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也想不到陳老太當眼珠子疼愛的孫女,臨了精挑細選,挑了這麽個人當孫女婿。


    這牛棚裏的壞分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全村最獨特的一朵花被這廝摘走了。


    村民們有些嘩然,不過陳家管不了這些。


    結婚那天孟雪也去隨禮了,陳茉很開心,穿著紅棉襖,藍布褲子紅棉鞋,兩條麻花辮上綁著紅綢。


    龔民煜一身中山裝,剛來時候不修邊幅瘸了一條腿,救了陳茉之後,腿得到及時救治,恢複的很不錯,收拾一樣,儒雅清朗。


    陳老太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著氣色紅潤,精神矍鑠,坐在主位上看著一對新人宣誓,樂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前些天收到的那些東西,現在都擺出來,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偌大家私,竟然是住在牛棚的龔民煜下的聘禮。


    一時間,眾人心思湧動。


    牛棚那位是薅不成了,可窩棚裏還有五個呢,雖說看著那五個人一把年紀,日子過的都很清貧,可萬一呢?


    陳茉新婚的第三天,陳老太在睡夢中悄無聲息的去了。


    雖然陳老太這幾天看著精神不錯,但是陳茉伺候過很多老人,心中有數,這是迴光返照,隻怕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兩口子就在老太太房間值守,夜裏睡得都很輕。


    這日照例起床摸摸老太太,陳茉隻覺得手裏一涼,老太太已經去了。


    這個時期,不能大辦葬禮,但是陳老太特殊,大隊長上報公社,公社安排人下來慰問吊唁,大隊長也喊了幾個子侄幫著料理了老太太的後事。


    陳家不算是本地人,但是在本地超過三代,陳老太的父親流亡到此,曾幫著村子殺鬼子,救了不少人,備受村裏老人尊重,不存在沒人摔盆子的情況。


    這一世孫女好好的,且得償所願,滿心歡喜,可老太太依舊沒能多活幾天,苦了一輩子,終於結束了。


    陳茉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時常走神發呆,還好龔民煜一直陪著她,不至於孤苦無依。


    陳家這邊算是告別一個時代,孟雪那邊有訪客到。


    “大哥,三哥,你們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


    來人不是孟雪的親哥孟然,而是孟雪小姨家那邊,小姨大伯哥家孩子。


    雖然論起來關係疏遠,可孟雪是像個拖油瓶一樣,跟著小姨一起嫁過去的,跟大伯家幾個孩子一起長大,又替大伯家三哥下鄉,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小雪,這裏有大雪呢!”


    老三孟闊歡喜的跟孟雪分享新鮮事,他一直覺得小雪的名字像是在說天氣,現在果然,小雪在的地方有大雪天。


    老大孟溪無奈看著弟弟,一臉寵溺。


    “老三在家吵著鬧著要找你,我們哄了他許久,這眼瞅到年根了,我單位也不忙,剛好家裏都掛念你,就想著來看看。”


    孟雪沒來得及說什麽,已經被孟闊牽著手進了院子,要一起堆雪人。


    孟雪搓了一個雪球冰在孟闊腦袋上。


    “這多冷啊,你看看你看看~”


    “嗷~太冷了,我們進屋捂熱了再出來玩吧!”


    老三孟闊從小腦袋缺根弦,不到三歲就表露出不愛與人交流,極度自我,可又不能說他傻。


    上學讀書學的最快的就是他,多晦澀難懂的文字,他都過目不忘,理解能力動手能力超強,但是一說話就露餡,按照孟雪的理解,應該就是西方醫學上說的孤獨症。


    後來家裏尋摸了許久,通過魏南枝那邊的關係,在京都找到一位中醫世家出身的老大夫,大夫念叨肝主情誌,孩子肝髒肺腑發育不全,導致情誌缺失,無法正常與人交流,需要後天療養,配合針灸。


    斷斷續續治療了十來年,總算能跟家裏人交流,尤其喜歡小狗,跟兄弟姐妹,包括孟雪,處的不錯,但是對外還是不太行。


    這樣的孩子,讓爹媽又愛又憐,不知道該怎麽辦。


    恰逢這特殊的年代,孟闊上頭哥哥孟溪在部隊,姐姐嫁人了,知青辦的人到家裏來動員,隻有他合適。


    一家子一籌莫展,孟溪打了申請要轉業迴地方單位,再把工作機會給孟闊,不過這個想法實施起來極其困難,家裏甚至準備花重金買個媳婦了,就在這為難的時刻,孟雪從爹媽身邊迴來,代替孟闊下鄉。


    孟家對孟雪感激不盡,孟家幾個兄弟姐妹更是把孟雪當成自家親姐妹,一直都很掛念她,有好東西也都幫著搜羅了,給孟雪小姨寄過來。


    孟闊粘人的很,進屋就要纏著孟雪玩,孟雪把所有好東西都貢獻出來,對聰明的像個怪物一樣的孟闊來說,不過一下午,就玩透了,沒勁。


    “老三,你自己說的,來了乖乖聽話的,這外麵雪深路滑,山上更難走,你要是摔傷了,在這誰照顧你?”


    孟闊噘著嘴。


    “我要是摔傷了,就在小雪這裏住下,不用跟你迴去了!”


    孟溪一拍腦袋,這個弟弟邏輯滿分。


    孟雪想了想。


    “你看過人家殺豬沒?”


    “咱們要去抓一頭來殺嗎?我來磨刀!”


    孟闊自認為自己聞弦歌知雅意,得意洋洋的看向一路上都在阻攔他的大哥。


    孟溪瞪他一眼,眼疾手快的製止他拿菜刀。


    “你給我安分點,聽小雪說完。”


    孟雪笑。


    “我們生產隊過的不錯,糧食產出多,還有養豬場,公社的雙匯肉聯廠都是從我們這邊抓豬,年底了,又要有一批豬出欄,我們大隊也要殺年豬分肉,到時候帶你去看。”


    “吃肉嗎?”


    孟闊隻關心自己在意的,孟雪點頭。


    “當然有肉吃。”


    孟溪比孟闊知道的多,小嬸嬸的姐姐姐夫,也就是小雪的父母都在這裏的養豬場窩棚裏住著,當個豬倌。


    不知道看著自己天之驕子一樣的父母淪落為養豬的,小雪心裏什麽滋味,孟溪已經打定主意自己不去,假裝不知道妹妹的辛酸事。


    一場雪過後,漚肥的活兒都結束了,除了養豬場,整個村子都沉浸在過年的期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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