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室裏高溫下深黃色的暖光打在他側顏上,將他的每根眼睫毛都照得清晰,濃密漆黑。陸亦近乎把臉貼了上去,鼻尖抵著玻璃,眼睫會忽的顫一下,但眼睛卻一眨不眨。


    這幅畫麵可愛又溫暖。沈野站在門口看了半晌,又靜默著走進屋。他沒有出聲,也把腳步放得很輕,一直等走到病床旁邊,陸亦都還沒發覺。


    直到他把手裏的飯盒打開,濃鬱的飯香味溢了出來。


    陸亦立馬扭過了頭。


    沈野很輕的笑了聲,「那是在孵化,不是在高溫燜燒鴿子蛋。」


    「我當然知道。」


    他喜歡聽陸亦講話,明明是冷淡的腔調卻又總藏著自以為不會被看出的情緒。沈野幾乎是隨著他的說話聲側頭去看,結果就看見某個人幾步撲了過來。


    他沒設防備,也故意由著這人。陸亦就輕輕鬆鬆把他撲上了病床。


    那人還鬧他,「我好不容易變迴來,你就跟我講這個?」


    「不然呢?」沈野笑著反問:「你想我講什麽?」


    陸亦撲在他身上,眸子裏的光自上而下撞進他的眼瞳裏。他一條胳膊攬著這人的脖子,歪頭眯著眼打量他幾秒,另隻手卻迅速伸進對方衣服裏捏了一把。


    對方眼瞳裏的顏色便如他所願沉了下來,唇角極為克製的抿得平直。


    陸亦得逞後便跳了起來,「不知道講什麽,那就幫你想一想。」他壞笑著坐迴自己的病床上,舀了一勺沈野帶迴來的皮蛋瘦肉粥,吃了一口。


    沈野也沒說話,他緩了好久,方才瞥來一眼,起身進了病房裏的單獨衛浴。


    陸亦默不作聲低頭喝粥。


    他能察覺出沈野的反應有些奇怪。


    陸亦悶頭喝了幾口粥便喝不下去了,這疑團在他心裏跟個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沈野從浴室出來便拎起外套往門口走了,「我還要出去一趟,你乖點,在病房裏待著不要亂動。我去問問醫生你現在的狀況可不可以出院。」


    「我不出院。」陸亦立即迴:「我在這兒守著,看我兒子出蛋。」


    「還沒出來呢。」沈野又笑了,「你怎麽知道是個兒子?」


    「這麽大的蛋,哪個小姑娘能破出來?就算是個小姑娘,也肯定是個alpha。」陸亦麵無表情。


    沈野大約真的有急事,走得很急。


    等他走了以後陸亦才發現這人忘了拿手機。他反應過來後抓起手機便要追上去,可恰巧這時候沈野的手機響了,他目光一晃便看見了來電顯示。是孔筒的電話。


    陸亦琢磨自家男朋友走得這麽急,肯定是有急事。又恰巧這時候孔筒來了電話,應該是跟那事有關,這時候再去追也來不及了。


    陸亦便接了電話,準備讓孔筒把事情告訴自己,等自己追上以後再告訴沈野。


    電話一經接通,那邊男生的聲音便吵吵嚷嚷傳了出來:


    「野哥!我聽說嫂子生了啊!!!恭喜野哥!替我跟嫂子問聲好!另外野哥那件事你有沒有跟嫂子講?雖然教授那邊已經穩了,但在研製出藥之前你怎麽跟嫂子交代啊?嫂子遲早會發現吧!」


    聽見前半截後,陸亦正準備誠懇的接受這個問好。


    可緊接著就又聽到了後半截。


    陸亦漸漸慢下步子,「什麽藥?孔筒,沈野最近在做什麽?」


    電話那邊,孔筒一聽這聲就知道對麵不是野哥而是陸哥。


    他試圖掩飾:「也沒什麽事,就是,」


    陸亦:「再給我編?」


    孔筒:「……」


    陸哥一點不比野哥好惹。孔筒想像了下,打了個哆嗦,現在內心給野哥情真意切道了個歉,隨後又把話在嘴邊反覆打了幾個轉,才斟酌著說出了口:


    「野哥身上不是中了宋家的毒嗎?前段時間他派人去查,發現宋明義手裏根本就沒有那個藥。沒有解藥,他的身體遲早會惡化。野哥就把當年實驗裏一個挺重要的教授找了過來。」


    「最近那教授在幫忙研製藥品。」孔筒不敢停擱太久,生怕陸亦把事情想得太嚴重,「我也是剛聽說教授那邊已經有了成效,解藥很快就能配出來。嫂子你放心。」


    陸亦也沒再繼續追,他停了下來,腦子裏一瞬間不知道該想些什麽。諸多紛雜的記憶湧進來,有上輩子的,這輩子的。他曾經遇到過的未來的沈野,讓他心疼的沈野。


    「別把話說得這麽滴水不漏。」陸亦喘著粗氣,他竭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攥住手機的指尖卻分明在發顫。今年的寒冬隻剩下了一個尾巴,但他卻感受到了從前從未有過的嚴寒。


    「是實驗就會有風險。你告訴我,他冒著什麽樣的風險?他特麽之前跟我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啊?你想哪兒去了?這實驗沒有生命危險,一點兒都沒有!」孔筒慌得滿頭冒汗,「就是在藥物研製出來以前,野哥的信息素可能會變得越來越淡,最後完全消失也說不準。但是這不藥物馬上就研製成功了嗎!等成功了,野哥的信息素還能迴來!」


    他的聲音仍舊在另一端,


    但陸亦已經沒在聽了。


    他倏的鬆了口氣,眼眶在冷風中被紮的酸軟發澀。


    他低下頭,讓胸腔裏因著過度緊張瞬間加快的心跳緩慢平穩下來,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眼眶都是滾燙的,鼻尖也酸得厲害,溫熱淚意就停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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