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一鳴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那個所謂的初戀,他壓根就是在找個臨時飯票,不過臨門一腳被李梅攔下,他不說放下,是根本沒拿起來過。


    此時聽見李梅提起年代久遠的人,下意識心虛,先看看走廊兩頭,還好都沒人。


    “媽你說這些有什麽意思?我是你兒子,要是沒有我,這梁城的大房子好日子,跟您有什麽關係?我不好,你能得到什麽好?”


    “謔,你這是都不掩飾了麽?”


    閆一鳴渾不在意。


    他的野心,已經潛伏很多年,這一年多來不斷膨脹,早就掩蓋不住了。


    平時在外麵他裝的謙謙君子,可是在母親麵前,大家都知根知底,見過彼此在爛泥裏掙紮的模樣,賣涼皮賣玩具,被管理員驅逐辱罵,跟人爭地盤掐架,被本家四叔懷疑貞潔……


    他掩蓋個屁!


    “媽,我隻是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而且媛媛的,我的,有什麽區別嗎?”


    李梅翻翻白眼。


    “媛媛的,你的,你的呢?你有啥跟媛媛共享?一個老不死的媽?


    再一個,你圖謀的東西真的是媛媛的嗎?人家親爹打拚的江山,親爹還在呢?你以為媛媛的姑姑為什麽為你們結婚生子跑前跑後的操持?人家奔著什麽來的?”


    閆一鳴想起梁媛的姑姑,微微皺眉,眼裏寒光乍現。


    “不管奔什麽來,都是白費力氣,我的一切自然也是媛媛的,她會為了我,維護好該屬於她的利益。”


    “那你為什麽這麽反對媛媛上班?你在害怕什麽?”


    害怕什麽?


    當然害怕他跟梁媛之間的壁壘,梁媛一輩子什麽都不缺,認為父親的工廠,以後愛給誰給誰,可是他不同,他長這麽大,沒得選擇,沒有餘地,隻能拚命把所有能抓住的資源牢牢攥在手裏。


    這是多年的習慣,誰要從他手裏撬東西,他要對方的命!


    “總之這事兒您別管了,媛媛要在家帶孩子就在家帶孩子,要去上班就去上班,都隨她,你別逼她。”


    “我才不想管你們之間的破事兒,我做的一切,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我大孫兒,得有一個上進的媽媽,咱倆道不同不相為謀,各憑本事。”


    說完,李梅猛地把門關上,親兒子都被關在外麵。


    從這件事說開起,李梅就不出門了,成天待在家裏跟梁媛相看兩厭。


    梁媛待在這個家裏,越來越覺得窒息,隻能出去耍。


    可是購物美容消遣也有厭煩的時候,別看人人都鬧著要躺平,真的躺平了,不出一周,就覺得生活空虛,人生虛無。


    人是衡量萬物意義的尺度,價值是衡量人的尺度。


    每個人在潛意識裏都渴望存在一丟丟價值的,另外還或多或少的有些危機感。


    梁媛怕自己再廢下去,整個人真的要廢了,還是乖乖跟閆一鳴一起去上班。


    李梅冰霜一樣的態度瞬間融解,梁媛再次感受到家裏春天般的溫暖,腦筋轉過彎來,又覺得順著李梅其實也沒什麽。


    工廠是自家的,所有人都讓著她,在家長袖長褲,一條連衣裙,越發懶散,整個人都黯淡下去了,上班的時候她要化妝,要穿著精致,要精氣神抖擻,要閃閃發光,狀態越發不一樣。


    關鍵是跟閆一鳴在一起,比跟李梅在一起舒服多了。


    小景文在家也不用擔心,她每天存奶,不用擔心孩子的口糧,有李梅在,也不用操心保姆不盡責,似乎日子更好了。


    梁剛得知女兒又迴來上班,生怕孩子受委屈,主動站出來,逐漸掌握工廠的大權,原本勝利在望的閆一鳴,一下子被排擠到第三順位,頗有些不是滋味,對李梅橫豎看不順眼。


    “媽你要不迴老家去吧,我出錢給你蓋房子,老家有田有地,有左右鄰居,我看你在這連個朋友都沒有,肯定很孤獨。”


    李梅深覺閆一鳴上輩子純屬走狗屎運,就這點道行,還想跟她鬥。


    “怎麽會孤獨?我每天要追劇,要追綜藝,還跟老厲研究菜單食譜,研究各種好吃的,我還要看我大孫兒早教,你以為我是那些空巢老人?想太多!”


    “總之這是梁家的房子,我在這都算寄人籬下,您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李梅似笑非笑的看閆一鳴。


    “聽你這意思,是一定要送我迴去?”


    閆一鳴推一把為了裝斯文專門配的金屬邊框眼鏡,整個一斯文敗類。


    “這是最好的安排。”


    李梅雙腳並排對撞,磕磕鞋底不存在的泥巴,盤腿坐在沙發上。


    “哎呀,我供出來的兒子嫌棄我,真新鮮~”


    閆一鳴最恨別人跟他提恩情,因為長這麽大,一直是他在不斷承別人的恩情,像是天然比人矮半截似的。


    “我會安排好你在老家生活的。”


    李梅鬆鬆垮垮的斜靠在沙發上。


    “既然你不顧臉麵,那就別怪我出大招了!”


    閆一鳴輕蔑的笑。


    “媽您威脅我呢!涼皮生意都不做了,一個月八百塊錢的大招,我還是接的住的。”


    “是嘛!23棟的老魏,退休幹部,老伴兒上上月剛走,現在生活沒人照顧,兒女都忙,不耐煩送飯,又怕保姆不靠譜,張羅著要給他介紹個老伴兒,前些日子還問到我跟前來了,不過我嫌他太老,沒點頭……”


    閆一鳴臉色難堪,仿佛吞了個蒼蠅一般,眼神複雜的看向李梅。


    李梅勞神在在。


    “哎,說起來也是,我還年輕呢,當初十八歲跟你爸擺酒,十九歲生的你,現在你大學畢業兩年多,也有二十五了,這麽一算,嘿,我才四十出頭啊!”


    閆一鳴煩躁的摘下總往下滑的眼鏡兒,也懶得裝斯文敗類,隨手往茶幾上一丟。


    “算了,您就當我這話沒說。”


    “什麽話?你剛剛在這嘚嘚啥呢?”


    “沒啥?我擱這放屁呢!”


    “是嘛,當心點,別放屁蹦出屎,揩腚摳破紙~”


    這村裏村氣的玩笑話,讓閆一鳴熱血衝到了天靈蓋,還要生生壓著,若無其事的離開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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