳。


    海中起浪,見那三山鍠鍠,其中踏著幽道的,是那位艄公渡江。


    天外處,白雲聚光,隻消片刻,見光華打落,直落李辟塵道花之中,正是功德天光。


    冥神求助,必有重托,所得之報,必是重報。


    白臉艄公離去,迴首,與李辟塵道:“小道爺,你是純陽之軀,身化至陽,骨作琉璃,二十七陽化真仙,雖有幽黎雲氣在身,但太過稀少,然既是太上之脈,隻有陰陽循環,方是至理。”


    “這副陰軀贈與道爺,此前我也言過,這是息壤所造,陰氣入真,與小道爺純陽之體正是相對,陰盡陽生,陽盡陰起,陰陽互合,如此才是平衡之道。”


    平衡,陰陽互動,陽不過陰,陰不過陽,道生一,一元起始,又見大道開天。


    那泥人落下,無麵無臉,身無長物,盤膝而坐,手捏道印,此時化歸,作巴掌大小,落入李辟塵手中。


    白臉艄公又開口,卻是提點:“陰陽平衡,然仍舊兇險,何為無為,何為不滅,何為問道?這俱都是要明白的道理,陰長則陽消,陽長則陰消,人之所以活,正是因為二十七陽壓二十四陰;鬼為何是死,正是因為二十四陰壓二十七陽,那其中,二十七陽都化了幹淨,自然死了,而仙家魔人,二十七陽皆長,二十四陰盡去,故此紅塵不染。”


    “餘下我不好提點,胡亂言語,當有大罪,便就此別過,若是有緣,小道爺,你我幽黎天中幽冥海還可再見。”


    “對了,且還有一事,小道爺要尋的匠人,此時正在西方七裏之外。”


    白臉艄公笑笑:“七裏外,老鎮處。小道爺那觀,城中沒有修的了的,隻有那七裏外的一人,才可取石鑄觀。”


    李辟塵明曉,對艄公打過稽首,後者哈哈一笑,隱入冥海波濤,此時隻見三黎山震,幽黎天翻,那波濤足有萬丈,蓋過乾坤!


    此時再看,人間無數魂魄俱歸,當中,又有三道光華化出,其中一位,那金袍書生,對李辟塵拱手;其中一位,那爛衫白骨,對李辟塵拱手;其中一位,那黑衣官差,對李辟塵拱手。


    再此時,人間之中有光華顯化,仔細看去,正是那白袍鬼神。


    “小道爺,我去也!”


    白袍鬼神對李辟塵拱手,此時踏天而去,紮入冥海之中。


    三光隱沒,那三魂已經歸去,大願或了,或不了,皆入幽黎。


    心有念,隻道這三魂:


    “仙卷陰雲鎖神檉,幽黎天內舞乾坤。


    浮生一語念卿魂,金袍落下飲千樽。


    白骨挑山過紅塵,苦樂無言二兩真。


    兄弟相見同相問,酒落人間說上乘。”


    李辟塵緩緩開言,隻抬頭望天,此時搖搖一禮,口中道言:“諸位,一路走好。”


    波濤陣陣,紅花細雨,那煙雨朦朧中,人間不見,隻看幽黎陰天。


    一艘木舟搖搖,過那萬丈波濤,四海處,皆有苦舟過眺,此時聚首,如是漁人出行,在那海上劃槳,前方看不見真切,隻道其中那三山飄搖。


    一盞茶過,幽黎不見,人間再顯。


    龍馬踏地,李辟塵坐在山巔,那側旁,遊道行走來,站定無言。


    李辟塵眼中,陰陽瞳坐看蒼天,隻觀了下方,是青山千裏,處處人煙。


    “好,好,好個人間。”


    李辟塵轉過頭,對遊道行開口:“去吧,我要離去,你也該走,若是有緣,一個甲子之後,你當自入冥海,再投仙門。”


    遊道行躬身,對李辟塵打個稽首:“若轉世可言,小道想入太華山中,求那真道。”


    “若是有緣,自然可入。若是無緣,自然不見。”


    李辟塵搖搖頭:“五鞭之誡,三魂之苦,如今也可看清凡塵諸事?”


    “看清了,看的清清楚楚!”


    遊道行歎口氣,對李辟塵行大禮,轉身離去,搖搖晃晃,那路上,居然唱起歌謠。


    “仙山路迢迢,卻道天遙遙;


    日月光皎皎,人道心昭昭;


    雲水湧潮潮,語道真叨叨;


    苦樂要熬熬,我道是滔滔!”


    道人下山而去,李辟塵坐在山巔,再迴首,青山不老,那人影遙遙,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遊道行,遊道行,今日堪破,來日.....得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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