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之所以勸阻若水,除了因為眼下已經有些晚了。


    出宮之後再進宮有些不放心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大阿哥一直對毓慶宮一係的人不是非常的友善。


    此番他因巫蠱之事被萬歲爺貶為庶人。


    雖則是他自己有錯在先,但做錯事情的人一般都不會反思自己的錯誤。


    而是更加怨恨旁人。


    說白了,春雨就是擔心大阿哥被喪女之痛一刺激,會把怒氣發泄到她們身上。


    若水語氣堅定地對春雨道:”備車,咱們去大阿哥府上。“


    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她這一趟出宮之旅都是必須的。


    見若水這樣堅持,春雨隻能無奈應下。


    她們一行人趕到大阿哥府上時已是半下午。


    若水下車後,聽到消息的繼福晉張佳氏已經帶著人過來迎接。


    ”見過太子妃娘娘。“張佳氏率先行禮請安。


    她身後的迎春慢了一步,也跟著拜了下去。


    若水在看到迎春的小腹時,動作頓了一下。


    但也隻是一瞬。


    下一秒,她便轉頭去看張佳氏了。


    ”大嫂不用多禮。“若水對張佳氏道。


    就是這一聲大嫂讓張佳氏的心就是一定。


    大阿哥事發後,府上的人尤其是大阿哥的福晉側福晉格格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又有大阿哥本身心情不暢,每日裏都要尋人發作一番。


    前院的那些太監們每個都挨過直郡王的掛落。


    整個大阿哥府可以說是人心惶惶。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大阿哥自己都忽略了二格格,更不要說張佳氏了。


    她顧自己的孩子都來不及了,更不要說去顧二格格了。


    可這樣的話能跟別人說嗎?


    肯定是不能的。


    別人隻會說她是大阿哥的福晉,照拂大阿哥的子女本就是她的本分。


    二格格出了事情,所有人都會來尋她的不是。


    二格格去世後,張佳氏的心裏可謂是十分的忐忑。


    ”你懷孕了?“若水又問迎春。


    對於若水的這一聲詢問,迎春頗有些受寵若驚。


    她雖然和林黛玉是表姐妹,但跟太子妃卻是沒什麽血緣關係的。


    眼下大阿哥府又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她是真的沒想到太子妃還有功夫關心她。


    ”迴娘娘的話。“迎春小心翼翼的對若水道:”妾身已是懷胎八月有餘了。“


    若水大為吃驚。


    都懷孕八個多月了怎麽肚子看著沒那麽大。


    ”請太醫看過了沒有?“她皺眉問道。


    迎春聞言沒有說話,隻怯怯地看了一眼張佳氏。


    張佳氏不由得在心內生惱。


    弄得好像是她不肯給賈氏請太醫似的。


    可她偏偏又沒辦法動賈氏。


    眼下她們府裏隻有賈氏跟毓慶宮一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她怎麽會讓賈氏跟自己一道迎太子妃娘娘呢?


    ”太子妃娘娘。“張佳氏愁眉苦臉的對若水道:”以咱們府上眼下的情形,怎麽可能出的去呢?“


    若水聞言沉默了一瞬,隨後轉頭吩咐春雨:”派人去太醫院尋一個善婦科的太醫過來。“


    春雨不敢耽擱,連忙轉頭吩咐宮人。


    迎春聽到這句話,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其實並不是很關心大阿哥是否被圈禁。


    橫豎大阿哥之前春風得意的時候對她也不怎麽好。


    他被圈禁了,對她來說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不用去應付他了。


    唯一可憐的就是孩子了。


    從出生開始就得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可話又說迴來了,外麵有那麽多流離失所連飯都吃不上的孩子呢。


    眼下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能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正事。


    ”多謝娘娘。”迎春其實一直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但眼下她是真的感激太子妃,便真心實意的對她道起謝來。


    若水卻是隻衝她點了點頭,又對春雨道:“待會兒太醫給側福晉請脈的時候你要在一旁看著。”


    二格格已經出事了,賈迎春這一胎是絕對不能有事的。


    若水決定待會兒無論太醫那邊有沒有診出什麽事情,她都要給賈迎春用靈乳。


    張佳氏也是個知機的。


    她見若水很是關心賈迎春這一胎,也跟著吩咐自己的貼身嬤嬤:“你先帶側福晉迴去休息吧。”


    那個貼身嬤嬤連忙應了走到了賈迎春身邊。


    若水又衝賈迎春點了點頭後,隨著張佳氏一道往二格格的院子裏走。


    她們一行人快走到二格格的院子門口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怎麽迴事?”張佳氏認出那是自己院子裏的宮人,連忙叫住了她。


    那個小太監看到張佳氏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似的,站住腳步對張佳氏道:“福晉,大阿哥現在在二格格那裏。”


    這......


    張佳氏聞言不由得麵帶猶豫的看了若水一眼。


    要是大阿哥在二格格那裏的話,太子妃還真不方便過去。


    若水也去看張佳氏。


    張佳氏知道太子妃這是等著她來安排了,在心內咬了咬牙道:“太子妃且先等一等,妾身先過去看看。”


    若水點了點頭。


    張佳氏又吩咐人帶若水去自己的正院。


    若水搖頭道:“算了,本宮去花園裏的涼亭坐坐吧。”


    她們方才路過花園時,看到了一個涼亭。


    離二格格這裏也不算很遠。


    若水覺得她還是去那裏待著比較好。


    張佳氏又連忙應了,吩咐人帶著若水去涼亭。


    她自己則是腳步匆匆的趕到了二格格院子裏。


    二格格院子裏正是哀聲一片。


    對於三格格和四格格來說,大格格這個長姐撫蒙之後,二格格便成為了她們的精神支柱。


    眼下二格格竟是就這樣去了,對她們來說無異於山崩地裂。


    三格格和四格格已經哭昏過好幾次了。


    而二格格待自己的身邊人又一向不錯。


    她年紀輕輕就這樣去了,院子裏的宮人們既傷心她的逝去,又擔心未來的前程,自是也哭的跟什麽似的。


    張佳氏自是知道三格格和四格格的情況,進來之後先問院子裏的宮人:“三格格和四格格呢?”


    眼下二格格既是已經出事,張佳氏自也擔心三格格和四格格會出什麽事情。


    那個宮人低著頭道:“兩位格格正在暖閣歇息。”


    張佳氏點了點頭,繼續往廊下走去。


    “爺在哪裏?”在廊下站定後,張佳氏問廊下伺候著的宮人。


    那宮人臉色慘白,對張佳氏道:“爺在二格格房間裏。”


    張佳氏不及多想,抬腳就往房內走去。


    張佳氏身邊伺候著的宮人倒是多看了那宮人一眼,心中覺得有些不對。


    可張佳氏走的實在是太快了一些。


    那宮人還沒品出什麽別的意思,張佳氏就已經跨過了門檻。


    她隻能跟著張佳氏一道往裏走。


    大阿哥許是喝了些酒,即便離得有些遠,張佳氏仍舊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味。


    “爺。”饒是張佳氏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在看到大阿哥的那一瞬間,心還是一抖。


    無他,大阿哥現在的模樣實在是太嚇人了一些。


    原本,大阿哥隻一動不動的站在二格格的床前,聽到腳步聲,他緩緩地轉頭往張佳氏這裏看了過來。


    他的眼眶中滿是血絲。


    在看到張佳氏的那一瞬間,大阿哥的目光由哀傷便為陰狠。


    他一句話都沒說徑直往張佳氏這裏走了過來。


    “爺.....”張佳氏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但她哪裏能快的過大阿哥?


    大阿哥走到張佳氏身邊後,一個巴掌甩到了張佳氏臉上。


    他到底是行伍之人。


    張佳氏被他打的往後一倒。


    好在她的宮人及時扶住了她。


    許是打了一巴掌還不解氣,張佳氏還沒站定,直郡王又往她臉上甩了一巴掌。


    這兩巴掌打下來後,張佳氏腦子都是懵的。


    耳邊像是有什麽聲音在嗡嗡叫一般。


    “爺。”張佳氏的貼身宮人見大阿哥還要衝張佳氏動手,連忙擋在了張佳氏的麵前。


    大阿哥對張佳氏都毫不留情,又怎麽會在乎一個宮人呢?


    他直接伸腳一腳把那宮人踹飛在地。


    張佳氏見大阿哥兩眼都紅了,一副想要治死她的樣子,嚇的跟什麽似的。


    她見大阿哥再度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也顧不得旁的轉身就要往外跑。


    大阿哥本就覺得二格格之死是張佳氏疏忽的緣故。


    自從得知二格格的死訊後便打定主意絕不會輕饒了張佳氏。


    張佳氏這一跑竟是把大阿哥心中的火氣都給激起來了。


    在這一刻,他忽然冷靜了下來。


    既然他的二格格已經去了,那張佳氏也沒必要活著了。


    活著的時候你都不知道關心二格格,那你就去下麵陪二格格吧。


    大阿哥獰笑一聲後,拔出佩劍往外走去。


    外麵伺候著的宮人們早就聽到了裏麵的動靜。


    見張佳氏從裏麵跑了出來,宮人們連忙避到了一旁。


    好不容易站定後就見大阿哥拿著劍從裏麵跟了出來。


    眾宮人大驚。


    夫妻倆打架歸打架,要是鬧出認命了可就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了。


    這些宮人們心中著急,可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攔大阿哥。


    萬一被大阿哥誤傷了可怎麽辦?


    眾宮人們著急之下,不知道是誰想到了太子妃正在府中。


    便有宮人小跑著過去尋若水。


    而張佳氏這邊從房內跑出來後眼角餘光看到大阿哥攜著佩劍從裏麵走了出來,嚇的花容失色。


    她連忙加快了腳步。


    可她怎麽又能跑得過大阿哥呢?


    眼見著大阿哥就要追上自己了。


    張佳氏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難不成這一次她就要失去性命了嗎?


    大阿哥一劍刺到了張佳氏背上。


    劇痛之下,張佳氏忍不住驚唿出聲。


    就在大阿哥想要繼續用力的時候,三格格和四格格聽到動靜從暖閣趕了出來。


    “阿瑪。”


    “阿瑪。”


    兩位格格見自家阿瑪要拿劍砍殺繼福晉不及多想,幾步跑到了大阿哥麵前。


    兩人幾乎同時伸手拽住了大阿哥。


    大阿哥此時已經有些紅眼了,見有人阻止自己,剛想伸手扇過去,就見拽住自己的是他的兩個孩子。


    他的神情就是一緩,動作也是一頓。


    張佳氏本不是動作多麽敏捷的女子。


    但此時不知道是不是求生的本能。


    她見三格格和四格格拽住了大阿哥,竟是一個使勁,不顧疼痛繼續往前跑。


    索性大阿哥這一劍刺的不算深。


    張佳氏雖然疼,可也勉強能撐得住。


    “你們進去,不準出來。”大阿哥見張佳氏繼續往外跑也不以為意,隻轉頭溫聲對自己的兩個孩子道。


    三格格和四格格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家阿瑪要是真的殺了繼福晉會有怎樣的下場?


    又怎麽能看著自家阿瑪犯下如此大錯呢?


    兩人含著眼淚不肯放手。


    大阿哥衝圍在一旁不敢上來的宮人們道:“還不過來把兩位格格扶到裏麵去?”


    宮人們自是一時之間不敢動。


    大阿哥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問他們:“怎麽?爺還指使不動你們了?”


    那些宮人們聽大阿哥這麽說自是不敢再耽擱。


    三格格和四格格看到自家阿瑪拿著佩劍追了過去,眼中滿是絕望之意。


    張佳氏身邊的宮人還是非常有眼色的。


    她們把若水帶到涼亭坐下後,便又張羅著給若水倒茶拿點心。


    若水隻喝了一口茶便放下茶杯,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二格格這迴出事,即便之後查出來毓慶宮並無指使看守大阿哥府上侍衛的意思。


    可毓慶宮仍舊逃不了幹係。


    乾清宮那邊康熙眼下正病著,餘下大小事務都由太子打理。


    大阿哥府上出了這麽多的事情,為什麽太子一點都不知道呢?


    康熙如果不想細究也就罷了,要是想細究......


    想到這裏,若水不由得閉了閉眼睛,覺得心情沉重極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遠方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怎麽迴事?”若水不由得問道。


    張佳氏身邊的宮人告了聲罪說了句:“奴婢出去看看是怎麽迴事。”後就往外麵走去。


    不一會兒她臉色蒼白的走了進來,對若水道:“太子妃娘娘,聲音是從二格格的院子裏傳出來的。”


    二格格的院子?


    若水一下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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