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堯放下電話,心裏那個憂傷,非常誠懇地對薑遠說道,“請你們再考慮一下,演出都有費用,參加我們的節目還能鍛煉膽量,對小孩子的成長很有好處的。”


    “小孩子不願意,我也沒辦法。”薑遠不動聲色,開口道,“畢竟不是我參加,是小孩子參加,總不能強迫小孩子,是吧?我對小孩子的要求不多,就是希望小孩子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不要求小孩子學這學那。明星,這個職業太苦太累,表麵光鮮,裏麵到底怎樣,誰也不清楚,這麽小就去當明星,不是找罪受嗎?孩子不能有太大的壓力。”


    薑晨靜靜地看著薑遠,心中泛起了感動。果然,父親不擅長表達情感,也很少對他噓寒問暖,其實為他考慮的地方很多。


    “薑晨的媽媽,我覺得你看起來就比較文藝,你可要幫我好好勸勸。”萬堯隻好把目標轉移到池海冬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後想要當明星,可能就沒有這個機會了。一定要幫孩子抓住啊。”


    池海冬心中也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一開始她也希望孩子能成為明星,但是薑晨的不願意和薑遠的話,讓她的內心產生了動搖,的確不能讓孩子的壓力太大。


    “弟弟不參加,我可以參加啊。”


    就在這時,一道童聲忽然響起來了。


    薑海虎頭虎腦地冒出來,一臉我很願意你來找我的表情。


    明星,說起來就很厲害很高大上,電視上的明星多少人崇拜,薑海也幻想過上電視,如今機會來了,可把他可樂暈了。


    薑晨看著哥哥出來湊熱鬧,心中一陣無語。


    “你讀幾年級了?這是拍一年級的小學生活,你來湊什麽熱鬧。”池海冬好笑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


    “有什麽關係,反正其他人又不知道我讀三年級。”薑海腦袋轉得很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而且,我有很多特長。”


    “特長?讓你學鋼琴,你不願意,讓你學畫畫,你叫喚媽媽不愛你了,讓你讀書,像要了你命似的,你說,你有什麽特長,我怎麽不知道?”池海冬沒好氣。


    “看電視。”薑海一臉篤定。


    “看電視也是特長?”池海冬怔了一怔,哭笑不得。


    “當然,我看電視的時間特長,我睡覺的時間特長,我上廁所的時間特長,我放屁的時間也是嘭的一聲,特別長……我有好多特長。”


    一片安靜,然後——


    池海冬抓起薑海,對著他的屁股就是巴掌伺候,嚇得薑海哭爹喊娘。


    “薑海,你故意來搗亂來著?屁股癢了吧?我打你屁股的時間特長信不信?”


    啪啪啪!


    一聲接著一聲的打屁屁聲。


    薑晨無語地瞧著自己的哥哥,放屁的時間特長,你也是真有才,但好像他聽過哥哥的響屁,的確特別長。


    “薑晨小朋友,你真的不願意?不想當明星嗎?”萬堯苦笑了一聲,看著薑晨。


    薑晨依舊堅定地搖了搖頭。


    “萬先生,請你出去吧。”薑遠開始趕客人,沒留人吃晚飯的意思。


    “你不答應,我不會走的。”


    萬堯一直在這麽說,但還是薑遠被拒之門外,不由臉龐滿是苦笑,隨後想起了什麽,咬著牙,就在門外地坐起來。


    現在還有什麽好辦法嗎?


    他決定三顧茅廬,死纏爛打,一直到薑晨答應為止。


    “他沒走?”


    屋裏,池海冬擺好飯菜,蹙起眉頭,問了薑遠一句。


    “就坐在門外,好像不打算走了,我們吃飯吧。”


    薑遠搖了搖頭,並不在意,他還真不信,這個導演會一直在這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沒有這樣強迫人的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起晚餐,有說有笑,好吧,薑海是例外,他眼眶微紅地揉著小屁股,被池海冬兇了一眼,鬱悶地吃起了自己的晚飯。


    薑晨好笑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乖乖地吃飯,他發現母親骨子裏有點暴力因子,他可不想被打屁屁。


    一個成年人被打屁屁,那羞恥程度,薑晨完全不敢想象。


    ……


    轉眼到了晚上八點。


    按照池海冬的要求,薑晨坐在鋼琴前,靈活地活動手指,練習著鋼琴。


    “晨晨,彈得不錯,彈一首完整的給爸爸聽聽。”


    父親薑遠難得這麽早迴家,坐在薑晨的旁邊,還陪著薑晨說話,看得出來薑晨的表現讓父親薑遠對家的看法都改變。


    “爸爸,要聽什麽呢?”


    薑晨停止彈奏,抬起頭凝注著薑遠,露出一絲微笑,他會彈的曲目太多,一時還真沒想出該彈奏哪一曲好。


    薑遠笑著說:“會唱歌嗎?爸爸聽不懂鋼琴,你隨便唱一首我聽得懂的歌就好了。”


    薑晨考慮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說:“爸爸,那我給你彈一曲《蝸牛與黃鸝鳥》。”


    然後,薑晨深吸了一口氣,手指放在黑白鍵上。


    雖然是第一次給父親彈奏,他心裏不免有些緊張,但是手指在黑白鍵撥動時候,緊張感很快就忘記了,嘴裏輕輕地唱了起來——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樹阿上兩隻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哪,現在上來幹什麽。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這一首兒歌,旋律很輕鬆,是聲音非常清純甜美的銀霞的代表作品,在小朋友之間傳唱度很高,隨口就能哼出來。這一首歌完全可以代表著一段童年迴憶。


    薑遠有些發怔,不是歌曲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蝸牛與黃鸝鳥》旋律很好聽,歌詞很輕鬆,最難得還有關於奮鬥的寓意,這麽好聽的兒歌應該傳唱很廣,但是他完全沒聽過,搖頭一笑,覺得自己真的對小朋友關注太少了。


    “好聽嗎?”


    薑晨看著自己的爸爸,雖然還沒學習聲樂,不過他音準很好,唱出來自己都是很滿意的。


    薑遠點了點頭:“不錯。”


    薑晨卻皺起眉頭,好像爸爸對小孩子的兒歌還是不太喜歡。也對,畢竟是給小孩子聽的,他在想,有沒有一首歌老少鹹宜的歌,關於爸爸的歌。


    對了,怎麽忘了。


    關於爸爸的歌,他最喜歡的一首歌,超級愛的一首歌《-with-my-father》。


    沒錯,這是一首英語歌,還是節奏動人的靈魂音樂,獲得了格萊美年度最佳歌曲。要知道,格萊美獎是世界最重要的音樂獎項之一,含金量可想而知。


    於是,薑晨帶著迴憶,一邊彈奏,一邊輕輕唱了出來——


    “小時候,


    天真懵懂。


    父親會把我高高舉起,


    跟我和母親一起翩翩起舞。


    然後,抱著我轉圈,直到我入睡。


    父親會把我抱上樓。


    我知道父親深深愛著我。


    如果我還有一次機會,跟父親散步,與父親共舞,


    我會放一首永遠不會結束的曲子。


    我是多麽想


    再跟父親跳一次舞。


    當我不想聽母親話的時候,


    我就會跑到父親跟前。


    他會想辦法讓我笑起來,安慰我。


    ……”


    歌曲當然是英文的,薑遠隻聽懂了一部分,但是卻深深地為這一首歌美妙的旋律的震撼了。


    不經雕琢,好像泉水叮咚……


    這一首歌行雲流水地傾瀉而出,完全將他的心裏給占據了。


    真的太好聽了……


    薑晨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音樂發展到什麽地步,但就算在另外的時空,這一首歌也是靈魂音樂的巔峰之作之一。


    薑晨的歌喉當然無法和原唱者路德·範德魯斯相比較,但薑晨在盡量地展現路德·範德魯斯的空靈,細細地表達著對父親的思戀,薑晨也牽掛另外時空的父親,感情上是和路德·範德魯斯完全類似的,自然就散發著雋永的深情。


    薑晨的水平畢竟有限,要將一首偏向搖滾的曲子,臨時地改編為鋼琴曲有點難度,但旋律節奏一樣,鋼琴琴聲又是比較靚美,堪稱最完美的樂器,很好地將這一首歌的旋律和節奏的美妙給展現。


    路德·範德魯斯是一個集詞曲、演唱和音樂製作於一身的搖滾才子,這一首歌恰如成分地表現他的才華。


    一首歌唱完驚動了池海冬。


    池海冬安靜地聽著這旋律,整個人都癡了,小兒子彈的是什麽歌,這麽好聽,她怎麽完全沒聽過?


    琴聲如訴,訴說一段時光,緩緩地在空氣中流淌,流淌過人的心田,是如此的悅耳動人。薑海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得出來哥哥很喜歡這一首歌。


    門外的萬堯原本正苦惱著,忽然聽到天籟一般的琴聲,整個人都傻在那裏。


    我去……


    這什麽歌,好聽到哭啊……


    萬堯真的要哭了,他聽得懂英語,聽出歌詞,心中最柔軟的角落完全被觸發了。


    “我為母親祈禱...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


    但是你能不能把她唯一深愛的男人送迴來?


    我知道你一般不會這麽做,


    但是我的主啊,


    她是多麽想再和父親共舞啊!


    每晚入睡以後,


    同樣的夢境重複出現…”


    沒錯,前幾個月,萬堯的父親剛剛去世,此刻又是孤零零地待在門外,被黑暗所包圍,心情本來就比較低落,聽到懷戀父親的歌,眼眶都泛紅了。


    越長大越知道父母不容易,他也想念著父親……


    聽音樂是看心情的,不同的心情聽音樂的感覺是不一樣,最為傷感的時候別去聽傷感的音樂,真的會把自己給聽哭的。


    所以,可以看到萬堯,獨自一人在門外,在黑暗之中落淚,眼淚擋不擋不住。


    好像一句話所形容,孤獨的靈魂,在百轉千迴的音樂之中,才能釋放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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