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請放心。」


    芥川龍之介有些憂愁的重新去剝豆芽了,北乃涼把記事板掛迴牆上,然後又把目光投向了太宰治的房門,但腦海裏卻是剛才那位僧侶說的話。


    「這種情況有過先例,通常是文字或話語形式的承諾、祝福、詛咒等形成了生者與亡靈之間的單方或雙方契約,如果想要打破困境,那麽隻需要單方麵將當時的文字或者話語消除即可。」


    「該如何消除?」


    「如果是文字,那麽需要將文字載體銷毀;如果是話語,那麽口頭收迴就可以了。」


    文字或話語形式的承諾、祝福、詛咒——北乃涼這一路都在細細迴憶著從認識太宰治開始和他所有的交談,兩人其實聊的並沒有很多,不屬於密友,僅僅是看對眼了覺得可以一起自殺罷了。那麽這樣迴想下來,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


    太宰治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坐著,他麵前亮著幽藍色的螢光,是手機屏幕投射出來的光芒。他沒有擺弄手機,隻是發呆一樣的看著手機屏幕上麵的三條簡訊。


    【00:00:00 堅決不吃蔬菜:繃帶先生,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把人生最後的一小時送給了你,就當作禮物吧。】


    【00:00:04 堅決不吃蔬菜:我不等你了,希望你可以好好活著,或者好好死去。】


    【00:00:28 堅決不吃蔬菜:再見。】


    太宰治當初在警察局看過北乃涼的手機,上麵顯示的消息發送時間並非是零點,反而提早了一分鍾,所以太宰治猜測這是因為信號延遲所以導致他的消息接收也有所延遲。那麽按照時間合理推算,在太宰治收到消息的零點,很有可能就是北乃涼發完簡訊,跳下樓的那一刻。


    在北乃涼人生的最後一刻,她把自己的時間送給了太宰治。


    「把人生最後的一小時送給了我……」太宰治的聲音淡淡的響在黑夜裏,「真是敢說啊,北乃小姐。」


    下一秒,太宰治「哢嚓」一下把手機屏幕按滅,房間徹底陷入暗黑。他仰頭看著分辨不出邊際的天花板,腦袋裏默默的收拾著今天被這個男人打破了的殘局。


    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原因才導致了這樣的境況,這是太宰治一早就開始考慮的。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不論是異能方麵還是靈異方麵,但他也沒想到問題最終竟然是在這裏。按照那個男人的話,把文字載體銷毀即可,也就是說,想要解除兩人的行動限製,隻需要把這條簡訊刪掉就可以了。


    一鍵刪除,就可以把他們之間的聯繫切斷。


    這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如果放給剛開始的太宰治,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刪掉這條簡訊。北乃涼在那時候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合適的「殉情者」,在他身邊的確會有不少麻煩。但現在不一樣了——她不僅僅是北乃涼,她是強行闖入太宰治生活中的人。她向他說了第一句早晚安和生日快樂,她會給他一個恰到好處的、不會灼傷他的擁抱,她給他講故事,想要告訴他她並不在意自己的惡劣麵,她在很多時候總能噎住他的話,給他帶來意外,但有的時候她又特別容易被他騙到——比如她認真的讀完了自己給她的三本靈異書。


    是的,根本就沒有什麽精通靈異的朋友,太宰治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是在騙北乃涼。他要給北乃涼帶來隻有他能夠給予她的希望,這樣她就會在他的身邊多待一會兒,而不是用她自己的辦法逃離——更加糟糕的是,他還不知道北乃涼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以逃離。


    北乃涼有事瞞著他,而且這件事很有可能可以幫助她脫離這個困境,這是太宰治在那次午後閑談時發現的事情。所以他才編造了那個精通靈異的朋友,因為他也看出來了,北乃涼顯然並不太想用她自己的解決辦法。


    他原本就是這樣計劃著,用靈異朋友來拖住北乃涼,然後自己再去調查兩人之間的問題所在和北乃涼隱瞞他的事情,這段時間或許還能讓北乃涼習慣和他一起的生活,就像他意外的習慣了北乃涼一樣。他想要讓北乃涼再待一會兒,也不是就要很久,可至少現在……


    再多待一會兒吧。


    他還想稍微再過過這樣的生活。


    可惜這一切計劃都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和尚打了個粉碎。知道了這件事,北乃涼一定會讓他刪掉簡訊。她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棟能把她困住的房子,離開每天都要麵對的這張繃帶臉。


    那對父母不會在意那個孩子砸碎了多少花瓶,他們隻會在意他們是否想要離開,因為他們的精神是自由的,不被任何存在所束縛。


    想到這裏,太宰治緩緩抬起手,他打開了手機屏幕,幽藍色的光重新照亮他深潭死水一般的眼眸,和他周身暗色的寂寥。


    -


    「哥哥,北乃小姐和太宰先生……他們好像吵架了。」沙發上,芥川銀朝芥川龍之介悄悄開口道。


    今晚芥川銀難得沒有去廚房幫北乃涼洗碗,而是以「有訓練內容要和哥哥商量」為由湊到了芥川龍之介旁邊,語氣有點擔憂的向芥川龍之介報告這次家庭危機。


    就在剛才那頓晚飯上,北乃小姐把太宰先生叫出來吃飯的時候,太宰先生就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後來飯桌上太宰先生和北乃小姐的交流更是少的可憐,就連蟹肉都沒有讓太宰治歡唿雀躍。餐桌上隻有「咕嚕咕嚕」的壽喜燒的聲音,它騰騰的冒著熱氣,但整張飯桌的氣氛依舊沒有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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